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景王终于也开了口:“想必就是张湖水了。”既然凶手是张湖水,他景王的嫌疑便也洗得干干净净了。
刘小七赶紧接着道:“什么证据都不缺了啊,想必就是这死鬼了。”说完,弯腰捡起那块美玉,一点也不忌讳地放到眼前,细细打量起来。
旁边的人见了,眼角都抽了起来。
接下来,对该案的处理便一切顺理成章。
张湖水与陈夫人不和,在陈家呆不下去,便想找条退路,准备赚一大票就走。因不满足于已有的巨额财物,他开始觊觎陈庆随身携带的几十万两银票,并趁夜将陈庆害死,却因天云盒机关巧妙,而没有拿到银票。陈衙内发现端倪,悄悄找到他,发现他有巨大嫌疑,为了替父报仇,也为了拿到他原来所带天云盒里的巨额银两,便出门买了砒霜,再去找他,却因年轻不知事,露了破绽,虽最终将张湖水置于死地,自己却也被一刀砍中,流血而尽死亡。
案子终于清白了。
史正霖意气风发。
周围的人也都心头一松。
此案顺利解决,合县都感叹不已,俱都赞赏王爷和诸位大人英明睿智。武和府知府史正霖更是被人争相赞颂。
当晚史正霖就写了封长信送往京城老丈人处,信中写道:“是非曲直,终得明断,王爷心喜,推余首功,一辞再辞,王爷不许…钦差大人,竭力赞余,不曾吝言…”
再说谷白,她觉得张湖水成了杀害陈知府的凶手一事过于牵强,却也找不到什么有力的证据来反驳。
那林简在旁,使劲递眼色,让她不要在官老爷审案时多嘴多舌。
谷英儿这次竟然帮着林简,言辞切切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小心惹祸呢。”
于是,谷白这个需要小心生活、决不能惹祸的升斗小民便也只好生着闷气回到同福客栈。
她把希望寄托在徐霞客身上。
她相信徐霞客和她一样,要寻找真正的真相。
黄昏时分,徐霞客才回来,一脸风尘之色。
听了林简的话后,他看向谷白。
谷白道:“我其实觉得这个推断有些站不住脚。如果张湖水将陈知府杀了,为什么不连夜将陈庆藏着银票的天云盒找出来,还要给陈衙内机会?他本来就随身带着一个天云盒,对之当然有了解,拿到手后,假以时日,不难顺利地将盒子打开,拿到里面的银票。再说,既然他不打算再回陈家,为何不杀完人就走?既然他早知道人已经死了,为何第二天早上听到陈衙内的哭喊便过去看?哎,诸多不合理之处啊。”
徐霞客定定地看着她,道:“这案子这样了结,其实也挺好,你再想想。”
谷白皱眉。
徐霞客便笑道:“我等下要去见个人,你陪我去吧。”
谷白“哎”了一声答应了,心下却实在不喜。
要见的人竟是庄理清。
徐霞客和诧异的谷白缓缓走进天字号院落。
院落里只有一人站在冷月疏星之下。
这人听见他们的脚步声,便转过身来,正是庄理清。
“等了你们有一会了。”庄理清淡淡笑道。
“劳你久候,对不住了。”徐霞客也淡淡笑道。
庄理清随即对着徐霞客一揖到地,道:“今日之事,多亏徐兄,在下将永远铭感五内。”
“虽然费力,但以你我同窗之谊,又何须挂齿。”
“我欠徐兄一个解释。”
“我就是来听这个的。”徐霞客开怀一笑。
“那日陈知府突然离开神龟仪仗队,我怕他怀揣着湖州府百姓的血汗钱跑了,便派了五拨人按时辰轮流跟随其后,务必要将他的行踪掌握。如果他逃跑,就要及时截住他。二更时分,有人来报,说陈知府和李荣投宿在章府,听章府服侍的丫鬟说,管家张湖水和陈知府都曾有奇怪的言行。我怕事情有诈,又不了解章老太爷的为人,便担心他们是同伙,要合伙金蝉脱壳,带着巨金远走高飞。”
“我让一个下人住到我床上,只露出头发,假装是我睡在那里,自己则乔装改扮,趁城门还未被关,便出了城,跟着送信的下属去了章府。章府已经有人被我的人收买,便放了我们进去。”
“我听了章府的下人介绍章府和章老太爷后,便相信章老太爷不是陈庆一伙,却还是不放心,又爬进春华院,直到听到陈庆的鼾声,才放下心来。”
“当晚是在城郊的上岗村歇息的,第二天打开城门后,乔装成自己的随从,回到地字号院落。客栈的小二也没有发现。”
“至于那账本其实是我的师爷做的,因被你瞧出破绽,我便趁谷姑娘偷偷进到我房间去的契机,放火烧了那房间,那账本放在房间里的一个木箱内,事先被浇了油,自是被烧成了灰尘。”
说到这里,庄理清又一揖到地,“还请徐兄看在我为官不易的份上,为我隐瞒才好。如果徐兄不同意,我,我就不再起来。”说完,他固执地没有起来。
徐霞客叹道:“其实我并不是想听这些。”
说完,他过去将庄理清扶起。
谷白在旁,发现庄理清的眼中闪着惊疑之色。
徐霞客道:“你想必知道那信就是我给你的吧。”
“是的,你在信中说要我在窗前挂一白布条,则你自会看见,并与我再联络。你信中并未提到要敲诈多少银两,而且第二天,我只得你一个访客。”
徐霞客听完,默立一会,叹息一声,道:“庄兄,秋寒日盛,还是早些歇息的好。”说完,便示意谷白跟他一起离开。
出了天字号院落,徐霞客好似很有感触地道:“一棵大树,分出枝杈,越长,枝杈的顶端到树干的距离便越远。”
谷白听得一头雾水。
翌日,徐霞客邀请谷白一起回到清流镇。
镇上章府章楚的奶奶即将发丧。
谷白回到清云庵,发现慧明禅师这几日都在章府。
“章老太爷请了师傅去做法事。”悟静双手合什道。
杨施见到谷白十分高兴。两人说了些别后思念,又开始说心里话。
谷白便问她未来的打算。
杨施也知道自己又不是真正绞了头发的姑子,自然应该有些打算。只是原来的朱公子,竟成了名满天下的景王,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谷白见她不说话,便知她也很茫然,忙嘱咐她好好想想。
章楚奶奶的丧事办得很隆重,大家都说,这样的场面比得上那些京城里的世家老夫人。
徐霞客这几日似乎都在忙着买干货。一袋袋的干货被扛进客栈,林简还去买了一个板车,准备用马来拉。
“听说武和府过去的潞州府人爱吃这些。”林简擦着汗,满面笑容道。
景王朱瑱一直在武长县没有回来,那边的事也多。
转眼就到了章楚奶奶简老夫人的头七。
清云山上,一大群人在简老夫人的坟墓前参加了仪式。谷白作为章三小姐的闺蜜,也去了。
这坟墓在一个山坳里,周围也有七八座坟。
谷白越呆得久就越觉得周围的风景熟悉,还是谷英儿先发现,“小姐,这里就是那日我俩见到穿着白衣服和戴着白面罩的人的地方。”
谷白想想简老夫人的生平和简家的深仇大恨,便有一丝了然。
想必那同林简争着绑架她和英儿的人是章楚或者章三小姐了。
而这个问题,想必徐霞客早就知道了。
仪式完后,谷白和谷英儿告辞,离开章楚一行,向另一条山道走去,走不多久,就看到徐霞客身姿笔挺地站在山道边,衣袂翩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