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走开,别拦着我!我要抱喃喃回来!”她企图绕过霍霆去车上抢回喃喃,霍霆却再次牢牢抓住她的肩膀,将她拉回来,霍霆背对着孟东他们,车里的人看不到背脊笔直的他已经身负重伤,他钳制住阮阮的双手,将她向后推了两步,“我说了我不会还给你,就算你在这杀了,霍燕喃也会被孟东送回我霍家,放弃吧,你会再有孩子,去给你的霍朗生孩子,你们想要多少我都不会管,不是我的种,我也不屑于要。”
阮阮奋力的挣扎,她接受不了霍霆这样的安排,每一个小孩对一个妈妈来说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无论今后再有多少天使降临都无法取代,那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能把喃喃生下来,能让喃喃看见这个世界,经历那么多困难!
“我不会妥协!我不妥协!”她大喊着拧动手里的匕首,胡乱的在她能施展开的范围内乱刺,毫无章法,不顾危险,霍霆担心她会伤及自己,只能在安全的力度内去抢夺她的匕首,两人展开了惊心动魄的撕扯战。
“我让你还给我!还给我!”她失声尖叫着,突然从他的桎梏中脱手而出,出于本能的自我保护与攻击,那还沾着刺目血珠的刀刃,再一次扎进了霍霆的 口,这一次,阮阮没有飞快拔出,她恨不得把整只刀柄全部没入他的身体,单薄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狠狠推着他倒退的身体向前冲,声嘶力竭,“你这个人渣!凭什么一而再的带走我的孩子!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痛苦!你知不知道!你到底有没有心!你有没有!有没有心!”
除了疼痛,还有再也拢不起数不清的悲伤,彷如黄沙风暴一般将他席卷,眼前的阮阮快要被眼底的雾气熏蒸的看不见,脚下意外磕绊,他没有多余的力气来反应,就这样仰面倒地,倒下的前一刻,他猛地推开了面前的阮阮,避免了让她摔倒在自己身上,刀刃拔出,霍霆痛苦的闭了闭眼睛,捂着 想要大口喘气可是疼痛又让他不能痛快呼吸,白色的衣襟已经染上大片的血迹,狰狞至极。
巫阮阮吓傻了,她的手指也粘上了粘稠的鲜血, 她像抛掉滚烫的烙铁一般扔了手里的匕首,那刀柄砸在霍霆的身边,她大惊失色的捂住的嘴巴,一步一步后退,颤颤巍巍的哭泣着,“我……我我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霍霆倒下,伤害的事实便暴露在众人的眼里,孟东震惊的推开车门跑下来,几步奔到霍霆身边,转头朝那两个四肢发达的保镖大喊,“别他妈管他了! 都瞎了看不见人受伤了吗!”
口血流成河,孟东抱起霍霆那一刻,听到他忍着疼痛艰难的开口,“心……我有过。”
三个人迅速而小心的将霍霆台上宾利后座。
孟东转头投向巫阮阮的目光夹扎着厌恶与怨恨,“不值得,你根本不值得!”
沈茂连着爬了几次才从地上爬起来,“阮阮。”
巫阮阮突然回神,一把推开沈茂大步追出别墅,宾利和宝马已经飞速的扬长而去,她哭着大喊,“喃喃!把我喃喃还给我!”
车影最后在她眼里凝成一个小小的斑点,阮阮颓然的坐在地上失声大哭,“把喃喃还给我,她是我生的 ,我是妈妈,我是妈妈啊,你怎么能,怎么能把两个女儿都带走啊,她们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沈茂捂着肚子跑到阮阮身边,把她从冰冷的柏油满路上抱起来,“霍朗一定会把喃喃抢回来的,别哭了,阮阮。”
阮阮紧紧揪着沈茂的衣襟,一度失声,“我……我的……”
“是你的,是你的,我们一定把你的喃喃抢回来。”他拍着阮阮的背,心里不禁跟着难过。
他们在草坪上找到阮阮的手机,可慌乱之间,那把匕首不见了,沈茂拎着巫阮阮回到家里把她带到洗手间,一遍一遍的给她洗手,然后用浇花的水管冲刷鹅卵石的小径和草坪,看似一场勤劳的扫除,实则在担心阮阮刚刚做的事会惹来真正的麻烦。
霍朗正在赶回来的路上,而阮阮的电话却一直为挂断,她对着手机笑声的抽咽,喃喃自语,霍朗却一直重复一句话,我马上到家,马上。
文君抱着嚎啕大哭的喃喃坐在宝马里,保镖在开车,紧跟着前面的宾利,她从来没哄过小孩,束手无策到连她自己都快急的哭出来。
行驶在前的宾利内,霍霆面色苍白躺在后座上,发丝雪白, 口殷红,大衣宝蓝,将他清俊的眉宇衬出一分妖艳。因为长度,他不够蜷起腿,薄唇紧紧抿着,额头满是细汗,但是看着他这副隐忍的模样,孟东都已经感同身受, 口一阵阵刺痛。
他跪在霍霆身边,宽敞的后座空间因为两个身量修长的男人变得狭窄。
霍霆的手里握着阮阮扔下的那把匕首,是孟东把上了车才发现。
他掰开霍霆的手指,想要从他手里拿走,霍霆却扭转这手腕躲开,被划开的掌心血肉模糊成了一片,他咬着牙,动作极缓慢的拿过孟东按在他 口最上面的一条洁白毛巾,一丝不苟的擦拭匕首,刀锋,刀柄,反反复复,孟东想要帮忙,他却躲开,这一个躲避的动作,牵动了他的伤口,孟东便不敢在轻举妄动,只能看着霍霆做这件事。
直到确定它没有任何指纹痕迹时,牢牢握紧那只完好的掌心里,沾上了属于自己的,全新的指纹。
“你是傻子吗,霍霆,你能不能多为你自己想一想,你现在在干什么呢?你擦掉阮阮的指纹干什么呢?你这么折腾不疼吗?你就不能老老实实在这躺着?我们马上到医院了,你能不能别做那些令人发指的打算!”孟东说完,自己揉了揉眼眶,像个受了老大委屈的孩子。
霍霆看了他半晌,目光平静柔和,眼皮却越来越沉重,他尽量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不耗力气,却又不容置喙道,“孟东啊,假如我不在了,你要想办法让别人相信,我霍霆今天,没有见过巫阮阮。”
“我美得你!你敢给老子挂,老子一定把巫阮阮剁成块烧给你!”
