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人说过有二十多年,阮阮知道。”沈茂看向巫阮阮,“阮阮,他们认识多久了?”
阮阮的眼睛肿的像两个小桃子,失魂落魄的把下巴磕在自己的膝盖上,好像半天才反应过来沈茂的问题,“二十……三四年,幼儿园的时候就认识,孟东十三岁之后的生活基本是霍霆在照料,供他上学,到处给他收拾烂摊子了,他们感情很好,像亲兄弟一样。”
“孟东是个GAY,并且是一个性格非常洒脱的GAY,这种性格的人终年只黏在一个男人的身边,毋庸置疑的是对那个人有好感。”童晏维说,“况且他们认识了二十几年,不是兄弟胜似兄弟。”
金木谣开口接过他的话,“所以说……”
所有人的目光就聚向她,金木谣手指点了点马克杯的杯口,不疾不徐道,“就算当时霍霆身边站的人是霍朗这个与他没有感情基础的亲哥哥,也不会放任他们争执,坐视不管,以孟东和霍霆的感情来说,他会给阮阮伤害霍霆的机会吗?”
童晏维点头,双眸散发出的精明气场完完全全颠覆了他从前不谙世事的傻小子形象,“如果我是孟东,我会一个耳光把阮阮打翻在地,不会纵容她继续和霍霆纠缠,而现在,在霍霆入院讲究之后,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报警,我有充分的人证物证去向法官指认巫阮阮故意伤人。”
沈茂摸着自己的下唇,若有所思道,“只有这样,巫阮阮才能真正的失去喃喃的监护权,就算她没有因为故意伤人入狱,哪怕是她入狱了,她也会被霍朗给弄出来,但是法院坚决不会把一个不足一岁的小孩放在一个随时可能挥刀失控的母亲身边,这个算盘打的太稳了,不过……也有点累赘,大费周折,万一自己死了,那他得不偿失。”
一直沉默着的霍朗变得凝重起来,视线对峙上沈茂,低沉的开口,“这就是问题的所在,为什么我没有等到孟东的暴怒,也没有等到警察。”
安燃一直是最安静那一个,他在沉重气氛里仔细打量每一个人,尤其是阮阮,这种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的事情,现在看来尤为残忍。
而那是霍霆用生命来守护的秘密,他没有权利也没有资格去揭穿,毕竟现在最难过最糟糕的人,还躺在医院里,他犹豫片刻,缓缓开口,“我觉得霍霆不是那种人,他不会对自己人动这种歪心思。”
霍朗眉梢微微挑起,“不是哪种人?你很了解霍霆?”
“不不不,“安燃摆摆手,在沙发里不自然的调整了一下坐姿,“我没见过霍霆几次,虽然交谈的不多,但是能感觉到他这个人并不坏。”
“他坏!”阮阮突然气愤的反驳道,“他如果不坏凭什么一而再的带走我的小孩!”
“是坏。”霍朗赞同道,目光转向阮阮,“但罪不至死。”
“那个,什么,“沈茂果断的岔开了他们两个的对话,“小香,你和木谣开车去买点吃的回来,我们要找人要找孩子,吃饱了才有力气,这屋里没有谁是光合作用的。”
相比喃喃到底被带到哪里去,霍朗现在更担心的是霍霆的安危,他总会把喃喃带回阮阮和自己的身边,可如果霍霆死掉了,他便会失去唯一的亲兄弟。
沈茂懂霍朗,小香也懂霍朗,因为他们是没有血缘的兄弟,有着二十几年,将近三分之一人生的交情。
金木谣和祝小香出了门,童晏维也跟着一起去了,别墅里的剩余的四个人各自沉思着。
巫阮阮抬头时发现安燃正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他朝着霍朗的方向扬了扬下巴,示意她去开口说话,见她无动于衷,还皱了一下眉头。
阮阮转身,从沙发的这一段蹭到霍朗身边,牛仔裤摩擦在沙发上发出沙沙声。
霍朗以为她需要拥抱,不动声色的张开左臂,等待她自己抱过来,可阮阮只是蹭到他身边便不再靠近。
“对不起。”她鼻音浓重,诚恳而软绵绵。
霍朗怔了一下,迟疑的偏头看她,“怎么了?”
阮阮垂下眼眸,低声道,“我当时太冲动了,我看到霍霆要抢走喃喃我受不了,我吓傻了,我太怕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小孩,理智不知道跑哪去了,满脑子只剩要让他放弃带走喃喃,所以……我伤了霍霆,对不起。”
沈茂有些惊讶,原来连安燃看得懂霍朗,阮阮那么聪明通透,又怎么会不明白?
