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族太子还急着找前妖帝,最不愿耗时间,他抬手向宴西颜拱了拱,“西颜君,可否替这位苏家小姐找一找如今魂魄飘散在何方,能否召回?”
倘若真是鬼族作的妖,这句话就是个很好的台阶,倘若不是鬼族作为,也能让宵风欠鬼族一个人情。
宴西颜犹豫了,碧海仙灵的魂魄他绝对不愿还回去,但从现在的形势来看,不还回去不行。
秘境之外,同夏禹宵风一起回来的鹤庆琴仙还紧紧拉着商羽。向华莲的侍女要回苏琢寄放在梦红尘的七弦琴独幽后,鹤庆寻了个空房间,一把将商羽拽进去,嘭的关上门。
月光下,一言不发的商羽周身笼罩着一层银辉,独幽就摆在他身前。鹤庆挥手点燃烛火,转头看去,那层被明月与星辰度上的银辉却并未黯淡,青年的眼眸渐渐从混沌变为清亮,银辉反倒收敛起来。
鹤庆激动得微微颤栗,深吸一口气,走近,半个身子伏在琴案上盯着商羽的眼眸轻声道,“仙灵的魂魄鬼族定不肯撒手,你打算怎么做?”
商羽垂眸不语。
鹤庆弯起唇角,笑得深了便露出两个讨喜的酒窝,令他看起来更加年轻单纯,可嘴里说出的话却令人讶异,“你,难道要对你最喜爱的师尊见死不救?碧海仙灵可是在石窟里就认出你来啦!”
石窟中的人形魂魄并没有回忆起少司究竟与他是何关系,却在空间塌陷前对他们说过一句话“你们师兄弟先走”。所谓师兄弟,自然至少也得是两个徒弟,其一为宵风,其二则是商羽了。自家徒弟宠爱了那么多年,即使记忆混沌碧海仙灵也不会认错。当他向商羽投来第一眼时,商羽正处在前世记忆苏醒的过程中,在商羽身边的鹤庆可是将人形魂魄眼中的宠溺之情看得一清二楚。
商羽倏然睁开眼睛,金瞳闪耀,一物从衣摆下钻出鞭子似的挥向鹤庆。鹤庆猛然后翻以琴仙不可能拥有的敏捷速度从琴匣中抽出一柄细剑,噌的一声金石交击音在不大的房间里撞响。细剑断成两截,鹤庆往后连退三步跌入圈椅中,挣扎了一下却站不起来,唇边淌下丝丝血迹。
鹤庆修为不过仙界最低层,冷不丁的吃了一击爆发,已是仙力溃散苟延残喘,偏偏他浑不在意的抬起脸来笑道,“他们都说你死了,可谁死了我都不信你会死!千尾银狐——白徵!”
被劲风吹得东倒西歪的烛火终于稳住,在屏风上映出一圈浓稠的黑色剪影:挺拔清俊的青年仰起下巴,脑袋上竖起两只兽耳,背后舞动着一条柔软似鞭的毛绒尾巴。
他的眸光似冰冷璀璨的金子,周身仙力激荡,神情狂傲得近乎不可一世,哪还有半点商羽的温和可亲。
鹤庆既眷恋又嫉恨的仰望他,看着看着,忍不住咳出一口血来污了仙衣,他动动手指指向独幽,“琴就在手边,不弹一曲‘魂兮归来’召回碧海仙灵的魂魄?即使强如仙灵,没有壳子的保护魂魄也会有所损伤吧,你不心疼?”
青年居高临下的藐视他,“哼!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听我弹琴?”
在滔天气势的压迫下鹤庆口中的血止不住往外涌,却大笑出声,“哈哈哈哈!白徵啊白徵,千万年来,这世上唯有一个白徵!没了你世间多无趣,本尊在仙界等你归来!”
