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旧爱一起将阮阮维护起来,这更加让那些不明所以的记者兴奋起来,传言果然不是胡传。
那个被摔了摄像机的记者不依不饶,“你为什么摔我机器?你是打算动手打人吗?我就不小心磕到这位小姐又没磕坏她,你就动手吗?名企继承人就这样子吗?”
这场正常人与精神病的纠缠角逐愈演愈烈,多部相机对着三人猛拍,已经有身先士卒的人被压制,又有中流砥柱被摔机器,现在还有把相机举到阮阮面前试图拍个正脸的临危不惧之士,太显然了,这不是一场普通的八卦采访,这是一场广大记者们与采访对象视死如归的战争啊!
这一次,不用霍朗出手,在外界看来一直温润有礼的霍霆,直接劈手夺过那部单反,狠狠摔回那名记者的怀里,他的一言不发已经是对所有人最严厉的指责与警告。
前夫与新夫同时维护这个女人,看看,她有多么的不简单。
霍霆根本没有顾及身后的于笑,有记者问于笑,“霍太太,霍先生维护前妻与记者发生冲突,对您置之不理,这件事报道出去的话会不会更加影响Otai与长星的合作?”
于笑心口窝着一大把火,双手却气得冰冰凉,微微发着抖,紧接着,她双腿一软,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霍夫人晕倒啦!”
这兵荒马乱的时刻,她两眼一黑,落个清静。
可是留下的问题,却后患无穷。
于笑是被酒店的大堂经理,开着酒店的商务车,送到了医院,当然随行的是霍霆,紧随其后赶到的,是于长星夫妇。
他没能拿会自己的车钥匙,也没能带着阮阮安全离开,现实有多无奈呢,它看似全权掌握在他的手中,可是每一件,都油滑的让他抓了个空,他和所有人一样,都只能被现实操控,那些防不胜防的东西,总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改变他预定的轨迹。
他让司机带着备用钥匙,把车提走,又给孟东打了电话,让他来一趟医院。
孟东听到要去医院,本能的就慌了,还以为是霍霆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听到是于笑之后,才长长舒了一口大气。
于长星夫妇坐在沙发上,霍霆站在落地窗边,于笑换了一身舒服的衣服,半倚在病床床头,装晕且易,装病不易,她面色红润的完全不似林黛玉,看起来精神的不得了。
孟东赶到之后,敲了敲病房门,很热情的跟于长星夫妇打了招呼,“哎呦,叔叔阿姨也在,这大半夜的把你们也折腾来了。”
孟东这个过气二世祖,显然是不会被狗眼看人低的于长星所尊重,只是淡淡应了一声,算是回应,孟东全然不在意,反正他又不是来看他们这两张老脸的。
他特别像模像样的走到于笑的床前,故作担心的问道,“怎么样啊?没事吧?不舒服就别起来了,多躺着养养。”
于笑咧了咧嘴,算是笑笑,孟东差点问,脸刚缝上怎么着,还怕笑崩线了不成。
孟东这边正在联络几家媒体高层的朋友,那一边,已经有网络媒体最先爆出了今晚的事情。
他对霍霆摊摊手,“现在叫停和不叫没什么区别。”
霍霆无奈的看着窗外,“回收和阮阮有关的照片。”
“啊,行,咱不用查查谁透露消息给媒体吗?自己家关起大门的事他们都能挖出来,空穴来风是不可能了。”
霍霆转身,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床上的于笑,走到她的床边,“自导自演,够辛苦了,这么喜欢医院,就在这多休息几天。”
于长星一拍沙发扶手,站了起来,脑瓜顶那稀疏的几根发丝十分勉强的跟着颤了颤,淋淋尽致的展现了他秃顶有多么的秃,“你这是要去哪?”
“去朋友家,商量怎么收拾你女儿给我制造的乱摊子。”他半点姑爷面对丈人的姿态都没有,口气比于长星还硬。
“夫妻之间,发生了问题应该一起解决,她紧张到晕倒,你就这么个态度吗?你身为她的丈夫,能把责任和问题都推到她身上吗?这个时候,你就应该对她寸步不离!”
霍霆不屑的笑了一声,已然一副做好了和他们家鱼死网破的准备,“这个态度,是什么态度?如果不是看在你们二老和我母亲交情匪浅的面子上,我这个态度都不会,不过你也不用误会,我不是敬重你,是敬重我自己母亲,就凭你们家宝贝女儿对我和我家人所做的这些事,我没把她扔在地上不管,已经算我仁至义尽。”
于长星油光锃亮的老脸瞬间气的通红,好像刚从桑拿室捞出来一样,横眉立目的瞪着霍霆,“你!”
霍霆冷漠的打断他,“我什么我?母凭子贵这种事,会发生在我霍家,但是不会发生在我霍霆身上,如果你们以为于笑给我生了个儿子就可以掌控我霍霆的人生,我奉劝你们,少做这种堪比天方夜谭的青天大梦,一把年纪,最好活在现实,梦做久了,小心会长眠不醒。”
于长星气的眼睛都泛着狰狞的红色,于笑母亲一边安抚一边指责道,“再不济我们是你长辈,你就这么和长辈说话吗?你妈为人通情达理,你怎么这么尖酸刻薄!”
