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季被溃逃的人群裹携着往城里而去,秦城一下子全部乱了套了,官府的兵马齐齐出动加上衙门差役也在尽力维持秩序,但没有一点作用,很快城门就被关了。城墙外面传来凄厉的哭骂声,夹杂着求饶,呐喊,远处战马的嘶啸越来越近。而城墙外面密密麻麻的人更加的绝望了,有的人转而绕着城墙碰运气想看看其他的城门是否关闭,有的直接往远方逃离,而更多的是偶尔抬头看看墙上的兵士是否会大发慈悲的打开城门,还有的直接坐在地上等死了。
当然也有从前线溃败下来的士兵,他们开始结阵。而城墙上的兵士此刻也在严阵以待。远处渐渐看到了一条黑线,滚滚的沙尘漫天飞舞,很快那条黑线越来越粗,慢慢的成了一个方块。黑衣黑马,一片的黑色在清晨的微光中被映照的无比压抑。
辽军骑兵很快到了城墙下停了,一眼看去简直无边无际。
这一刻,整个世界突然安静了,城墙上下所有人都默默的看着这一片黑色,压抑的气氛越来越重。突然一声尖锐的“杀”声打破了这片安静。城墙上无数的箭羽飞了下来,这一下就好比热油锅里溅进了一滴水,突然就沸了。
城墙下无数人在奔逃。而那些骑兵挥舞着弯刀就如同菜农割菜一般的收割着人头。后面的辽国军队越聚越多。秦城守了两天就告破。城主战死在城墙上,他的盔甲已经满是黑色的血迹,握刀的右手已经齐肩而断,头颅也被割了挂在城楼上。
城主一死,整个城里就彻底乱了,无数的人被杀,生命如草芥一般。赵季被裹挟着向南边逃命。
所有人一路上从最开始的惊惧惶恐,渐渐的全都变麻木了。赵季一个无赖在路上拉拢了几个同样的无赖汉子,开始还只是小恶,到后来就完全一副流寇行径了。一路的逃难实在太过于凄惨,许多人死了,而剩下的还想活着,于是残酷的丛林法则发挥了重大作用。最后赵季拉起了一支千人的难民队伍,像蝗虫一样席卷过他们经过的地方。
而今,这些流寇到了盘山镇了。
“大哥,六子刚刚去看了,前面有个村庄,挺大的,好像有百来户人家。”
“太好了,兄弟们又可以大干一笔了,已经小半个月没见荤了。”说完,还舔了舔嘴唇。
赵季站了起来,几个月的流亡生活,带领着上千人让他如今有了种上位者的气质。他扫视了一眼,所有人都安静了。看着这着人,赵季有一种处在云端的感觉,很爽。他定了定神。
“弟兄们,我们都是从北边逃难来的,俗话说:四海皆兄弟!可你们也看到了,南边的这些人根本不拿我们当兄弟,反而当我们是仇寇啊,既然他们这样对我们,那我们没什么好说的,只能以牙还牙了。”
“现在,前面就有个村子,我们今晚摸过去,抢了他们的粮,喝他们的美酒。运气好点的,还有美娇娘等着我们。”
“哈哈哈……”
“大哥,我们还等什么,上啊!弟兄们都等不及了。”
“是啊是啊,大哥,我们快些。”
赵季很满意,他布满疤痕的丑脸笑了笑,伸出手向下压了压,底下的沸腾的声音降了下来。
“好,弟兄们,什么也不说了,一个字,干!”说完,提着刀带头冲了下去。
很快,村里就爆发出了凄厉的惨叫,时而有着零星的打斗,接着就是漫长的混乱,尖叫,哭喊,求饶,不一而足。夹杂着这群匪类的欢呼。
顾凡家离得有点远,那群匪类暂时还没到这边,但村里的动静早已经将老人惊醒了,老人赶忙起身将熟睡的顾凡叫醒,顾凡小手抹了一下眼睛,不知所措。
老人心里打鼓,外面发生了什么完全不知道,只是觉得情况很不对。
“凡儿,你等下赶紧躲起来,一定要躲严实,千万不要出来啊……”老人一脸的焦急,声音很快。
“啊,你们是什么人?干什么?啊……”
隔壁顾林家突然传来声音,开始是愤怒,接着就变成了惨叫了。
“不要……不要……啊……”这是顾林的妻子发出的声音。
“混蛋,放开她,啊……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啊啊啊……”这是顾林的声音。
“你去阎王爷那里报道吧,嘿嘿,还做鬼都不放过我们,你这么想做鬼,那我就成全你……”这是很陌生的声音。
老人顾不上了,直接就把顾凡往屋后面推。“孙儿,快躲起来……快啊……”压抑住的声音满是焦急。顾凡还未清醒的小脑袋还有着懵,楞在当场。
