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老爷去火枪营,见我枪法好,还有些祖传的功夫,让我跟了他。”
“我可以跟你回去,可是你要帮我办一件事儿。”
赵福当即应下:“小姐,你吩咐就是了,不过咱们要抓紧时间,老爷病得很重。”
赵婉道:“宁越府有个秋蓉,是洪门兴义帮的人,你帮我除掉她!”
隔了几日,唐翱和杨雨奇相约去看戏,两人坐在戏台下,铁头和沈笑、独眼龙、土豆则坐在后面。后走进来的陈省之拉着秋蓉一起坐下。
穆来站在剧场墙边四下看着,看到唐翱时,她的眼眶立刻就红了起来,脚往前跨了一步,又收了回去,只用眼睛死死地盯着唐翱。
这时陈继庭和唐碧云也进入了戏院。
戏院熄灯后,京剧开始演出,所有人都在聚精会神地观看。
赵福化了装,从后面偷偷接近秋蓉,看到秋蓉和陈省之并肩坐着,他掏出手枪,快步朝她走了过去。
陈继庭看到了赵福,警觉地站起身,掏枪问道:“什么人?”
赵福慌乱中举起枪对准了秋蓉。这时陈继庭的枪先响了,赵福手里的枪误伤了陈省之,打在了肩头,而他自己则被陈继庭击中,身体晃了晃,倒了下去。
戏院内一阵大乱。土豆飞身跃起,冲过去,对准赵福又连开了几枪。
唐翱大喊:“别开枪,留活口!”
铁头冲过去,试探着赵福的鼻息道:“已经死了。”
秋蓉和陈继庭等人忙去查看陈省之的伤势。
杨雨奇走到赵福的尸体前,揭掉他的假胡子,故意大声道:“这不是赵恩龙大人的亲兵吗?唐大人,今天我在你家,还见过他。”
唐翱闻之顿时脸色剧变。陈省之、秋蓉和陈继庭听到这句话,也同时变了脸色。
杨雨奇忙道:“不不,我肯定是走眼了,今天我在唐大人家里,谁也没看见。”
唐翱对陈省之关切道:“陈副都督,伤得严重吗?”
陈省之愤愤地说:“你巴不得我早点死吧?我们走。”穆来应声走到陈省之旁边,与秋蓉一起搀扶着陈省之离开唐翱看到穆来的背影觉得有些眼熟,愣了一下。
唐碧云走过来对唐翱愤怒道:“叔叔,你怎么能做这种事儿!”陈继庭也狠狠地瞪了唐翱一眼,跟着大家离开了。
到医院后,陈省之躺在病床上,秋蓉坐在床边,陈继庭和唐碧云站在一旁。
杨雨奇进来痛苦地说道:“陈副都督,伤得要紧吗?今天的事儿都怪我。”
陈省之奇怪地问:“和你有什么关系?”
“今天白天我在唐府就看到了刺客,当时我以为是赵恩龙派来探望他女儿的,没想到……唉,我要是……怪我呀!”
陈省之冷哼了一声:“肯定是唐翱看到民军声势浩大,怕我夺了他的大都督。”
这时秋蓉质疑道:“派自家的亲兵刺杀省之,唐翱有这么笨吗?”
“秋蓉,你就不要为唐翱开脱了,事实就摆在眼前!”陈省之用力挥舞手臂,牵扯到枪伤,露出痛苦的表情。
唐翱走进房间,穆来立刻低下了头。陈继庭冲上去拦住唐翱,怒气冲冲地看着他,土豆则挡在了陈继庭的面前。
“我会负责的。”唐翱只说了这一句便准备离开。
穆来看着秋蓉,突然意识到了秋蓉的身份……次日,唐翱刚从外面回到府里,铁头就气呼呼地进来,把几张纸拍在桌子上。
“大都督,今天早上满城都是这种东西,我已经派人出去了,见一张撕一张。”
唐翱拿起纸,扫了一眼,放下。
大都督刺杀大都督……昨夜,宁越军政府大都督派人刺杀副都督陈省之,血溅五步,幸未殒命,然刺客乃大都督唐翱之家将,手段之卑劣,之惨烈不可名状……呜呼,试问今日之革命,是为众生平等自由之革命,还是唐家之革命?试问今日之宁越,是众生之宁越,还是唐家之宁越……安排人贴这纸的,除杨雨奇外别无二人。
一旁的赵婉开口说:“是我派的人,是我害了你们大都督。”
唐翱拿起纸,又看了看,微笑说:“试问今日之宁越,是众生之宁越,还是唐家之宁越……这是杨雨奇的手笔啊,看来咱们到底是让杨雨奇钻了空子。”
宁越府静泊书社内,陈省之、陈继庭正在低声商议着,秋蓉进来对陈继庭道:“庭儿,我听说你下令,民军今晚要进攻大都督府?”
