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祖在这遭谕旨中,历数朝廷自顺治在位和他登位后给予孙延龄的种种优厚待遇,恩重位崇,确属实情。圣祖特别强调,孙延龄以微贱出身,平庸无大才却荣登将军之位,皆出于朝廷对其岳父孔有德功绩的追念和报答,面孙延龄不知感恩图报,相反,竟背叛朝廷。其实,孙延龄叛清并没有更深远的政治目的。他还年轻,不过三十多岁,没有经历过多少艰难曲折,他一登将军之位,又兼定南王之婿,父亲死去,无人训教,不过作威作福。他被王永年等参劾,怀有报复之恶念,朝廷屡加阻止,使他不得伸展私欲。吴三桂谋反,对他煽惑,便不计后果,愤然起兵了。
四、帮手济济,江南几不为清有
由于孙延龄叛清,线国安刚刚病死,广西“守土文武官或望大兵赴援。或被群贼胁从,不复与延龄为敌。”孙延龄与马雄镇仍然对立,互相攻击。据来自两广总督金光祖派人哨探的可靠消息,康熙十年十一月初,“孙逆调兵前去征剿马提督”,结果又被杀败。
吴三桂本来就看不起孙延龄,却很看重马雄镇。但为了共同的利益,他仍力图调解两人的矛盾,也未见明显效果。吴三桂为夺取湖南战场的关键性的胜利,屡次命令甚至威助孙延龄出兵蝴南助战。孙延龄以“部众不从”为由,婉言拒绝。吴三桂很恼火,对孙延龄逐渐起了疑心,感到他靠不住,密令人时刻注视孙延龄的动向。
孙延龄叛清原不是很坚定的,起因还是从王永年等人参劾他而引起的。他不过是借吴三桂的势力以逞私怨、报私仇。孔四贞由于她父亲孔有德在世时与朝廷的密切关系,也不愿落个“叛贼”的恶名,她还顾虑孙延龄所作所为会给父亲一生英名带来损害,因此,她感情深处并没有跟朝廷彻底决裂。孙延龄在家里惧怕四贞,毫无疑问,四贞的思想对他…有所影响。孙延龄起初对吴三桂俯首听命,随着他的势力的增长,也不那么听命于吴三桂了。这一切,吴三桂都看在眼里,表面上,还是一如既往宠信他,心里却谋划除掉他。
孙延龄的思想转变,是从傅弘烈的劝导开始的。傅弘烈原任庆阳知府,当吴三桂处于鼎盛之时,首先揭发吴三桂图谋不轨。为此事,他丢了官,被降职广西苍梧。孙延龄反叛时,他就谋划复归清朝,便假意投降吴三桂,被授为“信雕将军”,开始与孙延龄交往,两入关系处得很友好。在这种情况下,他着手做工作,以大义启发孙延龄归顺朝廷。康熙十六年,傅弘烈迎大兵于江西,先致书将军舒恕,通报四贞将说服他的丈夫孙延龄归顺,她无刻不以朝廷隆恩为念,如果赐敕赦免孙延龄罪,封四贞为郡主,广西瞬息可以平定。舒恕以上向圣祖报告,圣祖即指示:督辅理事官麻勒吉相机招抚,并授傅弘烈为广西巡抚,配合大兵进征。
孙延龄将要归顺的事,很快就被吴三桂侦知,他密令孙子昊世琮赴桂林,将孙延龄干掉。他明里是来调解孙延龄与马雄镇之间的矛盾,使之讲和。吴世琮至桂林,没有进城,把他的部队都安置在城外,派人进城请孙延龄前来议事。孙延龄不知是计,接到邀请,就出城面见吴世琮。吴世琮敷衍一阵,孙延龄也不疑心。议完事,孙延龄告辞,出了营门,直奔自己的坐骑。他刚上马,吴世琮早已安排了人,一使眼色,杀手趁孙延龄不注意,从背后一剑刺去,穿透前胸,孙延龄当即扑倒在地身亡。孔四贞善骑射,吴世琮对她报客气,不准部下伤害她,并把她和有关亲属都护送到昆明。吴世琮派他的将官李成栋留守桂林,面孙廷龄的部众仍由孔有德旧将统辖。