“大哥,我去旁边那屋看看。”
“唔,去吧,我先享用小娘子了,嘿嘿……”
“大哥,记得让弟兄们喝口汤啊……”
隐隐约约的声音传了过来,接着可以看到火把的光线,以及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老人急了,强自镇定下来,一把拉过顾凡,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差点就将顾凡拽飞了,然后将他往床底下塞,边塞边压低声音说道:“凡儿,家里来了坏人了,你躲在这里,千万不要发出声音,不能动啊,发生任何事都不能动,不能出声啊。一定要记住啊。”
“啪”
门被撞开了。
橘色的火光一下子将整个房间照亮了。老人一时受不了这么强烈的光照,伸出手挡了挡眼睛。余光中看到了十来个人出现在房间里。个个凶神恶煞的,这些人进来就到处乱翻乱砍,连床都被用刀捅了又捅。老人的一颗心提的紧紧的。所幸顾凡藏的床下面有个小坑,他身子又小,刀尖堪堪从身旁而过。
“老太婆,家里的钱粮呢?赶紧交出来。”
“你们……你们是谁啊?我家里没有钱,家中就我一个老婆子,哪里有钱啊,就一点粮食,就在那米缸里。”老人颤抖着声音说道,然后伸手指了指墙角的一个小米缸。
马上就有人将那米缸搬过来了,里面不过二十来斤大米。
“才这么点,还有呢?在哪?赶紧拿出来,不然我杀了你?”说完,直接将手中的长刀往老人面前挥了一下。
“……没有了,真没有了……我一个老太婆,儿子死了,家里就我一个人,我又种不了地,就这些了……”老人整个身子都在打抖。
“陈哥,算了,我看也差不多了,这老太婆家你看这么破,估计也榨不出多少了。”旁边一个拿着火把的年轻人动了恻隐之心,想劝领头的收手。
“吴猴子,你他妈的就是心肠软,你要是心肠不软,你会家破人亡吗?”
年轻人听了这话,头低了下来,显然这话刺激了他心中的痛处。他紧了紧拳头,却没有下一步的动作。所幸领头之人貌似把话听进去了,没有再为难了老人,正要带着人离开。
“走吧,把粮食带走,娘的,晦气,呸……”说完深吐了一口唾沫。
“陈哥,那老太婆,就这么放过了,不如……”旁边一个汉子跳了出来,做了一个割喉的动作。他叫刘宗,这是一个北方真正的强盗,在逃亡的路上加入了赵季的队伍中。
叫陈哥的一怔,他说杀人往往是吓唬,他以前也不过是一个田里的庄稼汉,无奈上了赵季的贼船。他挥了挥手,说道:“你爱怎么处理怎么处理……”说完,头也不回的带人离开了。
刘宗原本就是一个嗜杀的人,以前打家劫舍的时候往往鸡犬不留。他提起了刀,直接照着老人的头一挥,老人就倒下了。刀锋直接划过了老人的脖子,老人的身体倒在顾凡藏身的床边,脸正对着顾凡,她看着顾凡,眼神里有不舍,有遗憾,有担忧,有牵挂,感情十分复杂,而后就变得毫无焦距了。
顾凡看着老人倒下了,小小的脸上满是恐慌,泪水止不住的流了下来,他想哭喊,但又想起了老人说的话,遂把手放进了嘴里,死死的咬住,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他知道现在很危险,坏人还没有走远。他的人生当中第一次知道了坏人的存在。
刘宗砍倒了老人之后,伸出舌头舔了舔刀上的鲜血,这滋味让他陶醉。然后举着火把离开了。
而整个顾村的劫难还远远没有结束,有些警惕性高的村民聚集在了一起,顾村不光种田,还偶尔打猎,村民的身体素质还不错,但奈何能聚集的人太少,很多人在这变故中都是懵的,在与那些匪徒对峙的时候,双方各有死伤。但奈何对方如今是亡命之徒,大多见过血的,在气势上就占优,而村民背后是家人,顾忌太多,反而施展不开,一时被动的挨打,接着就是被打了。几个敢对抗的被匪徒挑翻了之后,其余的就彻底投降了。
接着就是匪徒的报复了,青壮男子都被打的重伤,家里女性更加凄惨,到处传来女性屈辱的哭喊声。有些性子刚烈的汉子挺着重伤反抗,直接就被一刀砍翻了。
一时间,整个顾村成了人间地狱,而赵季这群匪寇成了地狱的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