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霆皱了皱眉,狐疑的望着她,“你在说什么?没事就去陪呢呢,你来这里到底是为了看我还是看她。”
“你还没回答我,你在吃什么药,你生了什么病?”阮阮不依不饶,眼里露出难得的几分倔强和强势,却因为眼底的泪光而显得更加令人心疼。
霍霆一把拂开她的手,语气开始变得寒凉至极,“我吃什么药生什么病和你有一毛钱的关系没有?你算什么东西在这和我指手画脚,我妻子我女人?我不是告诉过你,对我来说你就是一个过了气的床伴,床伴是什么你懂吗?做完了穿上衣服裤子就要识相消失的人!我死活又和你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有关系!你有什么病不敢告诉我!”阮阮突然很无助的抹了一把眼泪,细软的小嗓门竭力的嘶吼了两句,却还是那么不疼不痒。
于笑悄然出现在门口,不明所以的望着房内争执的两个人,“谁病了?霍霆你病了?”
霍霆猛的将水杯往梳妆台上一放,水洒了一半,他拉开抽屉,拿出棕色的药瓶往巫阮阮怀里一扔,“拿去看!去化验!出去!”
阮阮的胸口被玻璃药瓶砸中,一阵钝痛,小瓶子骨碌到地上,她弯腰捡起来颠来倒去的找说明,除了黑色的瓶盖上有个日期,再一点点的文字都没有,她拧开瓶盖,将药片倒进掌心,所有的焦虑在一瞬间散尽,每一片药上,都刻着浅浅的“VC”。
结束了。
霍霆是健康的,他可以长命百岁,她只能继续延续这狼藉一片的现实。
阮阮迅速的将药片装回去,拧上瓶盖,用袖口擦掉眼泪,头也不回走出房间,面对门口的于笑,她也只是侧身垂眸擦肩而过,连个眼神上的交流都没给她。
是她过分天真,才会替他想到这么荒谬的借口和理由。从此以后,半分,半厘,半点的希冀,她都不会再抱有。
巫阮阮并不觉得自己的路走的多坎坷,现实就是这样,需要我们一层一层撕裂它虚伪的面皮,看清它触目惊心的原本面目,哪怕这个过程和结局着实有些残忍,但是痛的早,好的也早。
要等到头发都花白了,才发现自己一生都爱错了人,哪还有时光,去给更好的人。
霍老太太看来今日的手气仍是不佳,晚饭直接打回来个电话,说不回来吃,末了还对霍霆说了一句:我要和她们决战到天亮!
三个大人,一个孩子,餐桌上之只有筷子盘子碰撞发出的清脆声响。
巫阮阮还是那么好养活,吃饭专心致志,目不转睛,筷子不长伸,面前有什么就吃什么,菜没吃几口,米饭见底一小碗。
于笑挑剔了半天,这个硬了,那个软了,这个甜了,那个酸了,米粒都快挑出金豆子了,也没吃上几口,还动不动要十分嫌弃的看一眼阮阮,好像影响自己食欲的罪魁祸首就是她,没有她,这一桌子饭菜必然是美味佳肴。
霍霆面前的饭碗也几乎也没怎么动过,只要他在家,呢呢的饭都是他来喂,他有耐心,够温柔,也愿意看着小女儿张着小嘴像一只小巧燕似的等着他喂食。
他会不经意间抬眼去看对面的阮阮,捧着小饭碗吃的一脸专注,纤细的小手腕甩的跟旋风似的。
抱着自己的宝贝,看着自己的另一个宝贝,霍霆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融化了,呢呢抓着他的衣领开始抗议,张着嘴巴看他,霍霆赶紧舀起一勺蛋羹放在嘴边吹了两口,用下唇试了试温度,不烫嘴才喂给她。
就此时此刻此情此景而言,于笑基本就执行了她的本质属性,当一花瓶。一家三口没一个人把眼睛放她身上,就好像她是透明的一样,而阮阮才是这屋里的重头戏,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的吃相上。
于笑觉得这女人心大的能装跑火车了,前夫和新欢就在眼前,她还能把白米饭吃的这么香,穷人家的孩子气度真是不可斗量。
霍霆看阮阮,是发自内心的喜欢,哪怕这吃相不好看,也觉得可爱,而小燕呢,看着妈妈吃的这个香喷喷的,一口接一口的学,喂到后来,霍霆直接摸着她的小肚子说,“宝贝儿,要不咱别吃了,会撑坏。”
霍燕呢委屈极了,生在这家里太遭罪了,连吃饭都不管够,这惨无人道天昏地暗的,她扑在桌子上,捧起霍霆的饭碗狠狠的啃了一口大白米饭,巫阮阮一抬头,看见漂亮的小女儿跟霍小麻子似的沾了一脸饭粒,噗的一口汤笑喷出来。
于笑当时脸色就青黄蓝绿紫的变换一圈,这饭还有个吃吗?这还不如去吃猪食!当然这只是她内心的一种夸大修辞,她不知道猪食什么味道,她没吃过,就连活的猪她也都没见过。
碍于霍霆的面子,她还得赔着笑,叮嘱她慢点。
霍霆扳过小燕呢的脸蛋瞅了瞅她,无奈的皱眉笑笑,觉得自己家里真是有俩活宝,这晚饭吃的让他心情大好。
他用手指一粒一粒的捏起呢呢脸蛋上的米粒放进自己嘴里,小妮妮也学着他的样子,在自己脸上摸起饭粒,帮忙放进霍霆的嘴里。
父女俩人就跟小鸡啄米似的,看得阮阮心里阵阵发酸。