霍朗把阮阮搂紧怀里,轻轻吻住她的额头,手掌在她背上来回的安抚着,“任何试图伤害你,你都可以义无反顾的对他挥起匕首,他要伤害我们的喃喃,也一样,可如果只是要抢走喃喃……”他稍稍停顿了一下,在阮阮的肩头捏了捏,“这次先原谅你,下不为例,再不济,他是我弟弟。”
巫阮阮趴在他的肩头蹭了蹭眼睛。
沈茂拖着长音缓解了尴尬的气氛,“恩……你说的对,等你见到你弟弟的时候,记得替我补给他两拳,我现在身残志坚没有多大的力气,你要教育到,不要轻易对哥哥的朋友的内脏不客气。”
临近黄昏的时候,临近两天一夜未睡的阮阮蜷缩在霍朗的怀里睡着了,她睡的很不安稳,尽管大家都在以为她是为了喃喃而焦心,可从她做梦时不断的如同握刀一般交叉的双手来看,她心里其实很在意自己对霍霆造成的伤害。
“我杀人了……”她满头大汗的梦呓着。
霍朗轻轻握住她的手,低声在她耳边安慰道,“你没有杀人,阮阮,霍霆一定还活着,他活着呢……”
他宁可让阮阮睡的不安稳,也不放心她一个人去睡,只好在沙发上给她盖上厚厚的毛毯,只要她睁开眼睛,便能看见周围全是她熟悉的人,沈茂占着一个三人位的沙发,阮阮蜷着身体占着两人位的沙发,童晏维靠在落地窗前望着窗外沉思,唯有安燃和金木谣干了点人事,两人一起坐在厨房里择菜,金木谣偶尔抬头对着安燃说两句自己分析的结论,都被安燃一句“关你什么事”给噎了回去。
沈茂躺着摇电话,时刻的和那些调查霍霆入院信息的朋友联系着,霍朗拿起自己的车钥匙,交代一声便要出门。
“你要去哪啊?”祝小香追到门口问。
“去见一个可能会知道霍霆为什么这么做的人。”
“我也去。”小香放掉螃蟹,抓起大衣跟出来。
“你回去。”他面无表情的命令。
“为什么?我又不是你老婆,你又不是见姘头,你背着我干什么?”
“你吵吵闹闹的我没有心情给你拉架。”
祝小香没理他的话,径直上了车,他怎么就知道自己一定会和人吵架,他又不是疯狗,逮着谁都想咬一口。
不是疯狗却更甚疯狗的祝小香随着霍朗抵达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地。
惊艳的西班牙建筑,铺着一层来自黄昏的橘色光。
别墅大门一路之隔的地方,就是一片碧绿的青山,城市与之遥望。
“这地儿不错啊,在这住着比在市中心能多活三五年呢!”祝小香四下打量着。
霍朗在别墅外按响了门铃,“我是霍朗。”
阿青小跑着迎出来,有些意外,“霍朗少爷是吗?您怎么来了?”
“方便进去说话吗?”
阿青怎么能决定这方便还是不方便,这是霍霆的家,来的人是霍霆的大哥,她有什么权利说不,可是想起霍老太太和霍朗曾经剑拔弩张,阿青又怕他们会再起争执,不过,现在的霍老太太,还能记得这个霍朗吗?
她犹豫了一下,打开大门,把两个人带到别墅内。
霍老太太正坐在沙发上研究着一份营养品的说明书,因为之前接触的一段时间有依赖性的致幻剂剂量较轻,后期一直有医生在为她调理,她的身体恢复的很快。乍一看过去,霍朗险些没认出来这人就是当日给了自己一个打耳光的妈,这才几天光景,怎么胖走形了呢?
女人果然是善变的,连体形都是善变的。
祝小香不认识她,也看不出这圆润的老太太和霍朗有什么关系。
“我们少爷和您说过我们夫人的事情吗?”
“你们夫人的事情?我很久没见过他了,见面的时候他也不会和我提,她怎么了?”
阿青没回他的话,而是直接走到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霍老太太身旁,“夫人,咱们家来客人了,你看看认识吗?”
霍老太太抬起头飞快的瞥了一眼,干脆的回答“不认识。”
祝小香讪笑道,“我天,敢情你要找这人还不认识你……”
霍朗满心疑惑的往前靠近几步,迟疑道,“你不认识我?”
霍老太太再次从花花绿绿的彩色说明书上抬起头,有些不耐烦,“不认识,你什么重要人物吗?我非要认识你。”
祝小香拽了拽他深灰色的毛呢大衣袖口,“这人什么态度啊,咱走吧,人都不认识你,你一脸虐恋情深的模样干嘛啊……”
霍朗微微抬了一下手臂,躲开了小香的拉扯,心里五味杂瓶,“因为阮阮吗?”
霍老太太莫名其妙的看了他半晌,低头看向自己手里的说明书,自顾嘀咕着,“哎呀我看到哪来着……”
与她这份淡漠与不屑,霍朗更希望她像以前那样冲过来撕扯自己,大骂自己:你不是我儿子,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那样至少她是承认她有自己这个儿子,可现在呢?
因为他让她的霍霆变得难堪,所以她想和他彻底断绝那最后一点点的关联,他成为了自己亲生母亲最陌生的熟悉人。
“她不记得你了。”阿青遗憾的告诉他,“她患了老年痴呆症,很多事情都不记得,连昨天晚上吃了什么都不记得,一个人出了别墅就会找不到家……”
霍朗不敢置信的眨了眨眼,“她还很年轻。”
阿青无话可说,她当然知道,每一个孩子都希望自己的母亲长命百岁身体倍棒吃嘛嘛香,但理想和现实总会有那么一点点出入,霍老太太现在确实是身体倍棒吃嘛嘛香,只是不记得了一些人和一些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