霍霆慢慢瞌上眼,嘴角挑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算是给孟东的安慰,握着匕首的手掌也渐渐松懈,刀背落在车内地毯上,他似在和孟东开玩笑,声音却已经变得极微弱,“那样的话,我岂不是白疼了……”
那些不了解霍霆的世人,有什么资格和权利对他妄加评论?巫阮阮你有什么权利?霍朗你有什么权利?沈茂你又有什么权利?
孟东从没见过比霍霆更深情的男人,那种深情,已经近乎偏执,与霍霆相比,孟东平生所见的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成为了浅情的人。
谁能保证,这不是霍霆这一生最后的那一分钟呢?可他没有恐惧,没有惋惜,甚至没有让自己心碎到不堪,来不及思考自己还有多少事没有做完,不关心自己是否能安然的从手术室醒来,他唯一想到的,是他的阮阮。
在最后的一分钟里,他擦干净了可能会成为唯一物证的凶器,对他最信得过的人说,就当他这一天没有见过巫阮阮。
很多人在恋爱时都会信誓旦旦的说,我愿意用我全部的生命去爱你。
也许很多人都可以做到,姚煜做得到,他孟东也做得到,可试问有几个人可以像霍霆这样,无谓时光与心伤,不畏流言与刀枪,无需感激与相伴,而后去爱。
呼吸浅薄的霍霆即将被推入手术室,孟东捏了捏他的手,对已经毫无意识的霍霆说:“我不怕你进手术,因为我知道,每一次都能等到你平安醒来。”
霍朗回来时,巫阮阮就坐在沈茂家的沙发上,听到门开的一刻,她猛的窜了过去,狠狠的撞进了霍朗的怀里。
霍朗将她紧搂在怀里,带着寒气的身体却在这一刻寄予了巫阮阮最大的温暖,“我在,没事。”
事情的细枝末节霍朗并不清楚,沈茂开始一五一十的给他复述刚刚的事情,很显然,在听到霍霆被阮阮扎了三刀时,他被彻底震惊到了。
一时之间,“我的女儿被抢走了”和“我的弟弟生死未卜”这两种无法权衡的情绪一起堵在他的 口 ,让他喘不过气。
霍霆到底要干什么呢?他对喃喃的感情肯定不及自己对喃喃的感情,难道霍霆会丧心病狂到为了一个没有感情可有可无的小女孩,连命都不要了吗?
沈茂需要去医院,他说不清自己哪个内脏疼,后来还吐了一口暗黑色的血,临去医院前,他给霍朗找来两个朋友,帮着追查霍霆被送到哪个医院抢救。
如果只是霍霆抢走了霍燕喃,他们大可以报警,可巫阮阮已经伤了霍霆,报警的话,对阮阮的处境会更加糟糕。
在这样一座大城市里的芸众医院里找一个人,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临近傍晚的时候,所有医院当天下午收入的抢救病人名单里,都找不到霍霆的名字。
孟东总不会直接把人拖去殡仪馆,那么也就是说,有人可以隐瞒了或者抹除了霍霆在哪里抢救这一事实……
如果是一个正常的急救伤患,为什么查不到他的入院的信息呢?
孟东和霍霆的手机在关机状态,连他们查到的孟东的妻子的手机,也不在服务区。
霍朗想起那天阮阮用阿青的手机给自己发过信息,他按着号码拨过去,阿青的回复是并不清楚霍霆的去向,霍燕喃也不在霍家。
一夜煎熬,没有人睡得着,第二天一早,知道这个消息的安燃和金木谣也赶过来。
满屋子的愁云惨淡,祝小香抱着螃蟹坐在餐厅,内疚到不敢出现在霍朗面前,如果不是他独自欢天喜地的去安燃那里,事情大概也不会演变到一发不可收的严重地步。
童晏维始终沉默着坐在沙发的单人位里,良久后,他突然问,“你们说孟东也在?”
霍朗点点头,“对,他的保镖把你姐夫打伤。”
“能别提我的伤吗?”沈茂躺在沙发上悠悠的接过话,他被那两脚踹到了胃出血,除了糟心喃喃的事,这会还对自己这弱不禁风的小身板深恶痛绝。
晏维蹙了蹙眉,“孟东认识霍霆多久,你们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