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的时候,刘真大致扫了一遍周遭的环境,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之处,那只手出现的悄然无声,他看的专注了,不设防阴沟里翻船,脚腕一紧,低头就见枯瘦的手牢牢地将他的腿攥着,手的主人蛰伏在手术台的背面,到此时才幽幽的探过头来,瘦削尖利,两只空洞洞的眼窝犹自淌着血。刘真反应快,手起刀落就想将那手斩断,对方却借力猛地攀到他门前,腐臭扑面,一刀便扎歪了,卡在他的肩窝里拔不出来。状况发生在瞬息之间,刘真没想到这东西反应如此之快,松开刀子改而扳住它的头,不让那一张血盆大口近身。对方的力气出奇的大,刘真被他压迫着一路退到了门边,背靠着手术室的墙壁做困兽斗。尸体的味道他闻得多了,却还是第一次如此近的跟一具腐尸面对面博弈,令人作呕的气息在剧烈的喘息间不断往他脑子里钻,直把他熏的眼睛发红,发了狠用力将对方推了出去,一双袖子也被连带着扯下一大片。他难受的狠了,就跟疯了的饿狼一般,抬腿一脚就踢了过去。那丧尸行动虽快,这来势汹汹的一脚一时间竟没躲过去,被刘真踹了个正着,当即便后退到墙角,一下子与他拉开了距离。刘真哪能放过这个机会,对方扑上来的功夫返身就出了门将门狠狠带上,那一双枯手便撞到门上,仅是一门之隔,对刘真来讲,却无异于再活了一次。门锁收到压力自动弹锁上,刘真脱了破烂的外袍就往住处奔去。一路上一个活着的人也没见到,他不明白,自己休息回宿舍不过十几分钟的工夫,外面也不知发现了什么,死了的人尚在徘徊,活着的人却悄没声儿的无了踪影。他脚下不停,路过公示区时却突然瞥见上面不知何时贴了张通知,字迹潦草,统共就一行字:感染区,速离!刘真心中一动,他忽然觉得头疼的紧,通知上的字也眼熟,他凑近了看,却不由得毛骨悚然。不可能!他后退了一步,开始环顾四周。
头痛的越发厉害,他喘息着着坐到了一边的椅子上,他不相信,这上面分明是他自己的字,那为什么自己毫无印象,难道现在的自己是在梦中?他皱起了眉,眼前发生的诡异的一切,让他开始有点神志不清,又或许是刚才同那腐尸搏斗时,近距离的感官刺激让他失了章法,他拍拍头,强打起精神往宿舍赶去。老师以前跟他谈过这样一个理论,假如人的梦很真实,连你自己都没反应过来时,你其实相当于是穿越,当你醒来的那一刻,对一个人而言,无异于是重生。他们医院曾经接受过一个重度嗜睡症患者,他是被抬着进医院的,是个年轻的男孩子,病历上写的是他从三岁起就开始渴睡,发展到后来随时就能倒地睡去,而他每一次醒来所花费的时间也越来越长,直至最近的一次,他醒来时只说了一句话便再次陷入了沉睡。当时照顾他的是他的母亲,他跟老师说起当时的情况时,刘真恰好陪同在身边。那是个脸色极度苍白的女人,她干涸的眼窝昭示着她曾是怎样的一刻不停的落着泪,刘真百无聊赖的听她絮絮叨叨着,直到她说起自己儿子的这一句话。
“我坐在他身边一直陪着他,当时是个晚上,我有点困了,却没有完全睡着,迷迷糊糊的就见他睁开了眼睛。他不像是睡了很久的样子,很有精神,醒来后就猛地拉住了我的手。我听他轻轻叫了声妈妈....他说,妈妈,时间不多了,我真的舍不得离开你。我说,妈妈是不会离开你的,妈妈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但他只是摇了摇头就再次睡去了。一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再醒过来跟我说过话,比起死亡,我更希望他只是在梦里生活着,去过他自己的人生......”她说完话就离开了医院,那个男孩子后来在睡梦中心脏骤停,没有任何预兆的就结束了生命,他的人生很短,从医学的角度上讲,他的死亡整整延缓了十几年。刘真觉得从某种意义上讲,他的生命在他三岁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此后的每一次苏醒都是重生。老师说世界上昏睡最长的人长达四十多年,这个男孩不算最长的,但却是他最有兴趣接受研究的。刘真当时不是很懂他的意思,既然现在医疗技术始终无法唤醒他,为什么还要将时间浪费在一具活着的“尸体”上。老师不言,只是回他:“我在他的资料上发现了一下很有趣的东西,如果有机会,我或许会告诉你这是什么,但是现在,你于我而言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稚子,等你什么时候摸到门槛了再来找我吧!”
回想起这段往事,刘真有种错觉,仿佛自己早已经死了,现在的自己只不过是个徘徊的孤魂。然而也正是这种近乎荒谬的想法,让他开始真正的思考。假如自己是个孤魂,那么,自己的“壳”在哪儿?与此同时,他已经到达了宿舍门口,他停下脚步立定身子,深呼出一口气,伴随着种种思绪,推开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