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暄倘若要什么,都是态度坚决毫无余地。皇帝自然是深知这一点,所以他的神色严肃起来,问道:“这许安是什么人?”
不同于皇帝,秦暄提到许安后表情柔和了很多,嘴角甚至弯了弯,说道:“只是个普通的人,只是对我来说,太不普通。”
看着自家向来冷情的儿子竟然因为一个女人而完全变了一副模样,皇帝心里的惊诧是不必说的,然而更多的是对那个女人的好奇,于是他说:“哪天找到了她,带进宫让我看看。”
秦暄还未说话,秦晗倒是先开了口:“父皇见她做什么?”
皇帝眼睛一瞪:“我儿子都快被别人拐走了,还不让我看看那是什么人?”
“若是找回了许安,儿臣必定带她进宫请安。”秦暄说道。只是这里的“找回”,不只是找到她的人,还有她那颗被我伤透了的心。
饭局吃了一半,一鸣突然在门外求见,秦暄便放下饭箸出了包厢。
秦暄和一鸣为了方便说话,便一直朝着金玉楼的后院里走。
“我在找许小姐的半途,发现了大皇子身边的一个护卫出现在西围边,觉得他行踪可疑便跟了去,于是在那人身上发现了这个。”说着,一鸣从袖口中拿出了一张纸。
秦暄接过纸,大略看了看纸上的内容便随手将纸捏为碎屑,平淡地说道:“他是将你当了传话筒。”
一鸣不解,便说:“请主子明示。”
“他在向我宣战。”说着秦暄不屑地笑了笑,“费那么大工夫,还真是难为他了。”
一鸣看过信中的内容,却没有体会出这层意思。一鸣不再多想,直接问:“主子打算怎么做?”
“静观其变就好。这一天,我们不是等了三年了吗?”
突然,有两个妇女走进了后院,两人一直在聊着天并没注意后院里还有其他人。原本秦暄和一鸣已打算离开,但其中一个妇人的话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替我家照顾孩子的那个小姑娘人真是好得没话说!你也知道我家那几个小子有多难伺候,到了她手里,哎,一个个服服帖帖!”
“是吗?那可真得有点本事。”
“可不是!我问过她有什么好法子,她就说天生有孩子缘,还说她家乡那边带孩子的方式比这里好什么的。”
“玄乎玄乎的,她那什么方式啊?我也听听,回去教育教育我家那几个。”
“就是整天带着他们到处疯玩,说是有利于开发小孩子心智。哎呀我也不懂。最近养了几株植物,还给起了名。”
“这事儿新鲜,植物还起名儿?都叫什么啊?”
“她说以前养过一只貂叫小米粒,现在养花花草草就叫什么小肉丁,小饭团……我都记不住。”
秦暄几乎愣在了原地,好在身旁的一鸣机灵,立马上前拦住了那两个妇人,问道:“请问,你们说的那位姑娘叫什么名字?”
李姐看着忽然拦住自己问许安名字的姑娘,虽然觉得这姑娘白白净净清清秀秀的不像是坏人,但警觉一些还是好的,便反问:“姑娘你问这个做什么?”
一鸣知道李姐是误会了,便连忙笑了笑,说:“我没有恶意,只是我家小姐前一阵子因为和老爷闹了点矛盾自己跑了出去,现在还没有找到,家里急得一团糟。所以,如果大姐你知道,请务必告诉我。我家老爷也会有重赏的。”
李姐的神经放松下来,说:“原来真的是和家里闹了矛盾啊,我问她她还不肯说来着。”
一鸣见李姐卸下防备,乘胜追击道:“大姐你真的知道吗?请你告诉我她的名字,如果真的是我家小姐,老爷一定会很开心的。”
“是不是你家小姐我不知道,而且我也不是贪图你家赏钱才告诉你的。只是她一个女孩子孤身在外,还要自己挣钱养活自己实在是可怜……”
“那那位姑娘的名字是……”
“她叫许安。长得水灵灵的,可漂亮了。”
李姐的这句话无疑是给彷如溺水中的秦暄的一块浮木,秦暄呆呆地看着前方,耳中不停回想着刚才李姐那句话——“她叫许安。长得水灵灵的,可漂亮了。”
“她叫许安。”
“她叫许安。”
得知了许安身在何处,一鸣心里也是开心得无以复加。毕竟许安在这里见到的第一个人是她,除了秦暄和许安接触最多的人也是她。
一鸣转身面向秦暄,急切地说:“主子,要我现在去找许小姐吗?”
李姐这才看见一鸣的身后还站着一个人,伸长了头看过去的时候差点惊叫出声:“这就是之前的那个公子!”
这样的丰神俊貌,实在是让人想忘记都难啊!
“这位公子?”李姐问道。
一鸣决定撒了谎,距离现实很近的谎:“这位就是许安的未婚夫,因为前阵子和许小姐闹了矛盾才导致许小姐离家出走的。”
李姐愣了愣,自言自语道:“我就说许安是个大户人家出身的,没想到未婚夫是个这样的人物……”
“没事没事,我回去就和许安说,就因为一点矛盾就离家出走实在不应该。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劝劝她的。”李姐热心肠地说。
“不必,请你不要告诉她今天遇到了我们这件事。”秦暄开口道。
不仅是李姐,就连一鸣都惊讶地看向他,眼神里都带着问号。
“一鸣,仔细询问了这位大姐的住址便回府吧。”说完,秦暄便掉头离开了。
“是。”一鸣虽然不理解,但还是点了头。
许安一直觉得李姐自从从金玉楼下了班回来就一直怪怪的。尤其是在看着她时,那眼神里明显有着什么内容。
“李姐,你有什么事要和我说吗?”许安终于忍不住问道。
“没有,没有。”李姐慌忙摇头。脑子里回想到一鸣对她说的话——
“这位大姐,我家公子说了先不要告诉许小姐这件事,所以请你一定要守口如瓶。毕竟这是他们两人的事情,我们外人是无法插手的。”
“对!为了许姑娘的幸福,我一定要守口如瓶!”李姐暗暗下决心道。
“没什么,就是在想今天来我们金玉楼的那几个人。”
说起这个,许安来了兴趣,便问:“到底是什么人这么大的派头,让你们提前三四天就开始准备酒席啊?”