吴世琮召见被监禁的马雄镇,转述吴三桂意旨,好言劝他投降。马雄镇须发怒张,圆睁两眼,大声怒斥吴世琮:“我是朝廷大臣,义守封疆。我之所以不马上死,是想手刃你们这些叛贼,归报我的圣主!今志不遂,只有一死,何必多盲!”吴世琮见马雄镇语气严厉,毫无降意。就令人把他带到别的营帐,指使能说会道的心腹,进一步劝降,还备办了酒席款待。马雄镇上前把菜肴和酒愎掀翻在地,将酒杯等器物狠狠地捧得粉碎。吴世琮大怒,下令把马雄镇及其童妾、儿子、家人都绑了起来,牵出去,让他们跪在地上,一群士兵抽出刀,把他们围在中间,然后下令行刑。当着马雄镇的面,先杀他的幼子世洪、世泰,再杀其家仆等九人。马雄镇骂不绝口,毫无惧色。最后举刀杀他,仍然面不改色,恰然饮刃而死,年四十四岁。他的夫人李氏、妾顾氏、刘氏、两个女儿、长子世济妻董氏、妾苗氏等得到马雄镇父子被害的消息,都在府中自尽了。吴世琮杀害了马雄镇一家,还不解恨,下令把他的尸体抛到田野。暴尸四十余日,才被人收拾骸骨埋葬了。康熙十八年,马雄镇壮烈而死的事迹传到朝廷,圣祖嘉叹不已,赠马雄镇父子太傅、兵部尚书,赐葬加祭,谥“文毅”。
吴三桂除掉了孙延龄,杀害了马雄镇一家,从而把广西全省置于他的直接控制下,他解除了后顾之忧,便专力于瑚南,同清军展开战略争夺战。
吴三桂在云南谋反,耿精忠在福建举旗应叛,吴三桂与其遣使通好。台湾郑氏也火中取栗,一时间江南几乎不为清朝所有。在京为官的汉人也私遣家眷携私产各回原籍。清朝上下慌张,而吴三桂的反清形势一片太好。在广西孙延龄、福建耿精忠公开叛乱后,尚可喜再次表明态度,跟他们划清界限。孙延龄在布告四方的檄文中,有“三藩并变”之语,有意把尚可喜牵连进去。尚可喜与耿精忠是儿女亲家。耿精忠是尚可喜长子之信的妻兄,可喜次子尚之考之女又是耿精忠的儿媳。由于这种关系,他感到有必要上疏加以澄清。他写道:“孙延龄伪擞有‘三藩并变’之语,闽省又倏告变。臣与耿精忠奉系姻娅,不能不酿躇于中。窃臣叨王爵,年已七十有余,虽至愚极陋,岂肯向逆贼求功名富贵乎?惟知捐躯矢志,竭力保固岭南,以表臣始终之诚口”
起初尚可喜不为利诱,反而出兵攻打耿精忠。但是,由于他部将先后叛变降吴。而尚可喜大儿子尚之信却禁不住吴三桂的诱惑,也走上叛清之路。
同时,吴三桂的“义子”王辅臣也在陕甘叛清,吴三桂当即送韫二十万以劳军。一时陕甘动摇,天下震动。吴三桂的反清形势一片大好。
五、各怀异志,联盟快来快去
吴三桂谋反以来,康熙帝把主要精力都集中在湖南、四川、陕西、江西等省,他频频调兵遣将,意在加强这些地方的防御。而对福建方面从未注意,未发过一道指令。显然,他并没有估计到耿精忠,一则年轻,一则朝廷给他的恩惠不少,量他还不至于挑起事端。事实出乎意料,当他正忙于长江布防之时,杭州将军图喇传来惊人的消息:耿精忠据福建反叛,福建总督范承谟被软禁。福建巡抚刘秉政从叛……
耿精忠是耿藩第三代王,即耿仲明的长孙,耿继茂的长子。他于顺治十一年留京人侍,世祖把他大哥肃亲王豪格的女儿许配给耿精忠,称和硬额驸。论亲戚,世祖是精忠的叔丈,圣祖则是耿精忠的叔伯内弟。康熙二年,耿继茂请求让耿精忠回福建学军事。十年,耿继茂因病奏请朝廷让耿精忠代理藩事。圣祖亦允准。耿继茂去世,耿精忠正式承袭靖南王爵。十二年,耿精忠听说平南王尚可喜将撤藩回辽东,也被迫请求撤藩。吴三桂起兵后,圣祖停撤平南与靖南两藩,命他仍留镇福建口吴三桂起兵,立了旗号,马上派人飞驰福州,呈上他的信,诱耿精忠共同起兵。
