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好好的照顾阮阮,不能好好的陪伴阮阮,甚至连接受她闺蜜的指责时,都没有脸面去说一句讨好或者祈求原谅的保证话。
他一而再的对这个野蛮的女人谦让,说到底,并不是因为他的温润平和,也不是他的清高薄凉,只因为她是真的为阮阮考虑的人。
孟东站到霍霆的面前为他挡了挡,“你够了啊童瞳,别不分青红皂白的就骂人,巫阮阮摔倒了和霍霆没有任何关系,我们是只来看人的,不是来挨骂的。”
“算了,孟东。”霍霆揉了揉眉心,推开了他。
孟东很不情愿的站到一边,冷冷的看着每次出场都像机关枪一样的童瞳,他觉得沈茂一定疯了,才会喜欢这么个母老虎。
童瞳高挑的眼梢斜睨了孟东一眼,视线再次落在微微垂眸的霍霆身上,撩人的波浪卷发自然垂在肩膀,她轻轻向身后拂去,下巴微扬,“我说两句怎么了?我说两句还能把人说死不成吗?不是你,阮阮现在会这么糟糕吗?你见过几个女人是怀着二胎给撵出家门的,听说过几个女人被前夫害的差一点带着孩子就没命的,你有脸干的事没脸听人说,你最好祈祷阮阮和喃喃没事,别老惦记弄死那小孩,真有个三长两短,老娘就地跟你拼命,你能站着走出三院,我和你姓霍!”
语毕,她还炫耀武器一般,将包裹在性感短裙之下的修长大腿向前一伸,精致而精细的豹纹高跟鞋优雅的出现在他的脚边,看见没,就这个,大人小孩有一个不好的,这鞋跟就是给你准备的。
霍霆偏了偏脸,无奈的扯了扯嘴角。
霍霆右耳失聪这件事,孟东还在耿耿于怀,童瞳这样的示威,显然他无法接受,他眯着眼,叼着一根没点燃的烟,冷冷的看着她,“不是,我说童瞳,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背后站着个沈茂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好了?”
“你哪位啊?”童瞳扭头上下打量他一眼,故意装作不认识他。
孟东叼着烟,一脸的痞子相,不屑道,“你爹。”
也就幸好,童晏维在仔细的听着安燃对他说阮阮的情况,不然,这又将是一场没完没了的鸡飞狗跳。
童瞳不是在嘴上饶人的人,红唇微微弯起个弧度,冷笑道,“你当谁不知道你堂堂孟家三公子是个那啥啊?我倒敢承认你是我爹,你敢承认你对女的硬不起来你被我妈扣俩大绿帽子吗?”
孟东深吸口气,刚要开口,霍霆便打断,“别吵了行不行?我们安安静静的等阮阮平安出来行不行?”
孟东咬了咬牙,强咽下这口气,就像咽块生铁一样割着五脏六腑的难受,可他刚一转身,就听见童瞳那脆生生清亮亮的小嗓门跟训孙子一样朝霍霆呵斥了一句,“你有提要求的权利吗你!老娘说什么你都得老老实实听着!这是你欠我们娘家人的!”
“欠你个屁欠你!”孟东再也控制不住,所有压抑着的那一点点愤怒的小火星在这一个瞬间凝聚,在他原本就不怎么冷静的脑袋里燃起一把熊熊大火,“巫阮阮摔个跟头就把你们吓的要死要活!我们人都******让你打残疾了也没跟你放一个屁!他要死了你知道吗!要死了!”
一瞬间,所有人都仿佛定格在这个焦虑的空间里。
空前的安静,交谈着的安燃和童晏维,趾高气昂的童瞳,怒气勃发的孟东。
霍霆的脸上写满了不敢置信,薄唇轻轻开启,睫毛不可抑制的发着颤,后腰贴在墙面,上身微微前倾,侧着头。
面上的血色褪的干干净净,将他的眉眼衬的愈发墨黑深幽。
霍霆的眼很漂亮,尽管他已经不再是一个单纯无知的少年,可他的眼仍不见一丝世俗的浑浊,那样的黑白分明,那个将他跃然纸上的画家,画他的眼睛时,一定敛去
了自己全部的奔放与细腻,只是简简单单的,毫不拖泥带水的为他点上一点,这浓黑的墨水,至今尚未干透,每当有光线掠过,它便闪过湿润的水光。
时光过去很久,他还是阮阮最初爱上的模样。
苍穹黑了又亮过,长风吹了又停过,樱花开了又落过,天地万物都在瞬息万变着,世人真的没有理由去相信人心,去相信有什么是不会变的,可偏偏,霍霆爱阮阮的心,却从来不曾变过。
哪怕即将来到他身体的心脏是另一个人的,他还那么坚定不移的,深信不疑的,他会爱着她。
或许孟东说错了话,可他并没有说错事实。霍霆对阮阮的深情可以被所有人误解和讽刺或是视而不见,他不能。
每个人的心都有一座拱桥,桥的一端有一扇门,门里住着他自己的和他为别人所保守的秘密,桥的另一端,便是真相大白。
这些秘密可能会为自己带来无数的误会,会有人站在桥上谩骂,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来谩骂,终有桥梁承受不了的一天。
霍霆装着秘密的门早已封死,他不在意那桥是否会坍塌,因为他门里的秘密从来没想过会从门里走出去。可孟东,他心里的门还是活的,他无比的渴望带着霍霆走向
