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咛,听到这个名字,冷漠如她,眼神竟有一丝颤动。
“三天!”萧若绮冷然厉色,骤然持稳长剑:“待我处理好公子阳的事情会让琴骨去秋玉阁接她。”她眸色渐渐变凉:“玉阁主,啼女若有何闪失,宫商坊定会负尽全力。”
“你最好记住!”夜深时,云深不觉,万丈高树上的雀栈,点点星光如炬,终于,她收回长剑,冷眼瞥着那个名动四国的秋玉阁阁主,气势逼的周围绿叶都结上了一成寒霜,吹起一声长哨,旋即从巨树一跃而下。
月色如霜,在那碧色身影掩上一层阴寒,她急速坠落,展臂御风,稳稳落在一只疾驰而来的雪白鸟兽身上,在那响彻天空的长啸声中,飞速消失在了这片漆黑的夜里。
看着她碧绿的身影消失在了天际,念秋碎才收回目光缓缓吐出一口气,许久,才瞥向雀栈屋子里那个昏倒在地的影虚——除了这个‘地夺鬼’外,他早已杀光其余所有人,啼女在秋玉阁的消息决不能传入到公子阳的耳朵。念秋碎的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恶心,终于还是弹出了袖口那柄漆黑如墨的匕首——对于杀人,他一直都很恶心,可是在某些时候他却总是不得不去做这件令人恶心的事,。
寒芒闪动,银霜般的月光里,闪电般划破黑暗。
没有血溅三尺,没有以往的遍地红梅,匕首‘呛’的一声撞击到了什么东西,角度偏移,没入在旁边的地板。
念秋碎的眼瞳猛然收缩,未等他看明白,天空之中竟飘来了一片枯叶,清晰的纹路就如同人体的脉络一般,至上而下的在他的眼前缓缓飘走,三春时节,那里来的枯叶?念秋碎神色骤然一禀,也顾不得什么,便飞速向巨树之外七尺掠去。点着脚下的碎玉稳住身形,他只身浮在半空,放眼看去,适才硕大繁茂的巨树,不知何时竟如深秋般,枝干枯槁,叶落纷纷,而他刚才脚尖点着的那片新叶,就在他的眼睛里迅速枯萎掉落,转眼化成尘土,随风飘逝无形。
“枯无泪?”他玉立不动,看着那颗几乎是瞬间枯萎的巨树,缓缓道出了一个人的名字,普天之下,除了公子阳手下的那个人,还有谁能有这样让巨树瞬间枯萎的能力?
“玉阁主,冒犯了”应着他的声音,一个嘶哑的像是干枯河流一样的声音,随着落叶缓缓飘来,念秋碎冷眼瞧向声音传出的方向,手腕一翻,多出了一柄剔透如玉的长剑——那是他几乎没有动用过的佩剑:玉澈。
一片枯叶,逼得他拿出了佩剑,因为那个人是‘死图:枯无泪。’
——如果说‘三主五公子’代表的是四国之中的八种势力,那它的下句“十祭生死图”则完完全全说是个人,其中‘十祭’尽为各族祭祀,主占卜之事,到没有什么可怕之处,而‘生死图’中的‘生图’不过只是一个只会够救死扶伤甚至连蚂蚁都不忍踩死一只的灵医,更无可怕,只有……只有那个‘死图’才是真正能够杀人无形的恶魔——死图,又名枯图,但是这个名字却是因这个人的性子被生生改来的。
一棵如云的巨树能长出多少片叶子,十万?百万?自然是越多越好,可是如果其中每一片叶子都变成了能杀人饮血的利器,还会这样想么?纵然是修为深厚之辈,自问又能凭一己之力挡下多少,这是属于枯无泪的可怕。
然而他能令人真正产生恐惧的不是他捻叶成忍,而是他胸口的一块胎记,那是一朵枯萎的彼岸花——真正的‘死图’,就如它的名字一样,吞噬着一切生机,甚至是它的主人枯无泪。所以他到的地方,不是洪荒,便是死亡,他是一个真正的魔,民间把他比作‘瘟神’。
漫天的黄叶,密密麻麻的随风翻转,每一根都是蓄势待发的利箭,漂浮在空中指着念秋碎,只等着一个饮血的指示。
紧紧握着手中的玉澈,念秋碎的眼神越来越深:“公子阳呢?”——在所有人的印象里,枯无泪更像是那个白衣玉冠公子的影子,无论何时何地,都只会出现他的身后,比起枯无泪来说,更让念秋碎担心的人是‘公子阳’,那个白银面具下的恶魔。
枯黄的树叶缓缓聚集,在枯槁的枝桠上一片一片堆积成一个人形——枯无泪,暗灰色的眼眸,暗灰色的头发,暗灰色长袍的袖口绣着一朵暗黄色的花——那是他特有的标志,一朵枯萎的彼岸花,象征着——枯萎的死亡。
“玉阁主放心,在下只是一人。”一语道破念秋碎的忧虑,那个灰色的人影没有毫无的忌惮,只是看着念秋碎愈发清冷的气质,淡淡的微笑:“玉阁主,公子嘱咐,不到万不得已决不可与你交锋。”
“这么说……”念秋碎横起长剑玉澈,看着那个灰影,晶莹剔透的剑‘唰’的指向了那个昏迷的人——影虚,眼睛里有一丝冷笑“你是来救人的了?”