陈继庭稍显尴尬地说:“娘,唐翱不除,革命永远不会成功。”
秋蓉解释道:“唐翱要是有那么大能耐,他为什么不当大总统,还当什么大都督。”
“秋蓉,革命不能感情用事。”陈省之说。
秋蓉无奈道:“感情用事的是你们!”
正说着,赵婉忽然闯了进来,迅疾掏出了一把匕首。陈继庭立即反应,掏出枪挡在了秋蓉面前。赵婉说道:“赵福是我派的,是我让他刺杀秋蓉。这件事和唐翱一点关系都没有,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陈省之不屑地说:“唐翱真是越来越不争气了,让个女人背黑锅。”
秋蓉向赵婉问道:“你为什么要杀我?”
“你装什么糊涂!” 赵婉说着把匕首逼在她心窝,“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们不动手,我自己动手。”
这时追来的唐翱从赵婉身后走来,夺过赵婉的匕首,铁头和沈笑紧跟在唐翱的身后。
陈省之和陈继庭警惕地看着唐翱,唐翱把纸丢在地上:“大都督刺杀大都督,这是怎么回事儿?”
陈省之骂了句:“无耻!”
唐翱道:“我说过要为这件事负责,现在我辞去大都督一职,所有军权都交给陈副都督。”
赵婉疼惜地看着唐翱:“不,这件事儿和你没关系……”
唐翱一把拉开赵婉,对铁头和沈笑命令道:“还不叩见陈大都督。”说完便带着赵婉离开。
陈省之疑虑重重地看着铁头和沈笑:“你们能听我的号令吗?”
“愿为大都督效力。”铁头道。
陈省之大声道了个好:“我命你们马上做好进军准备,三天后,进攻杭州。”
“大都督府”的牌匾替换了“静泊书社”的匾额之后,陈省之便进行了一番紧急部署。
陈省之担心秋蓉对唐翱心软,特意把化名穆兵的穆来留了下来。而此行他去杭州,会把八十七标的精锐全部带走。唐翱周围的保护是最松的,他叮嘱穆来要趁着这个机会把唐翱给杀了。如果秋蓉心软阻挠,那么就连她也一并除掉。
自认安排周密后,陈省之率领大军朝着杭州而去。
这晚秋蓉躺在床上已经睡着,一个黑影轻轻推开门,月光照在黑影的脸上,是蒙着面穿着夜行衣却没有着男装的穆来。穆来走到秋蓉床前,死死地盯着她看。
秋蓉被惊醒,睁眼看到有人在床前,立刻摸出枕头边的匕首,迅速翻身下床,刀头对着穆来。
穆来缓缓拉下蒙脸布。
秋蓉迟疑道:“你是……你是省之身边的护卫穆兵?你怎么会是女的?”
“我不叫穆兵,我叫穆来。我知道你是谁。”
秋蓉一脸不解。
穆来继续道:“我不明白,你怎么会为了陈省之这样的人而离开那么好的男人?我有多么羡慕你能正大光明地陪在他身边,可是你为什么不珍惜?”
秋蓉迟疑道:“你……你说的是唐翱?”
穆来没有说话。
秋蓉问道:“你喜欢他?你怎么会认识他的?”
“是,我喜欢他。我喜欢他很久了。在你抛弃他的时候,在他被家人不理解的时候,在他最痛苦难过的时候。我就喜欢上他了。那时候你在哪里?”见秋蓉一时不知说什么是好。穆来继续动容地说道,“你那时候在跟陈省之卿卿我我。现在你有什么资格再来假装关心他,你为什么可以一会儿对他表现得无微不至,一会儿又对他表现得恨之入骨?你看到他为了你难受是不是很开心?
是不是觉得很满足?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
秋蓉似乎受到她情绪的影响,激动地说:“我没有!我现在只想着革命,别的都不想。我跟省之、跟唐翱都是革命伙伴,别的什么都不是。”
穆来不由得嘲笑了起来:“革命伙伴?他真的把你当革命伙伴吗?”
秋蓉一听话茬不对,催她把话说清楚。
“陈省之让我趁这次唐翱身边护卫最少的时候杀了他。他还说,如果你阻拦的话,连你也一起杀了。”
秋蓉震惊。
“我是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唐翱的。不论是陈省之还是你……”穆来说完转身就要走。忽然她停住脚步,背对秋蓉说,“你可以向陈省之告发我。但是请你不要告诉唐翱你见过我,我只想偷偷看着他,保护他,但不想让他替我担忧。”
穆来说完毫不犹豫地离开了房间,秋蓉却愣在了原地。
杭州赵恩龙府邸,赵恩龙独自坐在院子里,身旁放着官印、官服和御赐黄马褂,旁边的桌子上点着两根红色蜡烛。
陈继庭带着革命党杀进院子,慢下脚步,疑惑地观察四周。忽然,他停了下来,看着脚下有一层黑色的火药。
“退后!是火药!”
