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然夏皇宫的日子没有许安想象中难过,甚至丛萧安排了一座小小的宫殿给她住。只是宫殿较偏,许安初来时被宫里的公公领着走得七晕八素,左绕右绕才到了现在住的这片地方。这是整个宫廷的最里面,前面是丛萧各个嫔妃的寝殿,所以这算是**中的**了。
许安随遇而安,对突然转换了地方并没有太多的不适,一样的人迹罕至,一样的寂静清冷。许安曾经猜测过这里可能就是传说中冷宫的地点,只是,没想到真被她猜对了。
晚秋的黄昏是很折磨人的时刻,漫天的黄和萧瑟的风总是能平白让人陷入低落的情绪中难以自拔。在这样的时候,许安莫名地想起了自己的父母。似乎有了秦暄,她便很少有机会去感怀生世了,就连最初来到这里时最想念的父母都很少会想到。
许安笑了笑,看着天空轻声说:“爸妈,对不起。有了心上人都忽略了你们。”
“你们能想象到吗?我没有死,我来到了另一个地方,活得很好,遇上了自己喜爱的人,碰巧他也喜欢我……”想到秦暄,许安又笑了笑,继续说:“虽然我们现在遇到了点小麻烦,但我相信,很快就会过去的。”
“我现在很开心,你们大概应该也从失去我的痛苦中释然了吧?爸,妈,我会一直带着你们给我的爱活下去,你们也要带着我的爱好好活着。”
忽然身后传来脚步声,轻盈却缓慢。
许安转过头,就看见了一个穿着精致而简洁大方的女子。女子长相美丽,每一笔线条都很柔和,即便在微凉的晚风中还是让人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这样的女子大概不会有人能拒绝她的靠近,所以当她慢慢向自己走来时,许安微微笑了笑。
“想必你就是许安?”女子开口道,连声音都是柔柔软软。
许安点了点头,对她知道自己的名字并不奇怪,只问:“请问你是……”
女子柔柔笑了笑,说:“我叫吕澄曼。”
许安了然地点头,半晌才忽地抬起头,直直盯着吕澄曼的脸,问:“你就是然夏皇后?”
吕澄曼依旧笑着,说:“是。”
看着吕澄曼柔弱和气的样子,许安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上次看然夏皇帝那般倨傲不可一世的样子,和眼前这位弱不禁风的美人倒是相配得很。
“皇后怎么会到这般偏僻的地方来?”许安问。语气中没有恭敬,虽然这个皇后看上去并不盛气凌人,但她们的立场还是对立的。
吕澄曼的笑容有些苦涩,说:“本宫的寝殿就在这里。”
许安一愣,顺着吕澄曼的目光向自己的右侧看了过去,果然那里有一座宫殿,虽然比自己现在住的这个大一点,但也差不离,她曾以为是哪位冷妃的寝殿。
“抱歉。”许安道歉。
吕澄曼仍然淡淡地笑着:“不是你的错,不必道歉。”
看来自己在东齐听到的传闻是真的,吕澄曼的父亲吕津豹策划谋反,还将自己的女儿牵扯了进去,导致如今的然夏帝后琴瑟失和。
许安默默为吕澄曼叹口气,却也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这么站着。
“刚才本宫听到许姑娘在自语,似乎是在与令尊令堂说话?”吕澄曼说道。
心里话被人听了去,许安有些羞涩,说:“是啊。”
“许姑娘不必介怀,本宫无意冒犯。只是听到你的话一时也有些感伤,便不知不觉走了过来。”吕澄曼说话倒是客客气气。
许安左右看了看,吕澄曼身边没有一个随侍的宫女,有些惊讶,心想丛萧不会小心眼到这个地步,连侍女都不拨几个给皇后。好歹也是皇后啊,也是国家的面子啊!
吕澄曼看出许安在疑惑什么,便说:“本宫的侍女都在寝殿中,本宫是独自出来的。”
许安笑笑,说:“皇后若是不介意的话,可愿意到我住的地方喝杯茶?”
吕澄曼似乎没想到许安会邀请自己,眼里自然流露的竟然是受宠若惊的兴奋。
这让许安很奇怪,她一个皇后,在这个皇宫就那么不受待见吗?
“本宫只听说丛昀从东齐带回了一位贵客,却不曾想是这样标致的人物。”在许安住的屋里坐下来之后,吕澄曼说。
许安轻轻地笑,说:“皇后真是会说话,在你面前,我这样的样貌又能算得上什么?”
