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得知同伴很安全之后,苏琢选择再次穿越洞穴迷宫回到瀑布潭水处,她想要清洗身上的汗水血迹。池镜片刻不愿分离,苏琢入水他便在岸上架起火堆料理美食。掬起一捧清水从额头淋上身体,苏琢低声喟叹,她向来知道自己有亲水属性,却不晓得光是浸泡在潭水中便能快速恢复,水中的灵力就像归巢的鸟儿一般争先恐后的想成为她的力量,这样的能力倘若运用得当……
“阿琢!~快上来,鱼烤好咯!”
苏琢闻声回头,池镜在岸边向她挥手,串串肥鱼架在火堆上滋滋作响,散发出引人垂涎的香味。池镜手巧心细,性格里还有完美主义者的倾向,所以他料理食物相当考究,火候更是严格掌控必须一分不多一分不少,上一次品尝到池镜的手艺还是六年前的春季,池镜送苏琢到思归亭的路上用森林中的野味做成饕餮大餐。光想想就食指大动,苏琢一个猛子潜入水中,再浮上来已至近岸,池镜俯身向她伸出手,“来。”
苏琢摆动双腿往前一蹿,温柔的月光下,浅水中修长洁白的双腿粼粼发光,宛若鱼的尾巴甩出漂亮的水花。苏琢将手搭在池镜手上,却发觉池镜出神的看着她身后。
“……怎了?”
池镜回神,手上微微使劲将苏琢带起,十二单衣中的外衫及时展开将她只着贴身小衣的身子拢起来,池镜弯起眼眸笑得温软,“阿琢……你前世说不定是位美人鱼姑娘。”
苏琢缓缓眨了下眼睛,轻声道,“我前世是北海的大神使。”
闻言润黑的瞳孔细微收缩,脸上的笑容却一丝未变,在池镜温柔的凝视中苏琢周身灵光闪动恢复干洁。牵着苏琢的手走向火堆,池镜取来一串肥鱼递给她,“北海大神使小泫,在‘命盘’中我听说过他的传说。阿琢得到前世记忆了?”
苏琢舔了一口肥美的鱼肚,舌尖沾上恰到好处的四季草与甘茜花的味道,“你从不怀疑我说什么?即使如此天方夜谭?”
池镜轻咬下唇抛了个令人心痒难耐的媚眼,“阿琢骗我有糖吃么?”
苏琢微微叹息,一口咬上鲜鱼,“大概只有三成记忆,北海大神使的生活多数时候都很无聊。小时日夜修炼,大时斩妖除魔,最终因杀戮过多堕魔,终于小神使之手。”
池镜默然,苏琢没有看他,兴致勃勃的和美味作斗争。如果她看一眼就会发现分别的六年里池镜的变化非常大,只要池镜不愿意,即使是她也无法从他脸上看出半分想法。在“命盘”中的日子提升的不单单是武力,还有心智和城府,甚至演技都有脱胎换骨的进步。
当苏琢将手伸向第三尾肥鱼,池镜从沉思中抬起头,“接下去阿琢有何打算?”
“攻略遗迹。”
“阿琢很有信心?”
“这地方给我感觉有点熟悉,我想深入瞧瞧。”
“相较海族这儿更像仙家洞府。”
“‘命盘’……有点意思。”去了一趟“命盘”,池镜显然见识过了许多普通人一辈子都不可能知道的东西。
勾勾唇角,池镜的笑容带上几分少年时的得意张扬,“给你烤鱼的可是与紫微大帝面对面说过话的男人,这世间能有几个?”
苏琢想想觉得很有道理,点头赞同,“阿镜确实很了不起。”忽然心头一动,池镜在“命盘”中逗留六年,通常来讲肯定是第三年没能及时脱身不得已才又延长三年。但若是池镜的话,会不会是他故意三年不回,又磨砺三年呢?想到此处,苏琢脱口而问,“第一个三年你向紫微大帝请愿获得力量,第二个三年你要了什么?”