赵恩龙朗声道:“赵某二十岁中榜眼,为朝廷效力,官至一品,幸受皇恩,大婚之夜,老佛爷特赐红烛一双……今有心杀贼,无力回天,赵某唯有一死,以谢皇恩……”说着他抓起一根燃烧的红烛,丢下,遍地燃起大火。
在火光中,赵恩龙老泪纵横:“婉儿,你要好自为之啊!”
杭州两军阵前,清军大营严阵以待,十几口大炮列成一排,唐允站在成排的大炮旁边。
陈省之带领革命军抵达,命令革命军在陈继庭的带领下,开始进攻。冲锋的清兵很快被革命党击溃。
唐允举起手,用力落下:“开炮!”
炮声隆隆,冲锋中的革命军纷纷倒在炮火中。陈继庭被炮火掀翻,几个革命军冲过去,从土里把他挖出来,他的肩膀露出点点血迹。
陈省之面色凝重地站在后方。
铁头对陈省之道:“大都督,不能硬冲了,我们伤亡太大了。”
陈省之指着唐允:“他就是唐翱的哥哥、杭州布政司唐允吧?”
铁头略微迟疑地答道:“是他。”
唐翱正坐在桌前听赵婉边抹着眼泪边担心杭州老父的安危,忽然秋蓉跑来让他们赶紧跑,马祥祺已经带人杀了回来。
待马祥祺杀进来时,唐府已经人去屋空。杀气冲天的马祥祺随即便朝着杨雨奇府上冲去。
杨雨奇正坐在椅子上,身前的桌上放着一把手枪。
独眼龙慌张地跑进来:“副都督,不好了,马祥祺带人杀进城了!”
杨雨奇惊讶地问:“他带了多少人?”
“伏龙山那些土匪,巡防营的很多弟兄都投靠他了。”
“别慌,只要咱们都活着,事情就会有转机。打开府门,迎马祥祺!”
独眼龙疑惑地问道:“唐翱来的时候,咱们可是用沙袋把门塞住了。”
杨雨奇冷静地说:“唐翱懂得审时度势,他来的时候,用沙袋塞住门,他就不会进来,以免落下滥杀的口实。马祥祺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土匪,你越是抵抗,就越会激起他滥杀的欲望。”
杨雨奇坐回椅子上,手里拿着鸟笼子,悠闲地逗着鸟。独眼龙已经站回他的身旁。马祥祺带着人,气势汹汹地闯了进去,恶狠狠地说道:“杨雨奇,你胆子不小,唐翱知道我进城,都躲起来了,你还在这儿逗鸟。”
独眼龙大声地说:“恭迎马大都督!”
马祥祺不明所以。
杨雨奇也起身行礼:“恭迎马大都督!”杨雨奇又拿起一个盘子,上面放着官印,“这是宁越府的大都督印,请马大都督查收。”
马祥祺疑惑道:“杨雨奇,你死到临头了,还搞什么鬼把戏?”
杨雨奇坐下,拿起鸟笼子,也不看马祥祺。
“马大都督,你知道唐翱进城的时候,为什么不杀我吗?”
马祥祺骂道:“你少给老子一套一套的。”
“因为他懂得审时度势。我杨某人虽然不是什么高官,但宁越府上上下下的人都会卖我个人情。唐翱不是不想杀我,他是不能杀我,你想,革命党要的是能睡个踏实觉的宁越府,不想要一座天下大乱的宁越府,他要是杀了我,大小官员势必人人自危,带着部属拼死一战,那个时候,他唐翱遍地都是敌人,他怎么在宁越府立足。”
马祥祺醒悟道:“所以你让我来当宁越府的大都督,也想让我学唐翱的样子,饶你一命?”
杨雨奇笑了笑:“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在这个时候,我是断断不敢拿自己的人头开玩笑的。”
马祥祺阴险道:“我要是现在不杀你,等到宁越府安稳下来再杀你呢?”
“你应该这么做,你我明枪暗箭斗了这么多年,你要是不杀我,你就是个草包。”杨雨奇笑着说。
马祥祺哼了下:“好,我就让你多活几天。”
杨雨奇自言自语地说:“多活一天是一天。”
马祥祺却改口道:“不过我不做大都督,我要做宁越府知府!”这话着实让杨雨奇惊讶万分。
杭州唐允府邸,唐允夫人和仆人正在收拾细软,郑安带着人冲了进来,杀气腾腾道:“谁是唐允的老婆?”