桥的另一端,光明正大的,坦坦荡荡的生活,他是一个好人,好人为何只能窝在那一个没有阳光的小角落。
“谁要死了?”安燃的视线警觉的在霍霆和孟东之间来回。
“那个……嗯……”孟东最先反应过来,试着去找一个蹩脚的理由来打这个圆场,霍霆的脸色已经由震惊转为难堪,甚至有那么一点受伤和失望,他眼里对真相暴露
的恐惧清晰的就像两个楷体的汉字,印在孟东的眼前,“那什么,紧,紧张的要死了!再怎么说喃喃也是霍霆的种是吧,不紧张是假的,不让生归不让生,既然到生的月份,关心一下也正常,正常……”他摸了摸鼻子,拍了霍霆肩膀一把,“你别紧张,她们会母女平安的。”
童瞳又愣了几秒,突然开口问,“残疾了,又是什么意思?打残了?谁把你打残了?哪打残了?你看起来除了脑残没有别的地方残。”
霍霆轻轻的闭了闭眼,“没有,孟东大惊小怪而已,上次在办公室不小心擦到手臂。”
童晏维走到童瞳身边,抱着她的肩膀将她推走,“甭,甭,甭理他啊们,活,活该。”
当下里,只有安燃一个人算是真正的冷静下来,霍霆眼里的苦涩,还有孟东停留在霍霆脸上的目光,心疼之意呼之欲出,全全被安燃捕捉到。
他刚要开口询问,手术室的灯忽然暗了下来,紧接着,装着婴儿的小车被推出来,“巫阮阮家属,女孩,7斤2两。”
巫阮阮的饭,可真不白吃……
不枉费她不管心情好坏都坚持吃饱吃好的一番心思。
阮阮还没出来,大家都围住了小孩子,密不透风的一道人墙,霍霆却没有拨开走上前,他直接推开手术外面的大门,有护士把他拦下,他焦急的问道,“产妇还好吗?”
“好,很顺利,孩子有点大,太消耗体能。”
他的目光寸步不离里边那扇门,等着阮阮的床刚一被推出,他便挣开护士,扑到床前,“阮阮?”
巫阮阮的脸色有些苍白,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了看眼前的人,也不知道有没有看清,接着又轻轻闭上。
霍霆跟着病床一路走回到病房的门口,周围的人与事仿佛此刻都与他无关,他只能看到阮阮一个人,一张脸,只能听到她清清浅浅的呼吸声,却屏蔽所有人的交谈声。
那种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情绪,由眷恋和心疼交织在一起的不舍,沉重压在人胸口不得好好喘息。
孟东在病房的门口架住了霍霆的手臂,有些焦急的看了眼腕表,“霍霆,我们真得走了,阿青和呢呢他们已经到了,都在等着你,阮阮现在很好,她只是需要休息,你回来她一定健健康康活蹦乱跳,弄不好还有力气给你俩巴掌,所以,我们走吧……啊?”
霍霆委屈的像个小孩,他不想走,可是再也没有理由,阮阮的身边,不缺他这个人。
病房里只有童家的姐弟,安燃负责跟着小孩,霍霆脸上的脆弱只闪现了那么几秒,便恢复了他平日的冷静淡然,随着孟东一起离开。
童瞳的声音从他的背后悠悠传来,“她们母女平安,你好像很失望?多一眼都不想再看了吗?”
霍霆的步子突然在走廊上顿住,他转过身,冷冷清清的瞥了童瞳一眼,“既然母女平安,我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童瞳冷笑一声,没入了病房,没有心的男人,留下来也只能充其量的当个高档花瓶。
安燃推着小孩回来,遇到霍霆时,眼神变得极为复杂,好似在探究,这个看起来白纸一样的男人,到底在织一场什么样的谜。
孟东弯腰仔仔细细的看了看小喃喃,不得不说这基因遗传的强大,小喃喃虽然连眼睛都没张开,可是由于体重有些超标,她看起来一点也不皱巴,除了脸色有些发红,她的五官很清晰,鼻子嘴巴一看就是从霍霆的脸上扒下来 ,就是吧,脸有点大。
这也没办法,体重在这里,脸大是必然了。
安燃眉头微皱,站到霍霆的面前,刻意的压低声音,问,“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有什么不能告诉阮阮的?”
霍霆淡淡的望着他,半晌,别过了脸,左耳微微朝前,视线也落在了小喃喃的脸上,他不是不想回答安燃的问题,只是他很认真的辨析甚至去分析,甚至去看他的唇语,可是仍没弄明白咬着唇压着声的安燃到底有何用意,“听不清……”
安燃愣了一下,他稍稍提高了声音,重复了自己的话,“我说,你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不能对阮阮说的?”
霍霆的视线收回,挑着眉梢,“如果我不能告诉阮阮,你现在问我,我会告诉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