什么人?你不是比我清楚吗?李姐暗想。嘴上却说着:“我也不知道啊,只是在厨房里往外偷偷看了几眼。”
许安估计觉得没意思了便不再问,但李姐还继续说着:“不过啊,我看到为首的那三个人,那气质气度,真不是我们普通老百姓能有的。”
“是吗?那是有钱人的气质?”
“岂止是有钱,那是,那简直就是……怎么说呢?就好像你站在他们面前就想下跪的感觉。”
唉,这就是封建社会被奴化的人们啊!许安不无悲凉地想。
“年纪大点的那个且不说,后面那两个年轻的小辈,那相貌,那体格……唉,我要是再年轻个十来岁还真能就看上他们了。”李姐脸犯桃花地说。
许安扑哧笑了出来,开玩笑说:“李姐你就现在这样,配那些有钱公子哥也是绰绰有余了。”
李姐瞪了许安一眼,说:“净会拿你李姐开玩笑!”说完又别有用心地问一句:“我说啊,那公子哥和你,倒是天上地下的绝配。”
许安只当李姐是开玩笑,便说:“我哪有那个福气去招惹一个有富贵又有地位的公子哥啊。”
“这可不一定啊,我看你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想必也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吧?”
许安笑笑,说:“在我家乡也算是吧。到了这里,也就什么都不是了。”
李姐怕再聊下去自己就要露馅了,便连忙说:“哎呦和你说这话忘了有正经事儿了!”
“什么事啊?”
“小大,小三的衣服破了,我得去补补。”
许安点头,说:“那你去忙吧,等下我带他们出去逛逛。”
刚带着四个孩子来到街上,许安就看到了姜平川正风骚地倚在一根柱子上极力吸引着街上姑娘们的目光。
“真巧啊,又见面了。”许安上前打了声招呼。
姜平川微微一笑,说:“是啊,真巧。”
这时,被许安抱在手里的小小倩说话了:“安安姐姐,这个叔叔是女人吗?”
许安一愣,随即尴尬地对姜平川说:“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姜平川气得太阳穴上的青筋突突地跳,他狠狠地剜了一眼小小倩,吓得小姑娘差点大哭。
“哎你这人真是,小孩子的话你也这么计较!”许安不快道。
“小孩子怎么了,小孩子也要为说错话而付出代价!”姜平川回。
许安不禁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要走,却被姜平川拉住了衣袖。
“别走。”姜平川说:“你还真当今天是偶遇啊?”
许安不解地转身看着姜平川,只听他说:“跟我来,有个人想见你。”
许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相信一个自己素来没有好感的人的话,但她就是觉得姜平川口中的那个人也是她想要见见的。
跟着姜平川后面,许安走到了上次秦晗带她来过的济世堂。
许安抬头看了看招牌,便跟着姜平川走了进去。
将四个小孩子安置好,许安便被带进了上次进去的那个房间。
其实许安大概已经猜到了是谁要见她,但真正见到了之后她还是无法心平气和地面对那个人。
“许姑娘,我知道你还生老夫的气,只是……”
许安看着元叟,那胖嘟嘟的脸似乎要瘦了一圈,许安当然不会天真的认为那是因为对她心怀愧疚而造成的。
“看来上次你说你感染风寒是真的。”许安说。
元叟一惊,抬头看着许安,问道:“难不成上次,你知道是我?”
“刚开始只是见你蒙着面见我有些怀疑,之后见了你摆放器具的方式便肯定了。”
“摆放器具的方式?”元叟皱着眉。
许安笑笑,说:“你总是习惯将放置器具的布包包裹得严严实实,即便是在用的是和也会小心的盖上一层厚麻质的布,我想那样的布料在这里应该不是每个人都能有的。”
“况且,你为我抽了那么多次血,你以为我会不记得你的手的样子?”
许安的话让元叟恍然大悟,又不得不钦佩起她的聪明才智。
“这件事,老夫虽是对不起你,但也是无可奈何。毕竟,那是一条人命啊。”元叟敞开了话题。
许安的心止不住地急急跳动,她问:“那个姑娘,现在醒了吗?”
元叟点头:“醒了有半月了。”
仿佛忽然有块巨石压在了心头,许安低声问:“那,他们现在,很开心了吧?”
元叟看着许安变得苍白的脸,也不禁为这个柔弱的姑娘心疼起来:“你可以亲自去问他的。”
许安自嘲地笑:“我算什么?大概现在他都快不记得我了吧?”
元叟用力地摇头,很想告诉她秦暄一刻都没有忘记过她。可是这种感情上的事情,外人又怎么能说得清呢?
“我只是想告诉你,虽然抽你的血我也是不得已的,但只要你有什么要求,我一定会满足你。”元叟说。
许安点头,心情平复下来,说:“再说吧,先欠着我一个人情。这种感觉还不错。”
从元叟的济世堂出来后,许安一直昏昏沉沉的。脑子里又被秦暄盘踞,抽不出一丝的空隙。
她醒了,她真的醒了!那么现在,我真的什么也不是了吧?
虽然早已经知道自己会是这样的结局,可是为什么还是接受不了呢?秦暄,我宁愿你当初是拿着刀逼我抽血,也不想你是用你的柔情骗我心甘情愿地受你利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