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民必先察吏,知人必慎于听言
【原典】
为治首务爱民,爱民必先察吏,察吏要在知人,知人必慎于听言。魏叔子以孟子所言“仁术”,“术”字最有道理。爱而知其恶,恶而知其美,即“术”字之的解也。又言蹈道则为君子,违之则为小人。观人当就行事上勘察,不在虚声与言论;当以精己识为先,访人言为后。
【译文】
从事政务,首先在于爱民,爱护人民必须先督察官吏,察访官吏要点在于知人,而知人必须慎于听取言论。魏叔子认为孟子所说“仁术”中,“术”字最有道理,耐人寻味。喜爱一个人却能知晓他的短处,厌恶一个人却可以看见他的长处,就是“术”最好的解释。又说遵行大道、顺应时势的就是君子;违反大道、只谋私利的就是小人。观察一个人应当从他具体行为上去勘察,不在于虚假的名声和浮夸的言论;应当以提高自己的识见能力为先,访察别人的言论在后。
勤政之要务在“顺民心”
为政须勤敬,当官须勤敬。知民生在勤,知为臣在敬。勤而敬,无患天下无治。
当官勤敬的要务是爱民、养民,因为“民心顺,国家安”,这是最简单的道理。史称齐桓公“九合诸侯,一匡天下”,都是“管仲之谋”。而“安民”则是管仲之谋的一个重要内容。
管仲对“民”与“国”的关系有充分的认识。他说:“政之所兴,在顺民心。政之所废,在逆民心。”因此,能处理好“民”的若干大问题,就是政治中最可宝贵的:民恶忧劳,我佚乐之。民恶贫贱,我富贵之。民恶危坠,我存安之。民恶灭绝,我生育之。能佚乐之,则民为之忧劳。能富贵之,则民为之贫贱。能存安之,则民为之危坠。能生育之,则民为之灭绝。故刑罚不足以畏其意,杀戮众而心不服,则上位危矣。故以其四欲,则远者自亲;行其四恶,则近者叛之。故知予之为取者,政之宝也。
管子所说的“顺民心”,就是要顺其“四欲”;“逆民心”就是统治者“行其四恶”。要做到“四顺”,不行“四恶”,统治者必须首先懂得顺于民就是为了取之于民的道理。如果不懂得这个道理,统治者肆其所欲,用刑罚和杀戮来压制人民,结果只能是“刑罚不足以畏其意”,“杀戮不足以服其心”,国家的政令就无法施行,统治者的地位就危险了。
管仲还认为,能够保证人民的“衣食足”,才能建立起和谐的社会秩序。如果物质生活问题得不到较好的解决,就无法对其进行道德的规范,而专恃刑罚又不能实行全面有效的控制,所以管子视“务在四时,守在仓廪”为有国者的根本任务,它能使民“不移”“不偷”“不苟”“不憾”而使其“富”。在管子所说的“四顺”中,这是他最为强调的。
所谓“定民之居”,就是使人安居。在管子看来,把不同的居民归入相应的行政管理系统,就会秩序井然,不相混乱。“管子于是制国以为二十一乡:工商为乡六,士乡十五”,“三乡为县,县有县帅;十县为属,属有大夫。五属,故立五大夫,各使治一属焉;立五正,各使听一属焉。是故正之政听属,牧政听县,下政听乡。”
所谓“成民之事”,就是使民“乐业”。当时将民划为士、农、工、商四类。管子认为,这四类民,若“勿使杂处”,把他们划归在以上的各乡中,不仅可以减少管理上的烦乱,而且可以使他们便于传授技艺,“不见异物而迁”,使“士之子恒为士”,“工之子恒为工”,“商之子恒为商”,“农之子恒为农”。这也是最早的职业承继性划分。
从富民的目标出发,使人民安居乐业,是国家稳定、富强的基本条件。管仲说:“兹民,与无财,而敬百姓,则国安矣。”只有在这个基础上,才能谈“正卒伍,修甲兵”,才能强化国家的武力。
管仲还认为,人民中间的不安定因素都是施政不当所造成的。他说:“不务天时,则财不生;不务地利,则仓廪不盈;野芜旷,则民乃营;上无量,则民乃妄;文巧不禁,则民乃淫……不明鬼神,则陋民不悟;不敬宗庙,则民乃上校;不恭祖旧,则孝悌不备。”只有统治者大力发展生产,使国家富足,并为进一步扩大生产创造了条件,人民才会乐于“留处”,才会吸引别国的人民前来归服。
春秋前期,政治的动荡造成了民众经常大规模的流动,争取民众就成了统治者富国强兵的首要问题。管子为齐桓公谋称霸之道而首先提出“顺民心”,并把人民中的不安定因素归罪于统治者绝非偶然。“齐国遵其政,常强于诸侯”,说明他确实抓住了问题的关键。顺民心则国兴,逆民心则国亡;“富民”“定民”“成民”,无一没有一个“民”字在于其中。