暗灰的身影片刻沉默,并不否认:“公子致意玉阁主,望能释他一命。”
“他偷了我阁中客人的东西!你让我饶他性命?”看着那那漫天枯叶,念秋碎长剑推进,声色渐寒“何况……他还打碎了我的烛台。”随着他推剑的手势,周身刻间飘出了无数碎玉屑,玉屑流转处,枯叶转眼成尘,随风消逝。星光闪烁的碎玉屑瞬间占据了大半的天空,隐约的竟有压过枯叶的趋势。
枯无泪的眉头皱了一皱,横起手臂向后轻轻一挥,残余的枯叶,随着他的挥袖的动作刻间尽数退于身后,躲过了碎玉屑大部分的侵袭:“玉阁主,萧姑娘还未走远,你们的谈话我也尽数听得。”身为世间百年轮回的‘死图’,即使面对着玉阁主这样的人物他很一样很有自信,言语中竟有着激怒念秋碎的意思。
“这样……”念秋碎眉角浮出一丝厉色,眼神逐渐凝成了冰,漂浮的碎玉屑瞬间加速流转如虹,带起阵阵狂风,流转周身造成巨大的漩涡,而在漩涡的中心,念秋碎一身青衫猎猎作响。——玉是极其阴寒的死物,枯无泪能吞噬生机固然厉害无比,可是对于弄玉的念秋碎来说,没有生机的东西从来都不怕被吞噬。
狂风之下,枯无泪瞬间后撤数十步,所有的枯叶尽数被卷入其中变成粉尘,他吞下口吐沫,瞧着这骤变的情形,何尝看不明白,念秋碎这是也想杀他灭口,可千万的枯叶瞬间内化为尘土,他到底还是小瞧了这个玉阁主。
再无停留,他单手捏决,身化枯叶四下散去,方圆十里的深林,瞬间了无生机,一片一片的枯叶至下而上,飞速飘来,自杀一般的纷纷涌向念秋碎周身的碎玉狂风,屏障般把他包裹在中心,尘叶飞扬,远远望去,一如沙尘狂暴。
念秋碎眉心一凝,再无留手,用尽全力,直接挥剑,只有一招,剑芒从剑尖吞吐而出,一声清脆的玉鸣,穿透了棉被般枯叶凝聚的虚空。
轰然的青光从厚叶包裹的狂风中腾起扩散,枯黄瞬间飞溅,青光照亮的夜色里,残叶纷纷坠落,如雨如尘。
青衣玉立,玉阁主横剑冷睨,满目落叶之中,巨树残破不堪,雀栈灰飞烟灭,而那个灰袍之人已然消失,只余下了足下的十里荒芜,了无生机。
……
青光笼罩深林上空的一声玉鸣里,极远处的绝崖上,枯无泪偷偷抹去嘴角的殷红,单膝跪地:“玉阁主果然把宫坊主当做为公子的目标,看来他还不知道咛奴儿尚在……”
金座软榻上的白衣公子挥手打断他的话,假面下的眼睛闪过一丝淡不可察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