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朗长腿横跨半步,站到她的面前,倨傲的睥睨,双手插着口袋,看似不可一世。
这个男人极其耀眼,在这破败逼仄的小走廊里,他的高大挺拔英气逼人,好似王者入境一样,定格成一幅复古气息十足、浓墨重彩的油画。
巫阮阮又不是刀枪不入,面对霍朗这样超越一切武器穿透力的神眸,深深的害羞了一把,她不敢直视霍朗,只是垂着眼睛盯着他的一粒扣西装上的黑色菱形纽扣,钻石切割一样的造型,这过分的华丽,就如同他的人一样,她声音嚅嚅的,“霍总……”
“嗯……”他将尾音拉的颇长,漫不经心的应着。
“茶……”
“茶你个头!头盖骨里装的是猪脑吗你?”
阮阮委屈的抬眼看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间挨训,明明就说了一个字,就一个字也能让他抓住自己智商的把柄吗?
“我脑袋又怎么了……是你要喝茶,又不是我。”
他向前迈一步,顶着她的肚子尖,沉声反问,“我什么时候要喝茶了?我那句话说要喝茶了?你脑子里一天天都在意淫些什么东西?”
阮阮想了想,霍朗是没说过,全是她一厢情愿的理解,她挺了一下肚子,撞在霍朗身上把自己弹的退后一步,“什么意淫!霍总你知道意淫是什么意思吗?我那个最多叫臆想,中文差还乱说话,像个老流氓……”
霍朗猛一抬手,拧着她的脸蛋,手感好到就像捏住一块煮好的蛋白,滑腻的险些溜走,阮阮婴儿肥的脸蛋被他抻出奇怪的形状,她呜咽一声,牢牢攥住他的手腕,哀怨的望着他。
“你说谁老?去掉老!”
阮阮被她扯着脸,口齿不清的遵从上级领导的指示,“牛氓……”
他扯着不放,目光却突然变得正经起来,“巫阮阮,如果你喜欢一个男人,会主动表白吗?”
阮阮抱着他的手腕,非常痛苦的点了点头,“应该会的。”
“那你准备让我等到什么时候?”他松开手指,突然间力道几近温柔的在她被自己捏红的脸颊上轻抚两下。
巫阮阮眨了眨眼,面对他的自信不知所措,心跳漏了半拍,支支吾吾半天,声音小的快要听不清,“霍总……别消遣我了。”
“我非常严肃认真,说你喜欢我,我就给你一个做我女朋友的机会。”
阮阮险些没站住脚,扶了一把走廊不干不净的扶手,有些不敢置信,这么高高在上的男人也会主动告白,她一直觉得霍朗就算喜欢谁,也不过是向外抛出诱饵,等着鱼儿自己上钩,钻进他的嘴里,大鱼嗷呜一口吞掉小鱼。
半天得不到她的回答,霍朗微微弯下腰身,极近的四目相望,黑色围巾的尾穗垂在阮阮圆滚滚的肚子上,他像一场不可抵挡的飓风,呼啸着从她的眼吹进她的心,他用前所未有的平和与温柔对她说,“巫阮阮,其实我的衬衫钮扣早就补好,我的套装也处理干净,我的钱我的卡也从来没丢过,我知道这些东西一样一样的叠加,你可能永远也还不起,如果一个三十岁的大男人,试图用这样无耻而蹩脚的方式对他一见钟情却心有所属的女人永远的纠缠下去,现在,你能理解他的亟不可待了吗?”他的另一只手,轻轻拦住她的腰肢,将她的圆滚滚的腹部紧贴向自己,“我不介意你离过婚,我也离过,我不介意你有孩子,刚好我没有,我也不介意你智商是负值,一个家里,不需要有两个天才,如果你刚好也不介意我离过婚,不介意我没小孩子,不介意我能弥补你的低智商,不如,我们就在一起。”
心里好像有冰川崩塌的声音,镂空防盗门不断的渗着冷风,他的发丝被整齐固定,她的却轻轻荡在脸颊,阮阮摇头,后脑在他的掌心轻轻蹭过,“霍总,你知道我是谁吗?”
霍朗蹙眉,这是她第二次问出这句话,显然她要问的不是‘你知不知道我是巫阮阮’,他目如点漆,深不见底,反问,“你是谁?”
