郑寒跪着,李广贵坐着。两人相隔不到十尺,却一个晒着太阳,一个受着疼。
李广贵看着奏折,一会儿骂,一会儿笑,似乎完全忘记了郑寒这个人。他瘦小的身子窝在椅子里,完全不顾及形象,看着奏折,似乎在看着什么有意思的话本一般。
郑寒不敢动,可膝盖上的疼痛愈发加剧,一点一点刻入骨头——这滋味相当不好受,她以前只有在背不出李光贵让她背的东西时,才受过这种罪。
这两年里,郑寒住在藏拙府,也并不是就那么的舒服。上至天文地理八卦五行布阵兵法,下至朝中京内人士关系甚至他人后宅阴私……郑寒****都要学,什么都要背。有时候李广贵丢给她一本书,不用想郑寒就知道,她得将这本破玩意给背下来。
可那些都是啥啊!郑寒觉得自己学的东西,都足够她成为变形金刚了!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若是让如今的郑寒造反,她都有足够的理论知识作为支撑……
这两年里,李广贵无时无刻不在打磨着郑寒,甚至从她的行为举止上,都对她有着极为严苛的规定。久而久之,郑寒几乎觉得,似乎她天生就是如此——笑里藏刀。
她算终于知道,程锦那副阴阳怪气的调调,是哪里来的了。
“唔……天儿不早了啊。”
郑寒正胡思乱想着,李广贵的声音响了起来。郑寒精神一紧,背绷得直直的。
李广贵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而后晃荡着转了一圈。
“知道为什么要跪么?”
“……知道。”
“那说说。”
郑寒组织了一下语言,才小心翼翼开口道:“不该与万昌泰有正面冲突。”
她话音一落,背上突然被鞭子抽了个准。郑寒猛地倒吸一口气,身子微微颤抖起来。
——妈了个蛋的,老家伙啥时候拿出鞭子来的!?
“再说。”
“……不该冲动,让和春班的人贸然行事。”
……又一鞭子落在了郑寒背上,郑寒欲哭无泪,强撑着背脊,让自己不倒下去。
“错喽……”
错了?
郑寒死死咬着牙,才将那些呻吟强压下去。她头上渗出冷汗,背上疼得发抖,却依旧挺直。
“孩儿不知,请义父指教。”郑寒咬牙切齿憋出来一句。
李广贵手里的鞭子不停甩动着,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轻笑:“你知道规矩的,别怪老头子我不讲理……”
郑寒自然是知道规矩,她深吸一口气,然后点了点头。
“啪……”鞭子一下一下落在郑寒的背上,郑寒咬着牙数着。
十下。
是她不知道答案的惩罚。
李广贵的力气控制得很好,这十鞭子其实并不重,并不会让郑寒真正受到什么伤害,可是,疼痛却是少不了的。
十鞭子抽完,郑寒忍不住长长舒出一口气。
“我问你,如今你所依仗的,是什么?”
“是义父。”
“啪……”答错了,一鞭子额外附赠。
郑寒额头上的汗水落在她的睫毛上,下唇已经被自己咬破。
“是东厂。”
“啪……”
“是权利!”
“嗯。是权利。”
郑寒听到李广贵的声音,忍不住颤抖着咽下一口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