霍霆不以为然的淡笑,笑容极其的薄凉,“伯母,我可还记得我十几岁时因为踩了你的高跟鞋一脚没说抱歉,就被你说是有妈生没爸教,你可千万记得,我不是一日没爸教,我是终身没爸教。我并非出家行善之人,凡事都能做到以德报怨,不知道你活了一把年纪,明不明白,我们世俗人心,说到底就只是一面镜子,是投桃报李还是以牙还牙,还要看镜前的人如何做,彼之道还施彼身,行善得善,行恶得遭!”
因为姚煜不在,那么家里唯一的大厨就只剩孟东了,他烧菜是稍显惨不忍睹,但是煮面居然会有意外之喜,霍霆觉得他做的意大利面是全中国的大厨都不能比拟的。
饶是这样,孟东将色香味俱佳的意大利面端到霍霆的面前时,他也只是用叉子挑了挑。
“阿东。”
“恩?”孟东拉开眼前的椅子,和他隔桌而坐,十分认真的等着他的下文,尽管他不知道霍霆会不会说出来一个下文,也许他只是想叫一个能让他踏实的名字。
当鸡飞狗跳的现实浪潮退去之后,只肯在他一人面前所袒露出脆弱和无助的霍霆,是十分令人心疼的。
孟东觉得霍霆就像一个长着硬壳的乌龟,风雨吹不到自己这里就能安然生活,风雨吹到我这里,我就缩缩脖,我还有个刀枪不入的壳,把我逼急了,我就让你知道其实乌龟也是能咬人的,谁掀我壳我都能回头啃上一口,那是真咬,也得让人真疼,可是乌龟怎么了呢?
是乌龟,就总有被放血的那一天,不要觉得,乌龟平和安逸,乌龟就不会疼。
霍霆不是一个粗枝大叶的男人,他的心思细腻的就像人体的血管脉络,可以开出无数个细小的分叉,更多的时候,他都在一个人默默的琢磨和背负,好似一个怕被认出来正在发烧的病人,故意的去让自己看起来行动如常。
可难受的,终还是自己。
不出所料的,直到面凉了下来,霍霆都没再说出来第二句话。
孟东杵着下巴极富耐心的陪着他,最后敲了敲他的盘子,“晚上不是什么都没吃吗?吃点东西再发呆,漫漫长夜,时间大把。”
霍霆点头了下头,就着一杯凉白开,味如嚼蜡的吃完了一直以来的美味。
孟东把盘子拉回自己的面前,继续杵下巴。
其实他已经困的快分不清自己爷爷奶奶的性别了,为了不给霍霆增加工作负担,他在公司忙的团团转,有一种既当爹又当妈的感觉,从前还能把自己当个人使唤,现在和骡子差不多了。
但是霍霆不睡啊!他就是头悬梁锥刺股,那也得时刻警醒着!
“我好像,一年之间老了一辈子。”霍霆突然幽幽的开口。
孟东一摆手,安慰道,“一年老七八十年啊?那不能,也就老个二三十岁,我现在和你在一块总不把你当兄弟看了,多半时间你都是我大爷。”
霍霆定定的看着他,“我一辈子也就二三十岁。”
“甭说这个,等死那天再说,老提醒这个干嘛?你还想我拿个黄历牌天天给你倒计时吗?我和你说啊霍霆,这个生活呢,本来就没有一帆风顺的,普通的老百姓是那样,何况你从出生那天起就注定不是一个普通的老百姓,你看我啊,十几岁就开始风里来雨里去的,我多******顽强,我就是活生生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现实版啊!”他从餐桌下面摸出烟盒,晃了晃,就只剩一颗,叼在嘴上点燃,就着烟盒就当了一次性烟灰缸,长长的喷出一口烟,“我也不知道差点死过多少回了呢……不过我和你还不太一样,我的人生就像小胡同赶猪,直来直去,你的呢,就像寡妇村的山路,九曲十八弯,别说这道你自己走的累,我看你走的都累的不行,可是咋办呢?”
他弹了弹烟灰,夹着烟,像个大孩子一样懒洋洋的趴在桌子上,手臂伸的老长,握住了霍霆放在桌面上的手掌,嶙峋苍白,可是干净修长,微微凉。
“尤其是姚煜没了以后吧……”他语气突然有些低落,霍霆原本打算抽走的手也便没拿开。
霍霆没有躲,孟东占便宜就占的心安理得。
“我就觉得,能多活一天都是好的,真的霍霆,不管多麻烦多曲折多难受,也比死了强。”他吸了口烟,用手腕垫着下巴,看自己的缓缓喷出的烟雾和指尖的更小一缕烟雾一起散开。
餐桌上方垂着一盏暖黄的水晶灯,光影在他们身上,形成斑斑驳驳的菱形小块,让平时嚣张纨绔的孟东看起来有些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