青年又是毫无花哨的一尾巴抽过去,鹤庆整个人碎成逸散的仙力,只剩那一句“在仙界等你归来”回响在空荡荡的屋子里。鹤庆此人,只是一尊实力限制在小仙级别的分身罢了,原主是谁青年心中有数。他在琴案前盘膝静坐,丝毫不受影响,功法运转后狐耳狐尾渐渐消失,身上强大异常的气息也收敛得干干净净,又恢复成苏琢的好师哥商羽。
与此同时,秘境中的鹿柏上仙心神被牵引得一动,他从袖中取出一卷陈旧的曲谱,淡然开口打破因为宴西颜天人交战而造成的沉闷,“正巧小仙手中有一卷远古招魂曲的曲谱,寻一位与苏姑娘有深厚因果之人弹奏,只要魂魄并未消散,定能召回。”
黎明时分,南陵深处,守在命牌前的莲业露出浅淡笑容。没多久后得到消息的七七在苏绮耳畔轻声道,“睡一会儿吧,阿琢的命牌恢复正常了。”
漫漫长夜终是过去,梦红尘城门口的早点摊上,刚沐浴完还湿着头发的罗兰大手一挥,“老板,包十个葱香烧饼!”
“小气鬼!”已经换掉夜探石窟时弄脏的华服的彼时瞪大眼睛,气呼呼地喊,“老板,要十个肉馅儿的!”
“别别!不要肉的!”罗兰对女子狂使眼色,眼皮都要眨抽了最后无奈的将她拉到一边蹲着说悄悄话,“我刚算过了,这家今日的肉馅儿不新鲜!我们去隔壁买肉包子好不好?那家用的是黑毛猪,做出来的肉包子香就一个字!”
彼时吸溜着口水,那馋猫模样与她身上千金难买的衣裳一点都不相配,“那要二十个!姑娘我要吃上三天!”
一辆大马车从他们身后的街上慢慢驶过,朝阳初升,照得大地一片金光灿烂。马车内,苏琢沉睡在柔软的被褥里,宵风时不时的摸摸她的额头,少女脸色红润,呼吸和心跳都很稳健。戴着斗笠的赶车之人正是商羽,他一手持扇一手持鞭,笑得风流又洒脱,马车悠然驶向都城。
苏琢醒来时身在客栈里。前几日大雪纷飞,不宜上路,今日太阳露脸,孩子们在院子里玩耍,笑闹声追打声夹杂着客栈老板的呵斥声轮番交替,她刚睁开眼睛,一声温和又欣喜的“吾妹”就在不远处响起,苏琢从出声的方向找到商羽,哑着嗓子叫了一声,“师哥。”
商羽正在窗前煮茶赏雪,见苏琢醒来将她扶起,兑了一杯温茶递到她唇边,“先喝口水,感觉如何?”
半杯水入喉,身体果然松快多了。苏琢回想了一下,最后的记忆停顿在宵风一脸绝望的抱着她。
“师哥,我昏迷了多久?”
“七天。”
“发生了何事?”
商羽挑重要的叙述一遍,苏琢皱眉,“所以,最后是宵风弹了一曲招魂曲将我救回来的,可你说的石窟空间和鬼族骷髅王、西颜君,我丁点都没印象。”
商羽早些年就封琴了,宵风虽然达不到苏琢和商羽的程度,作为碧海仙灵最杂学的弟子琴棋书画他是样样都会的,琴技说不上一流,二流中上游绝对有。
商羽闻言摸摸苏琢的发顶,“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先喝点粥,然后再服几贴安魂汤,以后自己小心些。”
苏琢在起床时又晕了一晕,她感觉脑袋里多了许多东西,涨得头疼,一时间又理不清,喝完粥服了药后再次睡过去。
苏琢睡下不久宵风就回来了,看见桌上底朝天的药碗眼睛一亮,压低声音问,“阿琢醒了?”
商羽用扇子轻轻敲打上臂,似是惊疑不定,“你不是说魂魄离体多多少少会有损伤,可阿琢看起来一点都没变,仅仅不记得魂魄离体期间发生的事,这正常吗?”
宵风也拿捏不准,毕竟碧海仙灵的魂魄不能以常理揣度。他兀自琢磨了会儿也没个结果,便乐观的回应,“船到桥头自然直,只要阿琢醒来就好!马车修整好了,现在走,还是等阿琢睡醒再走?”
