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人口增长过快，70年底国家开始实行计划生育政策。这个狗不拉屎的小山村也在大搞计划生育工作。大队专门成立了计划生育小分队。由大队书记亲自挂帅，十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还专门配备了小车队。扒粮食，锯大树，刨房子。整个就像《敌后武工队》电影里的那群黑狗队。到哪家，哪家不是大哭小叫，鸡飞狗跳才怪。坚决执行大队书记下达的三光政策：大肚子坚决灭光，粮食坚决扒光，大树小树锯光。一时间，有大肚子的人家，一个个提心吊胆，钻山洞，走亲戚，过上了打游击战的生活。人们看见这群黑狗队，都躲着走，唯恐躲避不及。那阵势不亚于见了日本鬼子。
现在主要任务就是抓大肚子，那些已经出生的婴儿，走运！谁也不敢把婴儿捏死，那是该罪的。不过，这就成了这帮计生办小分队扫光目标。没出生的坚决消灭。一时间，只要是大肚子的人家，躲的躲，藏的藏！多少人为了养儿子传宗接代，不惜背井离乡，外逃他乡。抓不到大肚子，家中一切都是这些计生办小分队的囊中之物。
天还没有亮，一行计生办人员，已经来到了一户人家门口。他们动作娴熟，四人站到房子后门出口处，前面大门口一边三个，共六人严格把关，那阵势大有穆桂英大破天门阵之威风。人员布置完毕，拿锯的操好锯子，大蛇皮口袋两人已经抓好两角，小车子一字排拉开，布置完毕。大队支书一个颜色，一个壮汉上前咚咚敲起门来。
“开门，开门！”敲了数十下，门没开，壮汉抬起一脚，破门咣的掉了下来，像醉汉斜在半空。“什么事啊？这冰天雪地的也不让人睡早觉？”男主人嘟囔着从被窝里起来，看到眼前情景，慌作一团。他抖抖索索，穿好露出棉花的破棉袄，转身到里屋拿出钥匙，开了锁。把那扇破木门上好。一个汉子嫌他动作慢，使劲一把拉，男人险些跌倒，被巴拉门外去了。
“把人都叫起来，今儿来查户口。”干部模样的人，威严的说。
男主人揉揉眼角的眼屎，打了个呵欠，“大清早的，查什么户口，这哪跟哪的事？”
“你别给我装**，把人给我叫起来看看便知。”男人看着他们门口几张阴沉的脸，他也来火了“我说你们，一个个是来欺侮我二愣子的吧？你们那只眼没看见，我老婆天天去生产队干活？这孩子一晚就能从肚子里蹦出来吗？简直笑话！”他冲上来，朝着屋里大声喊他婆娘，喊两声转头低声恨恨的说：“除非你们干部家老婆能有这本事，像老母鸡下蛋，粪门一夹，孩子就出来了。”
壮汉子撸起棉袄袖子，露出暴起的大动脉经管，捏紧拳头，肌肉凸出，在二愣子面前晃了晃，
“二愣子，你少给我装糊涂，你家那口子呢？”
“哎——哎——干什么呢，年三十我烧了一匝子纸钱，怎么还有小鬼上门呢？”屋里出来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手里拿着梳子，一边梳着头发，一边说：“是哪个缺德鬼，嚼舌头根的，他哪只狗眼看到老娘生娃了？”
“你不要骂人？昨天有人听到你家屋子里有娃的哭声。”队长看到女人那丰满的身材，咽了口唾沫。
妇女亮开嗓门，“孩子都在榻上睡觉呢？不信，你们自个去搜吧！”
队长旁边那个身高足有一米八的男人过来厉声说道：“二愣子家的，你不要给我装蒜，如果查到有孩子的话，这半年的工分全部扣掉。”
“好吧，你尽管查，查不到别怪我老娘骂你三天三夜。”二愣家上下打量一下，像才发现什么似的，拖长声音叫道：“哎呀——牛子，你也做了村干部？”
那个叫牛子的男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皱着眉瞥了一眼其他的几个人：“是队长他们叫我来的。”
“这么高的大男人却去做别人的狗腿子，真有你的。”那高个子被她这么一说，脸红到脖子根。
“别愣着，你们几个给我进去搜。”队长一声令下，随行的几个人冲进屋里。
“二愣家的，昨天我亲眼见到你抱着一个两三月大的娃，亲眼看见你给孩子喂奶的。”一个穿着黄色棉袄，袖口都露出棉花的男子带着四块瓦的帽子，站在旁边笼着手大声地说。
