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寻到医生办公室去找医生,在空阔的医生办公室里,有一名男医生坐在那里,又有一名女医生坐在桌子对面,一脸严肃地在写着什么,小边敲敲门,没等允许,就走进去了,开口问:
“我是十九病床的家属,我想问问,谁是我妈的医生?”
那男医生点头说他是,小边一愣,他一直还以为是姜医生呢!却原来是这个瘦小的男医生,这个瘦小的男医生看上去象一个猥琐中年男,那形象与气质,小边看了一眼便不想再看第二眼了,只是,小边连他老妈的主治医生都没搞清是谁,可见他也实在太大意了!太不当回事了!他一向把这事推给小亚来管的,现在,他只好开口说:
“医生,我妈的这种病,我听说国家是有标准治疗流程的,请问,你们是否按标准治疗流程医治的呢?”
小边说这话的时候,隐约觉得自己似乎有些无礼,可当他得知医生给他老妈施展的那些在他看来属极度野蛮无知的中医治疗后,他便再也顾不得礼貌了。
男医生看了他一眼,停了一下,说:“是的,”隔了一会儿又补充说:“我们还加了一些我们医院自有的特色治疗。”
小边问:“就是那些用针扎头的治疗吗?搞得我老妈枕头上都是血!”
小边说这话的时候,脸因为气愤而涨红了,面容可能也有些变形,他能稍稍感觉到。
对面的女医生听见小边的语气不对,她也未抬头,依然在写她的字,只是淡淡地插话说:“这是中医的理疗,对病人有好处的。”
“那我妈的病情怎么越来越严重了呢?当初,她可是自己走进医院来的,中途,她还可以自己走回家去,现在呢?说是不能说了,走也不能走了,我看她,她好象都看不见我了!”
男医生抬头望着他,打量了他一会儿,回答说:“请问你在哪里工作呀?”
小边愣了一下,心想问这个干什么?便回答说:“我在宜昌。”
那男医生扶了扶眼镜,清清嗓子,说:“这个嘛……你妈的病情很特殊,属于那种进行性病变,所以情况会越来越严重……你不要着急,我们正是为了治好你妈,所以才采取了理疗的方法,今天上午我们还专门开会讨论了一下你妈的治疗方案,可以说,这也是大家确定下来的……”
男医生显得很平和理性,可是小边的怒气却并没有消散。
对他老妈采用针炙扎头和对穴位注射药水这种极端野蛮无知的治疗手段让他对眼前之人不可能产生任何的好感和尊敬。
“那何时会有好转呢?”小边盯着这样反问,其实他相信这样的治疗是根本不可能让病人有好转的,他只是想将他们一军罢了。
“这个嘛……,”男医生果然气势有些顿挫了:“这个是这样……我们还在观察,同时中医理疗的方法,不可能立即见效的,这个得有耐心,我们打算再让你妈做一次CT,看看脑部现在的情况再作判断……”
小边陪他老妈去县一医院做过一次CT,过程复杂艰难,此刻他懒得听这个医生再胡扯下去,很不礼貌地打断他说:
“请停止一切中医治疗!”
他的话说得干巴而坚决。
男医生愣了一下,扶了扶眼镜,打量了他一眼,被打断了的话没有继续朝下说。
女医生在那边抬起头来,惊讶地仔细看了一眼小边,似乎想看看这到底是一个什么人物,当她看清并不是一个什么大人物时,便用轻蔑的语气说:
“停止对你老妈的治疗,那你老妈的病怎么会好起来呢?”
女医生在这里省去了中医两字,小边懒得申辩。
小边也轻蔑地回看了那名相信中医治疗的女医生一眼,气愤地说:“我根本就没指望你们治好我老妈,只是想让她在这医院里呆上一段时间就可以了,没想到现在情况会变得这样严重!是谁同意使用这些中医治疗方法的?还是你们擅自做主的?!”
小边不知不觉间显得有些咄咄逼人了。
那男医生似乎没有女医生那种高傲,他扶了扶眼镜,讪讪地说:“当然得有人同意了。”
小边听到说有人同意,心想会不会是小亚同意过的?那就不好再指责医生了。他停顿了一下,缓和了语气,说:
“当初,我看你们每天给一大瓶黑乎乎的中药让我老妈喝,我没有出言反对,因为想到你们也要吃饭,我老妈相信你们医院甚于相信我,我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但我若知你们在我老妈头上扎针,穴位上打药时,我是一定会坚决反对的!”
男医生咳嗽了一下,问:“那你为何把你老妈送来这个医院治疗呢?你完全可以把她送到别的医院甚至宜昌的医院去嘛!”