商羽掰着手指算了算日子,“动身吧,不知道后几日还会不会降雪,天气与路况都难以预估,再耽搁下去要在立冬之前抵达京都就有些赶了。”
宵风本有一枚代步法器,因弹奏招魂曲为苏琢招魂将他的灵力耗得几乎见底,所以才不得不靠凡间马车赶路,这是告诉商羽与卖他们马车的华莲芳主的理由。实则,这欺师灭祖的家伙趁招魂之际又暗中与苏琢体内的一魂二魄狠狠亲昵了一回,他们的双修直接跳过肉体层次,从灵力相融到魂魄依缠,二人气息更加圆融。那颗如有灵性的蛟龙金丹也对苏琢越发依恋,但凡二人贴近便自发运作起双修功法,短短几日之间内丹就蒙上一层盈盈蓝雾,餍足的浸润在仙灵之力中。
苏琢伤在魂魄,商羽自觉插不上手主动承包车夫的工作,将马车内的空间留给宵风调制宁魂香、弹奏安魂曲,宵风乐得恨不得路上再多耽搁几日。
见苏琢睡得死宵风连人带被子一同抱入已经熏暖的马车,发现她一路上睡得非常不踏实,却怎么都叫不醒,隐隐有不太好的预感,怕是后遗症开始显现了。魂魄的伤害并没有什么特效药,只能靠修养,而且需要很长时间来修养,对碧海仙灵而言不过一次闭关,对苏琢而言就是一辈子,毕竟凡人寿数太短了。
路途顺利,离都城还有一日距离的时候宵风发了封信给池镜。这封信他写了又改、改了又写,熬夜通宵还抓下一大把头发才硬着头皮将信绑上鹰隼飞向夜空。望着在驿站空地彻夜练剑的“苏琢”,宵风心里抖了抖,陪他熬夜的商羽没什么诚意的安慰他,“你说的,船到桥头自然直。”
宵风反手抓住他的衣袖,整张脸都皱到一起,苦兮兮的道,“师哥在上,我觉得我会被他们打死!”
“谁是你师哥!”商羽打着呵欠抽回自己的袖子,冷冷瞪他。宵风心悦苏琢他很早就看出来了,但并不支持这段感情,所以一直护犊子般护着苏琢防止宵风下手,毕竟苏琢不可能跟了一个南风馆的馆主,即使他真实身份并不简单。怎料宵风居然愿意放下身段并且抛开亲手经营的一切跟苏琢去南陵,而且还言明了不要名分,如此不计得失的爱令商羽有些动容,因而这些天一改往日的严防死守,不过在他看得到的地方,宵风还是别想明着占苏琢便宜。
作为苏琢认定的独一无二的师哥,商羽的身份是超然的,他很是感兴趣宵风今后将如何同他的情敌们撕逼。瞥了眼对外形象俊逸如谪仙的宵风馆主,商羽老期待了!“死心吧,本公子向来公平公正,不会偏帮任何一人!吾妹那般完美无缺,当然得有个最好的才能配得上啊!”
宵风求助无门,拎了件狐裘大衣下去哄苏琢回来休息,院子里一树冰霜。
半日后,接到传信的池镜召集苏青城、池涵、元春潮、小妩小媚开了个简短会议,并且请司徒腾旁听,毕竟他也算半个自己人。会议很简短,过程如下:
众人坐定,池镜,“小姐明日上午抵达,准备接风洗尘。此外,小姐性情有变,到时见机行事。”
众人,“是!”
司徒腾,“什么叫性情有变,见机行事?这才几天未见,苏琢又怎么了?你们就没谁觉得其中有蹊跷吗?好端端的一个人突然性情有变,能正常?为什么都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啊!”
