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棠……”雅卿手持着精心挑选的白棠花束走进屋内，一边认真的把它们插入花瓶，一边自语着，“芍药……？”
明明已经说到一件极其严重的事情，却突然转了话题说起花花草草。
雅卿总觉得奇怪，除非白暮漓吃错药，不然不可能凭空说那些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来。
白棠之香淡雅沁人，芍药之香浓烈馥郁……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白暮漓到底是想表达自己见多识广什么花什么味都知道，还是想说自己文才卓绝，各种词汇都拿捏准确，用得棒棒的？
他到底几个意思？
“芍药……芍药……”雅卿插花的手并未停下，自语也未曾停止，突然她一怔，斜着头面露疑惑，“诶？是不是一直在想芍药，导致竟然有闻到芍药香的错觉？”
不过很快，雅卿就意识到这并不是错觉，如果没在意倒也罢了，只是隐约觉得确有芍药香气后，便觉得这味道越发明显。
怪了。
雅卿对芍药无感，院中从未有过，若水府中芍药花也不多，似乎只有曼醉喜欢芍药，院中屋中遍布芍药，还特意用芍药制了定香丸，把那香味固定在自己身上，久久不散。
若水曼醉是个连面上功夫都不愿做的主儿，更不稀罕特意来雅卿的一尺三寸地耀武扬威，她的芍药味是怎么跨越大半个若水府飘到这里的呢？
这味道显然已饱经岁月蹉跎，没了最初的浓烈馥郁，不过在淡雅的白棠花香之内，却显得有几分突兀。
难道，曼醉那丫在某年某月某一天来偷窥过她，所以才留下这味道？
怎么可能……
雅卿边嗅边寻觅着芍药味的根源，却发现香味竟然是从屋中床榻上散出——确切的说，是从娘亲的身上散发而出。
为娘亲擦身向来之用没有任何香料的清水，怎么会有香味？
难道曼醉那丫不是来偷窥她，还是想害她娘？
阴谋论在雅卿脑中无限蔓延，直到最后确定了芍药香是从娘的呼吸中散发而出时，她愣了一瞬，想到了真正的缘由。
半年前让娘服下的碧月净丹是夜君临从曼醉手中夺来，而曼醉身上有用了定香丸的芍药香，那香味沾在碧月净丹上，被娘服下后遗留在体内，无法消散。
当初舅母来试探之前，刚从曼醉那里离开，比起曼醉身上的浓郁香气，这里的芍药香自然微不足道，使得她并未察觉出异常。只是若换了现在，从娘身上散发出的芍药香就实在太过可疑。
此刻再回想白暮漓的话，雅卿似乎都懂了。
白暮漓之所以肯定娘所服的碧月净丹是从曼醉那里所盗，便是因为发现了这不属于雅卿的芍药香。
虽然隐晦，但他似乎的确是在提醒雅卿，在一大波讥讽看好戏的人来之前，把不属于这里的芍药味给去了。
也把看似已经过去，实则一直潜在被发现的威胁，彻底除去。
白暮漓竟然帮了她？
雅卿有些茫然，自己一直避之不及，甚至心中咒骂了千遍万遍的人，竟然在帮她？
细细想来，白暮漓从未做过让她愤恨的事，言语中的讥讽比府中起他人根本只能算正常说话。
把她带到正确的宴堂，让她不曾错过府中晚宴。就算抓到她出府的把柄也没有告诉舅母。这次发现这么大的事，却也只是暗中提醒她善后。
如此种种，都可以称他一声恩人。
也许，之所以会那么仇视他，只是因为嫉妒。
明明都是寄人篱下，雅卿过得异常艰辛，处处为生活低头，而他却可以生活的风生水起，如此畅快逍遥。
或许，以后应该对他友善一点。
只是……
雅卿看着床榻上娘亲昏迷的睡颜，苦笑，“只是……把我送去凡人界的事都已经开始商议了。娘，你能不能告诉小卿，小卿还有以后吗？”
床榻上的女子，睡容依旧，安谧，祥和，不变。
——
接下来的日子，果然如白暮漓所言，若水府这个往日无人问津的破烂角落，竟有了几分车水马龙的感觉。
雅卿第一次知道原来府中有那么多下人，他们都用猎奇的目光特意来这里瞧一瞧，明明还不是却已经被定义为是凡人的雅卿。
凡人和神族在长相上并没有区别，但他们的目光却像在告诉雅卿，她其实是一只四不像。
开始雅卿有些排斥，还想着过段日子，这些人看够看腻味了，便不会继续出现。
只是她想错了，从蝉鸣的夏季，到落叶的秋季，来人始终络绎不绝，眼看金灿灿的秋季都已经进入尾声，观光客们不但没有减少，反而有了更新的趋势。
若水小姐们在别府的交好闺蜜，也纷纷接到邀请，带着下人兴致十足的来看雅卿。
往日秋季赏落叶，冬季赏雪飘，可现在雅卿比这些年年有的景色稀奇多了。
终于，雅卿被看习惯了，她能理解这些来看她的人并不是全带着讥讽之心，有些人，或许真的只是好奇，因为她们从未看到过凡人究竟是何般模样。
据说两百年前，神族与凡人共同生活，并未隔开，甚至还会偶传佳话，只是神族悠长的寿命，高强的灵力，终是和凡人不同，于是神皇决定进行了一次大改革。
那次改革诞生了隔开神族与凡人界的西树林，也使得凡人忘记异幻大陆上还有神族，同样的，神族也绝不容许再踏足凡人之界。
经过两百年的岁月，神族中虽然依旧留有一些神族与凡人结合诞出的后嗣，但数量已经非常稀少。
这些后嗣继续生育子女，就有可能会诞出无法初羽的孩子，这些孩子便是与凡人之界分隔后，神族中最后的凡人。
神族与凡人分隔已有两百年，几乎已经没有不能初羽的孩子，就算离凡人之界再近，他们也不能通过西树林离开神族，所以那些来看雅卿的人，都从没见过凡人究竟什么样，如今会好奇，也算正常。
雅卿在心中鄙夷这些来看她的人，她的确至今未初羽，可未过十五岁，她未必就一定是凡人，不过你们爱看就看吧，她也没什么损失。
直到一个晚上，风云突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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