池镜单手托着下巴笑意盈盈,显然很满意苏琢没将他当一般人看待,火光将他的影子长长的映在背后,跃动中宛若长出一条妖娆的幻影尾巴。
苏琢与池镜无疑都是灵性十足的人,并且不约而同的将真实秉性深深隐藏。苏琢好似从湖泊中诞生的精灵,温柔、沉静、包容,拥有安定人心和治愈伤痛的力量,但其实你并不知晓湖泊深处是否像表面看上去的一样平静无害,非常时刻汹涌的暗流吞噬起生灵亦不会手软。
而池镜仿佛来自于古老悠久的森林,浑身散发出大自然的勃勃生机和自由恣意,像一只欢快奔跑在灌木丛中的小兽,好奇、灵敏又警觉。然危机四伏的森林里从来就不缺乏优秀的伪装者,他可以像藤蔓妖娆柔软,也可以如猎豹迅猛矫健,更可以似毒蛇在暗中长久隐忍伏击。池镜性格多变难以捉摸,前一刻他可以是世上最无害的小鹿,眨着黑溜溜的眼睛好奇的瞅你,下一刻他就能变成凶残的捕猎者,一口咬中猎物要害鲜血迸射,截然相反的角色瞬间转变毫无压力。
此刻,他的神情就像经验丰富的捕猎者,凝视苏琢侧颜的润黑眸子悄然暗沉一分,陷阱已经布置完毕,只需耐心等她自投罗网,而池镜从来就不缺乏耐心。他眨眨眼睛,生出一丝无害的调皮,“你猜~”
苏琢思索片刻,摇摇头。她不是思维跳脱的人,而池镜从小就喜欢异想天开,要猜中他的想法很难。但是能让池镜不惜耗费三年都要达成的用普通方法无法达成的心愿,成功勾起苏琢不多的好奇心,“是什么?”
“唔……”他佯装思考,忽然眼睛一亮,笑呵呵的道,“阿琢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亲?至今还没有人跟苏琢提过这个字,但苏琢也不是小女孩对****完全不懂,在不夜城南湘乐坊精进琴技的日子里,她无意间连********的最后一步都见识过了。此刻突然从未婚夫的嘴里冒出这样一个字,苏琢当然不会迟钝到一点都不往那个方面想,毕竟池镜也十九岁了,放在南陵以外完全可以当爹了。
苏琢没打算成婚前发生些过线的旖旎事,未婚夫也并不完全等同于夫君,苏琢从没想过和一个男人情情爱爱腻腻歪歪的过日子,当然得适时掐断一些危险的导火线。侧眸仔仔细细的盯着池镜看,润黑漂亮的眼睛里有一丝期待,一丝得意,一丝调皮,无关****欲念。完全就是六年前的他,那个张扬快活的红衣少年,开心的时候只会抱着她乱蹭,在他眼里比起小未婚妻她更像一只新奇的探索不尽的可爱生灵,他对她的喜爱与独占大概就像小苏琢对萱草精小舞的感觉,这让苏琢觉得安全适宜。
前倾身子,一个单纯轻柔的吻落在他脸颊,却令池镜抑制不住的微微一颤。
苏琢刚想退,被一把托住后颈,池镜忽然转过脸,擦着她的唇轻声道,“我向紫微大帝请愿,让这双眼睛能看到和你一样的风景……”
唇上无法忽视的气流的震颤与吐息的温度令苏琢浑身僵硬,男性的体息涌入肺腑,那分明就是发情的味道!苏琢觉得自己眼瞎了,方才还小鹿般无害的少年眼眸瞬间就被炙热的****占满,黑得那样深邃,润得那样妩媚,眸底燃烧的簇簇火焰仿佛拥有生命,在热烈的邀请她、引诱她一同品尝禁果。
池镜半垂眼眸在苏琢僵硬的唇角轻啄一下,移到唇上又一下,一只柔弱无骨的手抚上她的脸庞细细摩挲。
好不容易他成功回来了,好不容易又见到她了,好不容易等到两人独处,天知道他忍得有多辛苦,而她偏偏丝毫没有察觉他的情意。池镜心知,她不是迟钝,她是老毛病犯了不愿和任何人深交,这辈子她都不会主动去接近、去爱一个人,即使是未婚夫,她也只会礼貌的对他温柔亲切,给予他与身份相应的尊敬和信赖。这些不是池镜想要的,所以他设下陷阱,他要打破那堵看不见的隔阂。
唇瓣含着爱意轻柔摩挲,不紧不迫,似晚风拂纱,酥酥痒痒,没有一个女孩子会讨厌这样的亲吻,但池镜清楚的感觉到苏琢在暗中挣扎。还好是挣扎不是嫌恶抵触,为此他也不惜用上在“命盘”中获得的力量一搏,死死禁锢不让她挣脱,如果阿琢舍得伤他,他自然一败涂地,甚至连未婚夫的名号都会被收回直接打落深渊,他就是赌苏琢再挣扎也不会伤他!