苏青城继续神游天外,池涵与小妩小媚眼里透出些不安,元春潮大大咧咧的解答了司徒腾的疑惑,“性情有变说明小姐只是经历了些不太愉快的事,总比缺胳膊少腿或者丢掉性命好,若是小姐受到什么无法挽回的伤,在座所有人都逃不了一死,嗯,老家那边还要连坐死一大票。”
司徒腾,“……”
池镜端起茶盏,“还有问题吗?没问题就散会。”
事实证明,苏琢这套初具雏形的内政小班子在池镜的掌管下效率极高,散会后各做各的事,将接风洗尘的诸多准备都落实到位。
立冬日,天晴。
符清彦起了个大早溜进侑贵的院落,眉开眼笑的蹭了一顿饺子吃。
荐试五人组中,苏琢行踪不明,芍药被师父带回神医谷,另外三人都在都城。符清彦的师门阴阳观直接占了都城好大一块地方,自古有守卫皇室龙脉之职责,侑贵被三王爷暂时扣留不允许他乱跑,因着忘年交方易师也在,所以侑贵尚且没动偷跑的念头,楼岚本就是楼家之女,楼府就在都城,所以三人时常聚在侑贵的小院子里,侑贵也能通过三王爷的眼线带给他们一些苏琢与芍药的最新消息,同时等待皇甫太师颁布下一项荐试任务,却迟迟没有动静。
今日楼家祭祖,楼岚缺席。符清彦与侑贵吃完饺子消食片刻,便央着侑贵陪他练拳脚功夫,半个时辰后,因身手太差惨遭嫌弃,符清彦闷闷不乐的蹲在银杏树下用枯枝树叶起火烤栗子吃。连银杏树都似乎跟他过不去,小风一吹便霹雳巴拉的往下砸银杏果,符清彦却一转愁容乐呵呵的捡了果实扔进小火堆里一同烤,还忽悠院子里扫落叶的小童排排蹲尝鲜。
有人进入书房在侑贵耳边说了几句话,侑贵思索片刻露出喜色,将看了一半的书放在案上,探头望向窗外,顿时被院中孩子气的符清彦逗笑了,张口喊他,“清彦,过来,有个好消息想不想听?”
偷懒的小童听到主子的声音一溜烟跑了。符清彦嘴里还咬着冒热气的银杏果肉,擦了擦黑乎乎的手,仰头对隐在树上的暗卫道,“大哥,麻烦帮我看着火,别走水了,等下我还要回来的!”
当值暗卫,“……”
待符清彦拽着一手栗子一手银杏果跑来,侑贵哭笑不得的说他,“符清彦,你今年多大了?早上饺子没吃饱?”
符清彦理直气壮的答,“十八了!饺子吃饱啦,谁规定吃饱了就不能吃点心的!”
侑贵叫下人打水给符清彦洗手擦脸,脸上尽是灰烬,他还舍不得放下吃食。侑贵笑着摇头,“谁家男儿十八了还是你这样的,小彦彦,今年才八岁吧?”
符清彦鼓起脸颊瞪他,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亮晶晶的,“什么好消息,是不是有阿琢的行踪了?”
侑贵眼神微暗,话到嘴边却有些说不出口,根据刚得来的最新消息,他确实对苏琢的行踪有所推断。符清彦是个好人,他的喜欢热情又真挚,谁也不能说他不好,却谁也不看好这份感情。符清彦与苏琢并非同路人,他们的世界隔得太远。侑贵斟酌片刻,道,“清彦,池镜公子一行人住在三王爷府中。”
符清彦点头,“你之前就说过了,我知道啊,可苏琢又不在!”
“昨日傍晚他们开始准备洗尘宴,司徒小侯爷亲自带人又收拾了三间客房,其中一间是给女子住的。”
符清彦睁大眼睛,“怎么不早说!都快用午膳了!”说完拔腿就跑,跑出几步忽又转回来,在侑贵眼前边转圈边急切的问,“你看我衣服有哪里脏了吗?脸洗干净了吗?头发上有枯叶子吗?”
侑贵还没回答,他又哒哒哒的跑不见了,连栗子和银杏果都忘了个一干二净。侑贵忧心的望着符清彦消失的地方,方才传消息来的眼线又鬼魅般出现,“少主,主子让您午膳回府用。”
侑贵横了他一眼,刚才不说!算准了他见不得符清彦一头撞哭在王府的大门上,这趟不想回去也只能回去了。侑贵唤人更衣准备,老天保佑符清彦别被池镜和司徒腾欺负得太惨。
符清彦跑了一路,忽然又有点近乡情却,脚步不自觉的慢下来。嘴里说着快午膳了,心里也清楚,时间还早呢,于是脚下一拐转入附近集市,打算准备一件小礼物去讨好苏琢。可是苏琢喜欢什么呢?符清彦考虑了半天,又逛了半天,最后停在糖画摊前流口水……
“小公子,您想画个什么?十二生肖还是吉祥如意图?”
符清彦早过了被称作小公子的年纪,可是他容貌气质看着都显年幼,不怪摊主估错年纪,尤其是那种看到好吃的好玩的就眼巴巴走不动的模样,活脱脱一十二三岁的小少年。
符清彦想了想,“给我画条鱼,要大的!”