汉武帝时,以举贤良文学和上书言事的方式,招纳了一批文学之士,组成中朝(内朝),让他们参谋预政。当时,有个文士叫徐乐,他在上书中一针见血地指出,当前天下之患在于土崩,而不在于瓦解。所谓土崩,就是广大民众反抗统治者的斗争;所谓瓦解,则是统治阶级内部的争斗。
徐乐指出,土崩和瓦解是“安危之明要”,凡是国君都必须留意深察。而天下之患在于土崩,不在瓦解,自古至今,别无二致。什么是土崩呢,就是像秦朝末世的陈胜、吴广起义,凡是“民困而主不恤,下怨而上不知,俗已乱而政不修”,就会发生土崩。陈胜出身低微,既无千乘之尊,尺土之地,也非王公大人各族的后裔,之所以一呼而天下从,就是因为当时已经具备了土崩的条件。
那么,什么是瓦解呢?所谓瓦解就是吴楚七国之乱。七国谋逆号称万乘之君,带甲数十万,但是最后却兵败身死。其缘由并非因为他们的权威轻于匹夫而兵力弱于陈胜,而是当时“安土乐俗之民众,故诸侯无意外之助”。拿陈胜起义的天下风从和七国之乱的渐被平定相比,就足以证明“天下之患在于土崩,不在瓦解”。如果天下已具备土崩的条件,即使像陈胜这样的布衣穷苦之士也可以首先发难,而危及统治者的江山;如果天下无土崩之势,即使像吴楚这样有强国劲兵之助,一旦发难,也会立即遭到覆亡的命运。其中的道理,明君应该深察才是。
称职的政治家要具备的四种品格
勤敬之于政务,首要的是治民,而治民的第一要义是爱民。做官的人,首先需要有政见或者施政纲领,那是对整个时局的看法,对自己所领导的部门的基本构想和设计。这见解或者从历史中来,或者从经验中来,或者从下属中来,但不能没有见解。官越大就越需要有见解,那是他的行为守则、思维准则和施政原则。
早在曾国藩做京官的时候,对于内忧外患纷陈迭至的原因就进行了深入的思考。在困惑不解中,他涉猎了魏源的《皇朝经世文编》《圣武记》以及徐继畲的《瀛环志略》等着作,自然地把对西方的了解和中国的现实联系起来。曾国藩从中领悟到,必须经历一个自上而下的大改革,才能使江河日下的清王朝振作起来,以重新恢复到康乾时代的太平盛世。改革的切入点应是整顿吏治,改变全国官场风气,以应时变。为此,他先后上呈《应诏陈言疏》《备陈民间疾苦疏》《敬陈圣德三端预防流弊疏》,痛陈对统治危机的忧虑,阐述吏治弊病的极度严重,尖锐地指出:现在官场“大率以畏葸为慎,以柔靡为恭”。官员办事的通病有两种:退缩与琐屑。
曾国藩认为,理想而又称职的政治家应具有以下品格:
一是责任。就责任方面而言,无论为人君,为督抚,为州县之官,均负领导社会、转移风气、培养人才之责任,这在曾国藩的“应诏陈言疏”中固可知之,于其所作之“原才篇”中更可知之。他尝致官文书云:“弟与阁下均居崇高之地,总以维持风气为先务。”亦足见曾国藩理想中之政治家当负有维持风气之责任。
二是道德。就道德方面而言,欲领导社会,转移风气,必当律己以严,以身作则。此于曾国藩之“应诏陈言疏”中,于其所作之“原才篇”中亦可知之,其复李希庵函云:“今天下大乱,人人皆怀苟且之心,出范围之外,无过而问者焉。吾辈当自立准绳,自为守之,共约同志者共守之,无使吾心之贼,破吾心之墙耳!”足见曾国藩理想中的政治家应当具备严以律己的道德。
三是才具。就才具方面而言,既抱淑世之心,当有用世之具。“才须学,学须识”,曾国藩既称述武侯之言,“取人为善,与人为善”,复乐道孟子之语。盖舍多学而识,无以成其才;舍集民广益,无以长其智。既无用世之才具,空抱救世之热忱,于事终无所济。曾国藩生平虽好以德取人,亦兼顾才识。如复左宗棠函云:“尊论人才惟好利没干两种不可用,鄙意好利中尚有偏裨之才,惟没干者,决当摒斥。”而“原才篇”亦云:“民之生,庸弱者戢戢皆是也,有一二贤且智者,则众人君之而受命焉,尤智者所君尤众焉。”故曾国藩理想中之政治家当有用世之才具。
四是态度。就态度方面而言,于曾国藩所谓“广收,慎用,勤教,严绳”,已可知其大概。盖自古官箴,为清慎勤;曾国藩亦尝以此自勉,并曾作三字箴。其清字箴曰:名利两淡,寡欲清心,一介不苟,鬼伏神钦。慎字箴曰:战战兢兢,死而后已,行有不得,反求诸已。勤字箴曰:手眼俱到,力求交瘁,困知勉行,夜以继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