吕澄曼也笑:“我也没想到许姑娘是这样会说话。”
吕澄曼改变了自己的称呼,言行间也多了一份自在。
许安对着吕澄曼毫无芥蒂地笑笑,说“你可以叫我许安,或者安安。”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很奇妙,就像许安和吕澄曼。两人明明是几分钟前刚刚相识,却一见如故。因着两人的身份隔阂,初见时客套而疏远,但经过短短的交谈,吕澄曼喜欢许安的直率,许安喜欢吕澄曼的柔软,女人之间的情感大多不涉及诸多利益,所以——
“那么,安安也可以叫我,曼儿。”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
“主子,吕津豹上钩了。”
秦暄坐在椅子上轻轻笑了笑,笑容嗜血而轻蔑,却看得心泠一阵恍惚。
“比我想象得早了一些。”秦暄看向站在桌案对面的姜平川,说:“下面就是你的事了。”
姜平川正把玩着几只毛笔,听到秦暄的话不禁翻了白眼:“知道了!”
“吕津豹老奸巨猾,你不要再掉以轻心了。”
“什么叫再?上次是因为我不知道你和然夏皇帝那一伙还有宿怨,说到底还是你自己惹的祸!”姜平川竖着毛笔反驳。
秦暄笑笑,说:“好吧,算是我的错。”
随后秦暄又对站在一旁的心泠吩咐道:“这几日再留心观察大皇子的举动,他若是与吕津豹见面便直接扣了。”
“是。”心泠抱了抱拳便下去了。
看着自己面前面容精致毫无缺点的姜平川,秦暄忍住笑问:“老二,你怎么会变成这副样子?”
姜平川向秦暄射了记眼刀,说:“还不是裴少荣那小子!当初我正昏着呢什么都不知道,他个王八蛋说这副皮相好就让我师父给我换了这么一张脸。”
拿起书本遮住扬起的嘴角,秦暄说:“我看你对这张脸也是运用自如嘛。”
姜平川叹口气:“若不是当年那个事故,老子也不至于要换张脸啊!”
秦暄敛起笑,说:“你就是因为那件事才执意不肯再回皇宫的吗?”
“也不算是。我自由惯了,皇宫我嫌闷得慌。”
撇开这个沉重的话题,秦暄说:“不过,你改头换面,改名换姓,竟然瞒着我和父皇,却让裴少荣一人知晓,你可父皇知道真相时的脸色?”
姜平川笑出声来,凑到秦暄耳边悄声问:“是不是一贯的一边的胡子都歪了?”
秦暄正经地点头,说道:“父皇只说了一句话。”
“什么?”
“不会是正对林丞相的口味吧?”
姜平川一脸的恶心,转身逃了出去,边跑边说:“我去吐会儿。”
秦暄失笑地摇摇头,手不在意地碰到藏于袖袋中的小扳指,他的眼神沉了下来,轻轻抚摸着扳指,说:“我很快会接你回来。”
姜平川刚走不久,又有一人进了秦暄的院子。
秦暄抬头,就看见秦月站在自己的书房前,他笑了笑,问:“为何不进来?”
秦月一直看着秦暄,半抿着嘴,似乎在挣扎着什么。
秦暄看了秦月半晌,刚要拿起书,就听秦月走进了书房将书房门关了。
“暄哥哥,是不是无论如何你都不会喜欢我?”秦月问。
倘若是别人问秦暄这句话,他必然会毫不犹豫地点头,但面对秦月时他不忍心这样伤害她,只说:“月儿,我……”
“你不要说。”秦月的眼泪突然就流了下来,“自从那天你拉我上去,却跟着许安跳下悬崖我就知道了,我和许安,没有什么可比的了。”
秦暄只得沉默着,看着秦月。
“暄哥哥,我不求成为你心里的那个人。可是,让我在你身边好不好?我只要在你身边,只要你的身边能有我一个位子。”
“月儿,你这是何苦?”
“可不可以?”秦月不听秦暄的话,只一味地问着。
“月儿,我希望你明白,我选择了许安,我的身边就注定只有她一个人。”秦暄狠下心说。
秦暄的眼泪倾巢而下:“只是这样的请求也不可以吗?只是这样也不可以吗?”
秦暄不再看向秦月,只说:“我会让父皇为你挑个好人家。”
“我不要!我只要你!”秦月冲动地跑到秦暄面前紧紧抱住他,哭叫着:“我只要你啊暄哥哥!”
秦暄硬着心肠一寸寸地将秦月抱着自己的手掰开,并向外面叫道:“何顺,将郡主送回去!”
“不要!不要!”秦月又一次死命地拽着秦暄,不肯放手。
“秦月,我不爱你,一点也不。我对你从来只是兄妹之情,难道你还不明白吗?”秦暄冷下脸,一字一句地敲击着秦月的心。
秦月的手慢慢松开,她往后退了两步,眼泪依旧不停地淌着,心却冷了:“暄哥哥……”
“回去吧。”
秦暄背过身,不再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