“好嘞!”虽然要求有点奇怪,不过难不倒龙都能画的摊主。小勺舀起溶化的糖汁,在石板上飞快地来回浇铸,游鱼渐渐成型。
符清彦看着看着,不知想到什么又红了脸追加要求,“要两条鱼!成对儿的那种!”
摊主笑嘻嘻的抬起脸,“小公子,那铜币也得双份啊!”
符清彦歪着头问,“画两幅打折吗?”
从未遇到买个糖画都要求打折的摊主,“……”
因为不打折,符清彦最终还是只要了一幅糖画,看着两条奇形怪状的连体鱼,嘴里念叨着“双兔傍地走,鸳鸯成双飞”等不知所云的话,引得旁人屡屡行注目礼。
今年气温降得早,才立冬京都已下过几场小雪,此时的青菜最是甜糯可口。有郊区来的老农父子背着满筐绿油油的青菜寻地方摆摊,老农腿脚不便,走路摇摇晃晃,符清彦瞧着菜筐很重的样子上前搭了把手。老大爷回头,他笑得一脸真诚,“老东西!大爷我帮你背吧!”
搞不清这位小公子是好心还是找事的老大爷,“……”
老农的儿子闻言回头怒道,“我爹不过腿脚不便走得慢些,何必如此说话!是人谁不会老,谁老了又能保证腿脚都灵便!”
脑子进糖浆尚未意识到自己口误的符清彦愣了愣,笑得更傻白甜了,“甭客气,是人都会老,老了就要服老,把菜放下,我来!”
老农的儿子是个暴脾气,拔高嗓子叫得周围人都看过来,“小小年纪瞧着像是有教养的,口舌忒毒!还想抢菜!吃我一扁担!”
“哇啊——!!!”
“别跑——!!!”
“干嘛打人——??!”
“打的就是你这不知尊老的小东西——!!!”
符清彦甩开一只胳膊飞奔,另一只胳膊高高的举着连体鱼糖画不敢动静太大。他可以跑的更快,还可以飞檐走壁,可是他不敢!糖画只用一根小棍子固定,颠簸得厉害了一准坏掉,他还远没有到踏雪无痕的境界,所以一个劲儿的蒙头往三王爷府所在的街道跑,所幸距离不远。
集市上一群不明所以的热心群众跟着中年农夫一起喝骂一起追逐,追得符清彦宛如过街老鼠,直到符清彦一个闪身滋溜从三王爷府外围的守卫腋下穿过,后面一大群人被紧张的守卫们拦下,他才拄着膝盖狂喘气。此时,一辆马车稳稳停在王府门口,王府大门从内里打开,池镜与司徒腾并列站在最前方,后面跟了好几个面熟之人。
走在司徒腾后面的侑贵看见夹在他们一行人与马车之间跑得满脑门都是汗的符清彦,真不想说自己认识他。
符清彦是单纯了点,但并不蠢,看着这豪华的接风阵容用鼻子想也知道马车里定是苏琢无疑。当下喜色上脸,想也没想就直接伸手去撩车帘,“阿琢!”
回应他的,是一柄透心凉的冰剑,贴着五指擦过架在颈项上。
“走开。”没有杀气,却冻得人骨髓结冰。
帘子微晃,从马车上干练迅捷的跳下一人。见符清彦呆住,看也不看,收剑,绕人而过,冰剑在手中直接汽化消失。
漆黑长发以银制发环束成马尾,长长的发尾直垂到腿根,除发环以外别无其他饰品。一件单薄的浅蓝色秋衫,外罩鲛绡纱衣,领口敞开露出半截锁骨。以往过长的额发朝后束进发环中,露出饱满的额头,一双冰魄般的碧眸冷冷扫过众人,带来极北之地的寒潮,冻得人心肝发抖。最后,视线停在妄想躲在她身后的宵风脸上,道出两个没有温度的字,“带路。”
宵风认命的走出来,对众人使了个眼色,谁也不敢多说什么,放轻脚步老老实实的跟在后头。
后知后觉的符清彦这才发现自己吓出一身冷汗,茫然的问,“……苏琢?”
苏琢是一把水做的琴,此人是一把冰做的刀。一样的脸,完全不一样的性格气质。
特意留到最后的侑贵拍拍符清彦的肩,“不知道。进来,跟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