本来,撤藩实非他的本愿,福建是他的根本利益所在,关外对他来说,是完全陌生的异域之地,撤离北返,无疑是对他的一个严重伤害。在这个问题上,他跟吴三桂有着共同的利益。而吴三桂首先采取行动,向朝廷撤藩表示坚决的抗争,这对耿精忠是个巨大的鼓舞,或者说,吴三桂的行动也充分反映了耿精忠内心的情绪和愿望,代表了他的利益。所以,吴三桂起兵,至少说耿精忠是同情的,支持的。何况吴三桂约他起兵,更是一根导火索,点燃了他内心不满之火。也许。他准备不足,或者是看看形势变化再说。总之,他没有立即起兵,而是在吴三桂起兵四个月后,才采取行动。
耿精忠接受了吴三桂之约,进行了一番秘密筹划。参与决策的,有他的左翼总兵曾养性、右翼总兵江元勋、参领白显忠、徐万耀、王世瑜、王振邦、蒋得辖等人。耿精忠的母亲周氏知道儿子谋划,很是生气,屡次责备他,力图阻止他胆大妄为。但耿精忠根本就听不进去。母亲气愤之极,绝食面死。
康熙十三年三月十五日,耿精忠在福州宣布同清朝脱离美系,自此以后,视清朝为敌国,同它斗争到底。
耿精忠属下诸将官都随他叛变。地方大员也多投降,惟有福建总督范承谟是否支持他起兵,他没有把握。因为他知道范承谟为人正直,为官清廉,对朝廷一向忠顺不贰,如得知他背叛朝廷,他真不知范承谟持何种态度。范承谟是清初最著名的文臣范文程的次子,追溯远祖,可追到宋代的范仲淹。他们是名门后裔,从小就受孔孟的严格训练和教育,忠君报国,清廉做人,已成了范氏家族的传统。范承谟从小就受到良好时家庭教育,于顺治九年中进士,初任席吉士,升至秘书院学士。康熙七年,授外职,出任浙江巡抚,励精图治,吏治为之廓清,深得百姓爱戴。妊职三年,因病请求解除职务,朝廷已允,当地百姓纷纷要求他留任。圣祖接受请求;让他继续留杭州任职。康熙十一年十月,圣祖还是把他调离杭州,提升为福建总督。圣祖知他为官清廉,品学纯正,才大胆提拔他。他想辞去,圣祖不允。要求进京觐见,陈述病情,于十二年七月,回到北京。圣祖召见了他。询问病情,即命御医到他家中给他治病,赐药饵,关怀备至。他的病稍好,圣祖就催他尽快上任。行前,圣祖情长意深地说:“闽海海氛未靖(指郑氏),地方困苦已极,为天下第一烦剧要地。卿廉能泰著,亦为天下最,故特倚任。”。赐给冠服、鞍马,以示朝廷隆恩。
福建总督原驻漳州,因为将要撤藩,命移驻福州。范承谟到福州不多日子,就爆发了吴三桂叛乱。他观察耿精忠,看出他“有异志竹,时加防备。他曾报请朝廷,要到沿海地区巡历。他的目的,是脱身离开这里,万一情况有变,便于及时征调兵马。此事还没有定下来,耿精忠就发动了叛乱。
事先。驮精忠已谋划好,就在三月十五日一大早,派手下人到范承谟的衙署请他有要事相商。来人照耿精忠编好的一番话,说:“王守制数月(指精忠的父亲剐去世,他守孝日期未满),未亲理军务,今有海寇游荡,乘云南多事,萌发窥我之心,讹言四起,众情深惑。王今新接到固守地方的命令,不敢以私心废弃公事,愿与诸公会商护内防外之策。因为丧服未释,不便亲来就教,敬遣下员促驾前来。”不一会儿,福建巡抚刘秉正来约他同行。刘是汉军正红旗人,初为直隶鸡泽县知县,顺治九年授云南道监察御史。此后升迁很快,到顺治十六年已升至宁夏巡抚,康熙五年补福建巡抚。耿精忠在谋反叛时,他参与其事,因为他已暗从耿精忠谋反,耿精忠怕范承谟不来,特令刘约他同来,以消除范承谟的戒心。范承谟就问他,所商何事?近有何消息?秉政支吾不清,用别的话来掩饰,承谟心中顿生疑窦。他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坦然应允,同刘秉政骑上马,并辔而行,一直入耿精忠府第,他感到气氛不对,隐然有一种杀气。他自知已陷虎口,势无退理,便挺身上前,昂然而入。