这时小边的脸上黯然了一下,想到了他自己的难处,他的语气就更加减弱了,他说:
“不是我送她来这里的,是她自己要来的。她一向有糖尿病,一直找这里的姜医生治疗,她信任姜医生,她也相信中医,并不太听得进去我反对中医的意见,所以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还有,我老妈的治疗是我弟弟接手管的,我并不清楚这些情况,现在我看见了你们的这些中医治疗,我个人的意见,是绝对不能再给我老妈搞这些治疗了!但作最后的决定还是等我弟弟回来再说。”
“那如果你让我们停止中医治疗的话,你妈的病情不好转怎么办呢?”
小边再次申明:“这件事,还是等我弟弟回来了说了算,反正现在先停了中医治疗!”
女医生也早停下了她的写字了,并一直在听着望着小边这里,这时她在对面望着小边,放下了架子,语声柔和地说:
“中医对你妈的病情是有办法的,西医的办法并不多,很多病人在我们这儿经中医治疗后都好转了,既然你对中医抱有这种偏见的态度,那我们就没办法了。”
小边看了那名女医生一眼,惊讶于现在医生的科学素养如此之低,而挣钱的欲望却如此之贪婪,他无法再表示他的轻蔑,只好转头不再去看她一眼,只是淡淡地说:
“坦率地说,我不相信你们及你们说的话,事情就是这样!”
小边这样不客气地说完,就转回他老妈的病房去了。
回到病房,小边吐了一口浊气,对他姐姐说:“我刚给医生讲了,叫他们立即停止一切中医治疗,不过我又说了,最终还得由小亚回来决定这件事。”
他姐姐听了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曹姐在旁边说:“理疗是没问题的,他们好多病人都理疗过了……不过,你妈可能问题不一样,唉……!”
小边想说出他对中医的厌恶,但他知道跟这些人讲那些是没有用的,所以他便沉着脸没有说话,只是心跳得厉害,跳得他浑身毛刺刺地感觉到难受。
他老妈则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象是在打针中睡着了,又象是已变成了一块石头。
这是一瓶什么药水啊,会不会是中药注射液?
小边也不懂。
看着他老妈如此境况,小边的心剧烈地跳动着,可是他没有办法。
过了一会儿,那名男医生忽然走了进来,一脸严肃地问小边:“你弟弟到底何时来医院呀?”
小边抬头说:“他可能下班后才会来。”
男医生又问:“他下班是几点呀?”
小边说:“可能是下午六点钟吧!”
男医生说:“到时叫他到我的办公室来一下!”
小边点点头,那男医生便甩身走了。
看样子医生他们已经商量好了对策了。
小边对这些医生除了蔑视,没有其他感情,所以他也不在乎。
到了中午,小亚爱人送饭来了,他老妈闻都没有闻,依然一动不动地在床上躺着,小边就将这些饭菜吃了。
对于要不要给他老妈打胰岛素,小边不想沾边,他便跑去问护士,问要不要打,并告诉护士说他妈已经二天多近三天没吃饭了。
那小护士一听也有些慌,转身去告诉了医生,于是进来了一名不认识的女医生,问清他老妈有二天多没吃饭了,便说那不能再打胰岛素了,病人有可能缺钾,得给她喝点咸汤才行。
小边便很高兴她们没有给他老妈再打胰岛素。
下午六点多,小亚下班回来,小边告诉他自己已叫医生停止了一切中医治疗,然后对弟弟说:“我们把老妈弄回家里去吧,反正在这儿越治越严重!”
小亚没说话,小边转告他说医生要找他谈谈,小亚便疲惫着身影找医生去了。
小边很怕弟弟会同意医生继续给他老妈头上针灸,穴位注射这一套中医治疗。过了好久,小亚回来了,他说他对医生说了,这么长时间他老妈的情况越来越严重,当初来医院时是她自己走来的,现在已经躺在病床上动不了了,二三天没吃饭了,我们也不追究你们有什么问题了……
看样子小亚选择站在了小边这一边,这让小边大大地放松了下来。
小边说:“是不是考虑追究一下医院的责任?”
小亚摇头说算了,废时废力,现时也做不到。
小边想想小亚的考虑是对的,只好作罢了。
晚饭他老妈依然没吃。
他老妈一直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好象一直处于昏迷中,问题这样严重,大家都很沉重。
小亚爱人说:“看,老妈的脸好象都肿起来了!”
小边正站在旁边,这时低头看了一眼他老妈,发现她的脸真的好象肿了,并且还有些发光。
看来他老妈不行了。
小边再次对小亚说:“把老妈弄回去吧?”
小亚点点头,思索了一下,说:“怎么弄回去,我还得再安排一下,还得向公司请假。”
小亚他们走后,小边就一直坐守在他老妈的身边,一动不动。
黑夜就这样降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