‘爱’这个字,何其伟大,你说它美好,它是可以拯救苍生的上帝,你说它糟糕,它是可以泯灭一切暖梦的利器。
我们一生走路千万里,识人千万个,就只有这么一个人,是因为爱而在一起,又因为爱而分离,就只有这么一个人,能让你真而切的明白什么叫做爱恨,什么叫做情仇,你说他不重要,你说他可以随意忘掉,那只能说明你是颗洋葱,你没有心。
霍朗是被电话震动吵醒的,手机响起的一刻他启动了战地模式,整个人几乎是从枕头上弹起来,心脏狂跳,虽然屏幕上只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座机号码,他还是快速的接了起来,屏住呼吸,等对方说话,确认了不是巫阮阮的声音后,有庆幸,也有失落。
电话是料理店打来的,说他预定的时间已经过了,还要不要保留房间。
霍朗把手机伸到面前看了一眼时间,声音里还带着浅浅的睡意,淡声道,“要,我现在就过去。”
窗帘被拉上双层,眼前漆黑一片,房间里唯一的亮光是电视开关的红外接收点,他从床头摸着集控开关,将所有灯都打开,捡起皱巴得不像样子的电影票塞进大衣口袋里,拿上车钥匙出了门。
料理是他早就已经预定好的双人份,造型古朴的日式餐具在小包厢里摆满一桌,安静雅致。
一个人的生日不是第一次过,也不见得是最后一次过,一个人吃饭不是第一次,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次,所以他吃的十分淡然,吃不下的打了包,出了门找个乞丐,放在地上离开。
看电影,仍是坐最后一排,安安静静的看着屏幕上的卡通人物耍宝。大多数的小孩子就是来看个热闹,电影要表达的真正含义,他们不懂,孩子们的主要任务就是帮父母消费,在电影院里吃一大推爆米花薯条,喝一大杯可乐,撑得小肚子溜圆,然后回家。
周围的人突然发出哄笑,霍朗隔着薄薄的眼镜片在黑暗里扫视人群,思考了半天,愣是没想出这片段到底哪值得笑。
手机在口袋里短促的震动,是短信,他掏出来按亮屏幕,眉头轻轻蹙了起来:祝你三十一岁生日快乐。
霍朗的手指在屏幕上方悬了几秒,按下删除键。
每年生日,只有一条不冷不热看不出任何诚意的祝你生日快乐,霍朗想想,发信息这个人唯一的优点大概就剩从来没记错他的年纪了。
就是一条狗,忠心耿耿的给你守了好几年的大门,逢年过节你也得给块肉骨头是不是?可他连骨头渣子都没看见。
曾经他每一年都盼着生日这一天,至少还有一条短信可以看,而现在,这一条唯一仅有的生日祝福不会再重要了,因为发信的那个人,已经不是他所希望的,可以出现在自己身边陪伴的那个人。
不仅仅是没人愿意被抛弃,更没人愿意像个傻瓜一样在原地等待。
我等你,至少要知道你的归期,连最微渺的希望都不让我看到,对不起,我不是稻草人,我有心,我会疼。
屏幕上的电影内容他一个画面也看不进去,只好起身离开。
繁华的街区,高楼林立光怪陆离,夜晚的气温极低,呼吸间带着湿漉漉的白气,随着人群漫步在车水马龙的街头,沿街店铺的招牌璀璨如星,橱窗里或是穿着高档成衣的静态模特或是稀奇古怪的小商品琳琅满目,人满为患的店铺门口,需要路过的人错开彼此的身体才能过去,被相隔的情侣不舍得松开对方的手,狠狠的握住,四处乱窜的小孩子被家长突然扯着衣领抓回来,拎着电脑包刚刚下班的庸碌白领,踩着滑板不停喊着让一让的时尚少年,这世界看起来如此拥堵,只有他心里空荡荡的好像被废弃的停机坪。
半路上,霍朗看到一家卖鱼丸的小店排着长长的队伍,蛇形的还绕出两个弯,他想知道多么好吃的东西让这人排得像长城,便站在队伍的尾端,跟着大家一点点的向前挪窜,两个用小水桶插着花的小姑娘经过他身边时,问他要不要买花,霍朗面无表情的一摆手,这种东西,路边摘的和花钱买的没区别。
他的高大挺拔,衣着斯文面色沉稳,周身散发着一股男人特有的不羁和霸气,站在这长长的蛇形队伍里,稍微有些许违和感,两边挽着手的小闺蜜对他侧目,有人掏出手机拍他的照片,他便微微侧头不给人正面,碰上哪个智商不太高的姑娘用闪光灯晃了他一下,他皱着眉猛的转过脸,眼睛跟插着两把刀子似的扔过去,不是他有多怕被拍照,是闪光灯突然的光亮会让他的眼睛瞬间失明,眼前一片白茫茫要好久才能适应回来。
队伍前面只剩一个人的时候,他接到从美国打来的越洋电话,这个电话对霍朗来说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因为不管他过不过生日,母亲每天都会打来,偶尔情商和智商一起出现问题的时候,还会一天打十几个,他站到柜台面前,广告版上罗列的小字太令他难受了,他就随便指了一个最大的图,要了一份,伸手去掏钱夹,接通电话,“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