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老夫人的坟墓并没有因孙子章楚离开后,就安静下来。
因为很快,就又有人来了。
来人是两个身着白衣的青年男子。
其中一个全身匍匐在简老夫人的墓前,久久不愿起来。
另一个也一脸悲戚地在旁帮着摆祭品,行仪式。
行礼是按简老夫人孙子的规格来的,九叩九拜。
仪式完了,两人终于起来,互相搀着往山下走。
徐霞客、谷白、林简和谷英儿就站在山路的中央,挡住了他们。
山路两边树木众多,有的树干上刻着五瓣梅花,刻法粗糙。一阵萧瑟秋风刮过,顿时落木无数。
谷白在漫天的落叶中看着庄理清和章楚互相搀着缓缓而来。
见到他们时,两人俱都吃了一惊。
随即,庄理清脸上堆满苦笑:徐兄如果不找到真相,又怎么会罢休?
几人遂找了处地方,席地而坐。
庄理清不用人催,就侃侃而谈起来。
“我本姓简,是简老夫人是的长孙,章楚的哥哥。那日,我因调皮,被母亲罚去抄三字经一百遍。因我不耐烦抄经,便命一个新买的小厮换上自己的衣服背对着窗户抄经。这样母亲百忙中到院落门口来查看时,便能见到小厮努力抄经的背影。这小厮和我一般大,差不多一样高,换上相同的衣服,两人背影差不多。而我自己则去了小伙伴家玩耍。”
“尽管出门时将一切都安排好了,玩耍时还是想到这让小厮代抄三字经的事迟早会被母亲发现,便求了小伙伴的奶奶晚上留下我,还央她改日待母亲气消后为我说情,没想到,却因此逃过一劫。”
“陪我去伙伴家的是我的乳娘,她原本是被她丈夫卖到我家来的。因与我同去了小伙伴家,她便也逃过一劫,不过,她不久之后就被奶奶做主嫁给一个姓庄的官员作妾,也就是我的继父,我便被当成乳娘的儿子也进了庄府。”
“那时奶奶说凶徒们正在四处寻找遗漏的简家人,当然女眷不作数,但像我这样的男丁,是必定要斩草除根的。奶奶带着楚弟东躲西藏,已经很吃力了。而如果我跟着乳娘嫁过去,便成了庄府的人,凶徒定是想不到。事实上,那些凶徒以为我早已死了,就是那新买的小厮替了我。”
“至于复仇,我们很久以前就开始了。虽然力量不足,但我们却在不断尝试。不过奇怪的是,我们一直在谋划,却到头来,令凶徒至死的却总不是我们。当时江阴府知府的庶子刘云,后做了锦阳县县令。我买通他家下人,准备让他慢性中毒而死,谁知,我们的计划还未开始,他就在一次外出视察中,被泥石流给吞没了。”
“江阴府杨家旁支的杨麟宏,后做了潞州府的通判,我们设计他溺水而亡,谁知,他那天并没有去游水的地方,而是去了青楼,与人斗殴,被人失手打死。江西府人赵桥,后做了益阳县县令,我们也是设计他溺水而亡,谁知,他却无意中逃过了我们的设计,却在回去的路上,被一突然飞过的猛禽惊了马,跌到地上,断了几根骨头,躺在床上求医问药不久,就因庸医开错药,吃死了。江西府人赵彻,赵桥的堂弟,后做了江西府通判,我们设计将他暗杀,谁知,那晚我们到他家时,他已被人杀死,后来才知道,是被他娇妻的奸夫失手杀死。”
“至于陈庆和张荆,也就是张湖水,他们的下场,你们已经知道了。”
“陈庆不仅做下了我们简家这件天理不容的事,还做过很多其他的坏事,被他害了的人曾扬言要置他于死地,所以他一直格外小心,平时身边总围着一大堆人,等闲接近不了他。我们曾买通一个青楼歌妓,通过张湖水,成了他的第七房姨娘,没想到七姨娘根本就没有下手的机会,晚上陈庆总是让好几个人在外面守夜,吃的喝的都让人先试。我们不能不顾七姨娘的安危,所以一直没动手。而不久,七姨娘就失了宠爱,就更不能做什么了。”
“湖州府就是陈庆的地盘,他在那里一手遮天,一般来说,他从不离开湖州,就连三年一次的进京述职,也是又装病,又托人送重礼进朝廷各部打点混过去的。皇上忙着炼丹,各部的事都由各部尚书做主,只要送了银子,什么事办不成?我自中了进士后,想方设法调去湖州县任县令,就是为了接近他。因为他生性贪婪,我便故意装出副懦弱的样子,让他伸手到湖州县来要钱。尽管如此,我也还是没找到机会下手。”
“正在这时,祖母生了病,她一生最大的心愿就是令简家的仇人都得到应有的报应。我和楚弟很是心急,决定想个法子将陈庆引出湖州,再行斩杀之事,争取在祖母离世之前将事情办妥。”
“恰在这时,我湖州县大柳树村村民柳秋意发现了一只奇怪的乌龟,大柳树村周围十里八乡的人都说这是只能解人意的神龟。县衙里的衙役也一个个将它传说得活灵活现。我却知道这肯定是被哪家杂耍班子或者路过的隐士高人训练过的一只乌龟,不知因何被主人丢弃在大柳树村。”
“那时,楚弟听得这些事,便灵机一动,想出了这个神龟的主意,于是我们派人在湖州府各地散布消息,为神龟造势。”
“事情便像我们预料的一样,陈庆上了勾。他上了封折子给皇上,将神龟之事神乎其神地说了一通。皇上本爱神仙之事,听说后,果然龙颜大悦,立即命礼部侍郎前去看望神龟,可礼部侍郎还未回京,皇上又命人护送神龟进京。我们得到消息后,就到处施放谣言,说礼部会趁机抢了陈庆的功劳。陈庆果然十分担心,又因自小不学无术,不知这些事情的厉害之处,加之他当时信任的何师爷也是我们的人,便在我等的侧面劝说下,自己组了仪仗队进京。”
“就像前几次一样,我们万事具备,正在坐等下手时机到来之际,事情又出了偏差。陈庆突然和李荣到了清流镇的章家,章家于我简家有莫大的恩惠,我等决不能令章家因此受到牵连。事出意外,我心中十分忧虑,便连夜出城去了章家。”
“我们争论良久,决定一定不能让陈庆死在章家,但心中这口气,却无处宣泄,便想去捉弄他一番。没想到,等我们将安息香烧好,将一切准备好后赶到到那里时,陈庆已经被人割断了喉咙。因同来章家的还有李县令,所以我们不能将尸体扔到远远的地方,只得留在那里,接着我们决定让每人朝尸体刺一刀以泄愤。我们这样做,实在是因为心中太恨了。”
“可能正是因为我们后来在陈庆身上刺的多刀,引起了张湖水的忧虑,于是他在那日离开章家之前,趁张溪水在房中收拾的时候,在屋前屋后走来走去,似是在寻找什么,又像是在绞尽脑汁想什么,但他的行为却引起了我们的注意,经我们再三确认,发现张湖水就是我们找了多日的张荆。”
“后来的事,你们也知道了,可能就连我们夜里派人去柳树村抢两位谷姑娘的事,你们也知道是我们了。你们抓到的那个人是我的下属,到时还请徐兄放还给我才好。”
谷白插嘴道:“那人倒是嘴硬,到现在也没有招你出来,你要责罚他吗?”那黑衣人无论受到怎样的严刑都不招出来,便得到了她的敬佩,觉得他一片忠心,是条好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