耿精忠哪里是跟他“议事”!他把范承谟骗来,是要他表态支持叛乱的。他一到议事厅,耿精忠的党徒就亮出刀刃,一派杀气腾腾。耿精忠要他做出选择,要么降、要么死。范承谟见此情景,义愤填膺,骂不绝口,耿精忠下令,当场把他逮捕。有一二名士卒不认识范承谟,上前误把刘秉政的胳臂抓住。其党羽马九玉急忙申斥:“不干巡抚事!”刘秉政低头无语,两颊微红。马九玉一挥,令他退下,他惶恐斜趋而出。耿精忠见范承谟倔强,叫人把他押下去,关在一间土室里,他绝食十天,没有死。范精忠派巡抚刘秉政来劝降,一见面,范承谟上前就是一脚,秉刘政没提防,竟扑倒在地。范承谟笑着说:“逆赋本该死,我先夺其魄!”刘秉政被斥回,耿精忠又使人问他;“听说你曾与杭州的水月和尚交游,还记得他曾给你写过什么话吗?”范承谟斥责说;“我家世代尊奉孔孟,忠孝大节,岂是死生所能夺!即使水月作过预言,也必以忠孝劝人,岂肯妄言祸福?你回去告诉你的主子。善自为计,不要取灭族之祸!”耿精忠囚禁了范承谟,连同他的家属五十余人,也都拘捕起来。
范承谟大义凛然,深深感染了他的部属和看守他的人役。他的部属,有一个叫张福建的,决心救他,持刀夺门面人,斩杀数名看守士兵,终因寡不敌众,力竭而死。看守范承谟的,有一个蒙古人,叫嘛尼,已受耿精忠“散骑郧”之职,他有感于范承谟忠义,秘密救出范承谟,事情败露。耿精忠十分恼怒,将他处以磔刑,嘛尼厉声说:“我宁愿与忠臣同死,不愿与逆贼同生!”
耿精忠还不打算马上处死范承谟,令人严加看守,百般折磨他。他被押两年间,没换过一件衣服,通身生虮虱蚊蝇,任其钻咬,蓬头垢面,疾病缠身;每天仅吃半盂饭,只求速死!天天他都骂一阵,然后写诗文,没有笔砚,就用“烧桴存煤”,写在墙壁上,有一篇“自序”。历数身世,洋洋二千余言……
耿精忠囚禁了范承谟,再没有人敢反对他。如有不从的,马上被处死。耿精忠大权在握,自称“总统天下兵马上将军”,比吴三桂称“元帅”自低一格。他效法吴三桂,蓄发易衣冠,改穿明朝服饰。私铸钱。名曰“裕民通宝”。
他大封从叛的将领,以曾养性、白显忠、江元勋为将军;所属佐领黄国瑞、林芳孙、廖廷云、李似桂、护卫夏季旺、吕应计、长史陈仪、陈斌等一大批人,都加给新的职务,分授都督、总兵官等职。
耿精忠的反叛,进一步加深了清政权的危机。圣祖不能等闲视之,当机立断,迅速作出反应,削其王爵,发通告致讨:
逆贼耿精忠,庸懦无能,痴愚寡识,祗缘伊祖耿仲明航海来归,太宗文皇帝念其投诚之功,特封王爵,宠眷优隆。世祖章皇帝定鼎燕京,复加委任,耷其统兵镇粤,中道殒身。其子耿继茂,叨恩承袭,两镇岩疆,恪其职守。朕眷怀勋裔,恩礼有加,及其病亡,万深轸恤,特遣部巨,颁赐敕谕,俾耿精忠袭封王爵。自伊祖以及伊身,受恩三世四十余年。在驮精忠抽祖父之奈勋冒朝廷之崇穆,自宜感恩圉报,殚竭忠忱。不意其包藏祸心,潜谋不轨。乘吴逆之变。辄行反叛,煽乱地方,罪恶昭彰。国法难宥,今削其王爵,遣发大兵进剿,指日荡平,但惫其所属官兵,厦地方官员军民人等,或被逆贼迫胁。虽怀忠义,莫能自明,恐大兵一到,玉石难分,有能擒斩耿精忠,投献军前者,优加爵赏;或以兵马城池纳款者,论功叙录;或力有不速,自拔束归者,亦免罪收用;其原系所属之人,见(现)为直隶各雀文。武官员者,概从宽宥,虽有父子兄弟见在福建者亦不株连,勿得心怀疑畏白罹法,负朕好生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