唐允夫人和仆人吓成了一团。
郑安拿起枪,把枪口顶在一个仆人脑袋上:“说,谁是唐允的老婆?”
仆人惊慌地指了指唐允夫人,郑安随即吩咐手下将其带走。
这时唐碧云从外面走进来,愤怒道:“郑安,你要干什么!”
“杀敌!”
“她们手无寸铁,算哪门子敌人?”
“少废话,一起绑了!”
众人冲上去,把唐碧云也绑了。
两军阵前刀枪如林,唐允站在成排的大炮前。郑安押着唐允夫人和唐碧云抵达。
郑安把枪顶在唐允夫人的头上,大声道:“唐允,你现在只有一条路,马上投降,不然我杀你全家!”
唐允气愤得说不出话来,脚步踉跄,几名清兵将领围拢过去:“大人,大人……”唐允推开众清兵将领,默默看着妻女,随后缓缓躬身,单膝跪下。
“无国则无家,唐允愿以妻儿的性命祭我大清战旗。”说完,他猛然抽刀,“誓死杀敌!”
众清官兵群情激昂,纷纷跪下:“誓死杀敌!誓死杀敌!……”
激昂愤怒的喊声久久回荡。
唐允大吼道:“开炮!”
隆隆炮声过后,郑安率军败退。
杭州革命军大营陈省之大帐内,陈省之满脸愁容地坐着。郑安压着唐允夫人和唐碧云进来。
“大都督,唐允疯了,这招恐怕不管用。”
陈省之审视着唐允夫人和唐碧云。
唐碧云愤怒道:“你们算什么革命军?用女人做挡箭牌,你们和清廷有什么不一样?残暴,无耻!”
陈省之不耐烦地吩咐郑安堵上唐碧云的嘴,把唐碧云和唐允夫人带了出去。
陈继庭快步进入:“大都督,郑安怎么把唐家母子带到阵前了?”
“兵法云,兵者,诡道也。”陈省之说得理直气壮。
“什么诡道……”陈继庭醒悟了过来,“怪不得你同意唐碧云参加民军,原来你早就想用这招了。”
被猜中心思的陈省之尴尬地说:“如果杀掉两个女人能减少同志的牺牲,这也不是不可以。”
陈继庭愤怒道:“革命是做买卖吗?革命要为大众争取自由和平等,怎么能滥杀无辜?”
“继庭,一个坚定的革命者应该抛弃小我,成全大我,我知道你和唐碧云的关系,但是现在你要做出牺牲,革命还是怯懦,你自己选择。”陈省之道。
“连唐翱都不会滥杀无辜!下作!”陈继庭愤然离开。
陈继庭来到了关押唐碧云的房外,哨兵刚要阻拦,便被他用枪顶了脑袋。
陈省之独自坐在军营大帐内的椅子上,众多革命党站在两旁。
因为把唐允老婆和女儿放走了,陈继庭被五花大绑,站在中央,而那些被他绑了一夜的哨兵正叫苦不迭。
众人正商量着怎么处置陈继庭,郑安浑身是血地冲了进来:“清兵疯了,原来他们仗着大炮不敢出来,今天竟然发起了冲锋,我们又折了几十个弟兄!”
陈继庭道:“陈大都督,这就是你指挥的革命,不仅没有消灭清兵,反而激起了清兵的斗志!”
陈省之恼羞成怒道:“胡说!要不是你放走唐允的老婆和女儿,清兵早就投降了,最该杀的就是你。”
这时郑安才在一片喊杀声中搞明白怎么回事,他对陈省之说:“他可是蓉姐的儿子,怎么能说杀就杀!”
一个民军首领却说:“秋蓉的儿子怎么了?革命就是要人人平等,陈继庭放走了唐允的老婆和女儿,就应该杀!”
郑安怒气冲冲道:“蓉姐和继庭为革命出生入死,你们这是黑白不分!谁敢杀陈继庭,就先杀了我!”
众多革命党冲上前,和郑安互相推搡起来。陈省之掏出手枪,当即鸣枪。
众人顿了一下,随后场面却更加混乱了。
民军首领上前一拳打晕郑安,用枪顶住陈继庭,对陈省之喊道:“大都督,你下命令吧!”
陈省之犹豫地说:“陈继庭是有罪,可是罪不至死。”
民军首领激动道:“我们要革命,要铲除一切阻碍革命的顽固派,我们不要犹豫不决的大都督!”
陈省之脸色惨白,频频擦汗。在众人一再催促下,他无奈道:“就……就地枪决!”随即众革命党拥着陈继庭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