“我是……”
“不管你是谁。”他突然开口打断,笃定而不容置喙,“我喜欢你,与你的身份无关,公主也好乞丐也罢,在我的世界里除了我的母亲,女人只分两种,属于别人的,属于我的,无论你曾经是谁的,和我在一起,你就是我的,对我来说,你只有这一种身份标签。”
这番话,让她无法不为之动容,阮阮不知道霍朗是否知道自己是霍霆的前妻,他对自己的喜欢是否掺杂着对霍家的恩怨,她也问不出口,如果是,一拍两散,如果不是,这样的怀疑该多伤人。
她该怎么形容霍朗呢?似骄阳,似夏风,热烈霸道,无孔不入,他喜欢欺负自己,却从不曾伤害半分,他的话能让人羞愧低头,能让人热血沸腾,他看似寂寞,却从不给她寂寞,他看似无情,却一次又一次将她从危险的境地里救活,如果没有霍朗,那么现在的世界上,恐怕早就没有了巫阮阮这个人。
可她的心里还有令一个男人,也许这一生都会令她念念不忘,只是人心已变,人世已变,除非时光倒流,否则她再也不会从新回到霍霆的身边,那个人,那段暖白色的过往,与她就像在同一原点向两端出发的直线,无限延伸,越来越远,霍霆给过她的伤害,是他用再多的爱都弥补不回来的,她这条直线,再也不会为了霍霆变软,再也不能成为柔软的圈,兜兜转转,回到有他的原地。
可若说她心已清净,便是自欺欺人的胡话。
那样的刻骨铭心,怎能说忘就忘?
她眉目清婉,声音淡淡的说,“可我才刚刚离婚……”
“我知道。”他循循善诱的帮她理清思绪,“你想说你还没完全走出上一段感情。但是,你早晚都会走出来的,不是吗?你又凭什么,要因为和他的过往,来耽误我和你的时间?况且,“他稍稍顿了顿,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吻,薄唇贴在她的眉心,磁性的嗓音像一把利器破窗而入,稳稳扎在她心里,“早晚我们都要在一起,何必浪费那么多时间,走那么多弯路。”
这句,大概才是真正打动巫阮阮的话,这个男人相信他们会在一起,早早晚晚。
其实女人要什么呢?不过是男人的一份笃定,不过是相爱不相离,不然,再动人的爱情,看不到结局,也不会是美好。
她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做不到只求相爱过不求相伴终,也或者,是她已经过了为爱情不过一切疯狂疯癫的年纪,她已经从一个天真女孩成长为一个冷静的女人,她觉得爱情不单单是一场荷尔蒙的作祟,更多的,是有一个对的人,能相知相伴,因为所有轰轰烈烈的爱情,都会在时光的磨难下,变得平庸,变得索然,最终转化为亲情,行云流水般的终老。
阮阮相信,因为当下受了伤害,害怕下一次的伤害,从而去拒绝下一次,那么,这人便永远也迎接不到美好。
她目光熠熠,小心而期盼,怯怯而渴望,在霍朗的吻从她的眉心滑至唇角时,本能的推了一把。
“第一次。”霍朗低声说道,再次吻向她,阮阮不明所以,在他刚一触碰到自己的时候,再一次的紧张的推开。
“第二次。”他深深的望进她的眼底,“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再有一次你若推开我,巫阮阮,我霍朗,一辈子不会回头,我说到做到。”
“哗啦”一声,防盗门被人拉开,钥匙撞在门上叮咚作响,一个刚刚打完牌的老头诅丧着脸进入楼道,看见几乎拥抱在一起的两个年轻人,嘟囔着背手上楼,边走边说,“这破地方,有什么可浪漫的。”
巫阮阮一头扎进霍朗的胸口,把脸埋在他的围巾里。
霍朗捧起她的脸,狠狠的在她嘴巴上啵出一个响,那老头十分嫌弃的啧啧两声。
浪漫这种事,是需要有爱情支撑,如果身边站的不是自己心爱的人,就算是热情奔放的巴塞罗那,空灵唯美的爱琴海,花海连绵的普罗旺斯,也不算浪漫,最多,算一美景。
他曾在战火连天的废墟里,用一件单薄的军用外衣给过一个女人浪漫,在随时面对死亡的暗夜里,给她讲最动人的情话,许最美好的愿望。
可是浪漫有个屁用,转身的时候谁还记得那些过往所有。
阮阮用手背抹了抹嘴,小声说,“我还没答应你。”
霍朗一挑眉,又开始扯她的脸,还晃来晃去,“那你还等什么呢?”
她拍他的手腕,抗议道,“你怎么总是欺负我?我长的好欺负吗?”
“对啊。”
巫阮阮想撅嘴,无奈嘴都被他扯变形了,没撅起来,只能翻了个白眼,“你再欺负我,我发誓再也不会喜欢你,我巫阮阮,也说到做到。”
霍朗这么精明的人,她话一出口便立刻听出漏洞,他将阮阮说的“我发誓再也不会喜欢你”,自动理解为“我现在是喜欢你的”。他特别心满意足的笑了两声,带点得逞的意味,巫阮阮见惯了他倨傲的笑脸,突然之间听到他的笑声,反倒陌生,好在他的笑声也非常的好听,阮阮也跟着浅浅微笑,可惜这笑容在他的作孽的手指下显得格外滑稽。
不管男人还是女人,一旦陷入暗恋,智商就会显得特别接地气,霍朗意识到这一点,立马收敛笑意,在她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傻笑什么?看起来一点智商都没有,往上滚。”
巫阮阮揉揉脸,转身融入已经灭了灯光的昏暗小走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