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人在遇到突然地惊吓的时候,会反射性的大叫或者重心不稳,在短时间内甚至会出现心甜骤停的状况。刘真那比平常人更冷静的心神在此时帮他控制住了下意识的举动,他只是向后倒退了几步,手放在腰间,一动也不动的打量着门内的人。昔日文质彬彬的权威教授已经完全变成了类似于某种凶猛的动物一样,刘真在他浑浊的眼里看不到丝毫属于人类的情绪,所呈现出的,完全已经是最裸露的杀机,不由得皱眉,开始认真打量起周遭来。他越过监护室往手术室走去,路上经过的房间都是紧闭了门,他一排排窗子看过去,显然自己老师的情况不是个例,每一个房间里都或多或少会有介乎于生死之间的人存在。只是不知道,为何所有的门都是被锁住的。里面茫然无目的的“人”似乎并不具备人的智慧,他们有的只是茫然机械的在房间里来回缓慢的移动着,有的瘫在地上,腐烂的肉体让他们形状狰狞,刘真却莫名有点兴奋,他感觉自己像是行走在阿鼻地狱的行者,这是他前几十年人生所没有体会到的感受,他不由得跃跃欲试,抽出了小刀在指尖把玩着。
药房果不其然也被锁了,他抡着小刀从取药的窗口前打量着里面,门边上靠近窗口的地方靠着个瘦弱的小姑娘,情人节的时候她偷偷往刘真抽屉里塞过巧克力,留下的纸条上,纤细的笔触写了自己的名字。后来好几次开大会的时候也碰到过,刘真对她没有感觉,但对方似乎愈战愈勇,总是制造各种机会同他偶遇,最过分的是有一次,开会的时候,她脱了鞋盘上他的小腿,主任在上头讲得唾沫横飞,桌子底下,刘真的一双腿被缠的死紧。他终于侧过头仔细的打量起这个外表看起来弱小,内心里却像是揣了一团火的姑娘。另一边的陈军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冲着他挤眉弄眼,刘真略长的额发下一双眸子死水一样的泛不起一丝涟漪。
“抱歉!”他抽出身子,微微凑向她的耳边轻声道:“我有洁癖。”
小姑娘的脸登时燥得通红,一直到散会离去,都再不敢看刘真一眼。再那之后似乎就没怎么遇见了,本来他都已经忘得差不多了,眼下再看到她,不到一米六的个子,整个人仰靠在桌沿上,面朝着顶上的天花板,白炽灯的光打在她已经腐烂的脸上,刘真凑近了些,才发现他的肩膀上有一个明显的咬痕,粘黏了半凝固的血液,刘真想再靠近些,女孩儿却一阵抽搐后转过了脸来。原以为会看到一张麻木无神的脸,但是出乎意料的,他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一丝清明。
“刘真!救我!”她几乎整个人贴上了窗口的玻璃,殷切的做着口型,求生的本能让她的眼里迸出狂热的神采。刘真将目光移向她身后摆放着药物的架子,没有给出任何表示。她似乎第一天才知道他是真的冷漠,从前只觉得他不喜与人亲近,还盼望着自己有朝一日能成为融化他内心冰雪的那个人。眼下她才发现,他的心就是一座巨大的冰山,露出表面的尚且只是一角。这个认知几乎让她绝望,她卯足了力气拍打起玻璃来,在她身后,架子开始晃动。,一个中年药剂师踉跄着从架子后面走出来,他的目标显然是窗前的女生,对方还未有察觉,仍在不顾一切的拍打着,刘真后退一步,握紧了小刀。
只有亲身经历了地狱的种种,方知人间平凡的存在性以及对天堂向往的种种必然。撕咬,啃噬,狼藉一地的鲜血,所有恶的一切仿佛电影一样,隔着一扇窗子,无比真实的展现在刘真面前。刘真再怎么冷漠的人,看到这一幕还是有点生理性的不适应。他握紧了小刀不再去看女孩惊惶无助又痛绝狠绝的眼神,而是背贴着药房紧锁的门思考着对策。眼下取药是不可能的了,那么既然所有的门都蹊跷的锁了,那肯定是有一群训练有素的人,他们迅速的控制了这里,似乎知晓接下来会发生的一切。所有的可见的被感染者不论生死全部被控制在了封闭的空间内,接下来或许是一次大清扫,又或者就只是放任这些人自相残杀,无论哪一种,刘真似乎都在这里待不下去了。他直起身子远路返回,不管如何,他要回去看一眼陈军的情况,必要的话再谈放弃也未必不可。他一边在心里盘算着,一边看着能不能找到趁手的武器,居然真的在一间虚掩的手术室里发现了好几把手术刀。很显然做手术的时候医生提前发现了不对劲,自主或者被动的离开了,手术台上开颅手术进行到一半的病患被用皮带固定了身躯,这是个危险的病人,他的大脑****的呈现在刘真面前,诡异的,竟让他产生了一丝兴趣。
白布蒙在那人脸上,刘真拿了手术刀站在手术台前,仔细观察着他大脑皮层表面的变化。像是被水泡皱泡烂了一样,长了一层古怪的菌。刘真拿手术刀略刮了点下来凑到眼前观察,发现竟有点像是苔藓,根部是墨绿色的,头顶着一簇绒白,他看得着迷,没注意到手术台下边,白布覆盖的地方,悄然伸出一只乌紫的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