“我说是谁呢，原来是你这个缺德的，你家女人生不出男娃，断了后，绝了烟火，你看人家娃好，心里难受，对不？”二愣家一看他劈头一顿臭骂。
“你……”那男人把头上四块瓦帽子摘下，露出没毛的脑袋，指着二愣老婆结结巴巴说，“就是你窝藏黑五类，那天晚上我亲眼看到她在你家吃晚饭。”
“你胡说，叫你养儿子没屁眼。”二愣家转向那几个干部，“我们家大人小孩饿得前心贴后背，哪来的给黑五类的吃的，是不是？”
“村长，我亲眼看见那黑五类的昨天晚上在她家吃饭。”光头头上直冒烟，“你怎么……”不等光头说完。
“我怎么？我要打死你这个缺德鬼！”二愣家的冲上去和那男人扭在一起，那男人看她像发怒的狮子，也不敢上前，抽了个空，溜到大个子身后。
“村长，你看看，这个泼妇！昨天我明明看到的，现在她耍泼不认账。”
孩子起来到门口一看，他们的妈妈和那男人打起来，一个个都冲上来，抱腿的抱腿，咬胳膊的咬胳膊，娘三追着光头男人打。现场乱成一团。
几个汉子到屋里搜了一圈。
“村长，没发现有孩子。”
“村长，这倒有婴儿的衣服。”
“你眼瞎还是脑袋欠扁啊，你家孩子一出生能穿这么大的衣服吗？你睁开眼睛看看，那是我们家三虎的衣服。除非你家那是见风长的怪胎！”二愣家，一把夺下那男人手中的小棉袄，屋里传出男孩啼哭的大嗓门。“大妞，二妞，去给三虎子穿衣服。”两小丫头看着他们的娘，“还愣着干啥，快去，不要把你弟弟冻着了。”两丫头回屋里去了。
那男主人****跟扁担出来，“你们这些****的，今天跟你们拼了！”几个人见势不妙，灰溜溜的走了，边走还边说着狠话：“如果发现，没收你家全年的粮食，饿死你这个凶婆娘。”
二愣家的冲着他们一行背影，又是一顿臭骂。
村干部凶狠狠的走了。大人孩子进了屋子。他们家确实藏一个婴儿，只不过没有在这儿，而是在他家后院的山洞里。那婆娘又骂了一会，男人坐着抽了几口旱烟。
“娃他爹，你去后山看看，妹子她会不会出啥事？”婆娘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叫道。
“哦！”二愣应了一声，转身走了。
“大妞，二妞，带你弟弟睡觉去！”她拿起围巾包在头上，系上围裙，到灶上做饭。做好后，她还没见到二愣回来，就像后山走去。
她刚到半道，迎面撞见回来的二愣。
“娃她娘，窑里没人。”二愣压低声音对她说。
“什么？”二愣家的看着他，“她一个人能到哪去？”
“不晓得呢。”二愣笼着两手，看着她。
“那你先回去，我去等等看！”二愣妈自个向后山走去。她钻进山洞，里面漆黑一片。“大妹子，大妹子！”只听见她的声音在山洞回响。她点亮松脂，山洞里亮了起来。
一个简陋的小木桌，上面放着没有吃的几个玉米馍馍。这是她昨天早上送过来的。地上铺了厚厚的草，草上放一张破席子，上面有一床蓝底带花的小被子。
二愣家的前后转了转，没看见什么，她又等了会，仍然不见人回来。她坐在铺上，黯然神伤。
这什么世道？她想，自己没去偷人家，抢人家，为什么就容不下这孤苦无依的娘儿两？坐了会，想到家中的娃，她站起来要走，看见床边枕头下放着一封信，她揣进怀里回到家中。
“二愣，你来看这上面写了什么？”到家，她把二愣拉到里屋，拿出那封信。二愣展开一看，对婆娘说：“她说现在查得紧，不想再拖累我们，孩子已经送人了，她走了！”
二愣看着她闷闷地说，“走了也好，省得我们一家子提心吊胆。”
“你说啥呢，亏你还是个大老爷们，也不嫌害臊！”二愣家的狠狠扭了一下他的耳朵。二愣连声告饶，女人放下手，叹了口气。
“唉！都是你们这些男人干的好事！”
“我干啥了，你越说越不靠谱了。”
“还不是吗，好的时候甜言蜜语。一旦得手后，就翻脸不认人。”
“我啥时翻脸不认你了？”二愣说着凑上来，“今早好事都被他们搅和了。娃他娘，我们现在补上好不好？”
“去你的，整天就想这事！”二愣家的拨开伸过来的手，“你还有完没完？”
“没完，没完。”男人又嬉皮笑脸的凑过来。
“就一次，还没过瘾呢，老婆！”男人像叫花子乞讨似的盯着她。
“讨厌，男人都像你这样吗？整天就想这事，烦不烦？”
“哪个男人和自个婆娘在一起，不想那事他就不是男人。”说着，二愣按倒婆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