唇上柔软的触感和两人暗中的较劲截然不同,一遍又一遍,池镜充满耐心,用最温柔的啄吻和最轻软的摩挲令苏琢放弃挣扎,他察觉到她的力气不支,一点一点在泄气。时机已到,他乘胜追击一声暗哑低吟“阿琢……”润黑的眼眸终于完全撞入她清澈的眸底。
池镜单手用不会弄伤她又不让她逃脱的力气托着苏琢后颈,迫她仰起脸。发丝散开,羽睫纤长黑得秾丽,此刻轻颤不止犹如受惊却无法逃脱的蝴蝶,眼睑微红染出一抹艳色,碧眸中水光点点,泫然欲泣又娇艳欲滴。一把邪火刹那间在小腹燎原,池镜暗暗倒抽一口气,他向来知道小苏琢是世间最精致美丽的女孩子,却没想到长大后的她简直就是只妖精!一个慌乱无措的表情就可令自己热血沸腾轻易失控,这让别的男人看见还了得!?
另一条手臂倏然搂紧她的腰,像蟒蛇卷上猎物凶猛的缠紧拽向自己,换来苏琢一声惊呼。舌尖趁机舔过粉唇,滑入贝齿,准确无误的一击命中目标,深吮重吸,池镜看着她微红的眼睑越发艳丽,碧眸中水光快速凝聚,盈盈闪亮好似破碎的月华,一股发了狠想要欺凌她的冲动油然而生,他闭上了眼睛。
或许每个男人骨子里都隐藏着兽性,渴望撕碎猎物、征服对手,本性倾向以野蛮的手段霸占所爱,无疑,苏琢能最大程度激发这股天性,即使自控力强如池镜也瞬间迷失。
这很危险,非常危险,最危险的是苏琢不自知。
异样的疼痛混合着滚烫的喘息,苏琢觉得透不过气来,身体瑟瑟发抖,但她知道自己并没有害怕,她随时可以一掌震开池镜,正全身心投入的池镜对此没有防备。大脑因为缺氧开始浑浑噩噩,迷幻中一丝隐秘的渴望从心湖暗处滋生,不仅是身体,连心湖都开始震颤。血液的流速无止尽的加快,耳边是如擂鼓的心跳声,心湖底暗流汹涌,苏琢感觉到有一团漆黑的物质不受她控制的呼啸而出,刹那失神,久久激荡,只觉四肢百骸通体舒畅,五感敏锐加倍。
下一刻,她突然就不明白自己在挣扎些什么。池镜可是自己的未婚夫,他喜欢自己,当然自己也不讨厌他,六年分别生死不明,一朝重逢深情喷薄,他迟早是自己的人,只要你情我愿,有什么不可以的呢?这六年里,也不知道阿镜一个人受了多少伤痛,吞下多少委屈,度过多少寂冷孤独的夜,只要是他的期望,无论什么奖赏都是可以的,只要他快活安好。
刚想到此处,身体已经更坦诚的采取行动。双臂搂上他光滑莹润的颈项,身子紧紧贴住他的,相黏的唇舌更加激烈的交缠,并且渐渐夺回主导权。苏琢微垂的眸中流泻幽幽冷光,堕过魔的魂魄中不可避免的残存魔性,今夜月光太美好,未婚夫又太煽情,压抑在心湖深处的黑暗可受不得引诱。
同一时刻,遥远的魔界圣殿,歪在王座上无所事事的少年掀起眼眸,纤长的羽睫黑得秾丽似蝶翼轻轻一颤,那双碧眸同苏琢竟有九分相似,只不过多了一抹天真无邪的残忍。
他摊开手掌,掌心咒文闪烁,一缕模糊不清的魂魄渐渐在漆黑的魔力中凝聚成形,少年玩味的轻啧一声,“娘亲,孩儿感应到你遗落在人间的魂魄了,你说,要不要告诉父王?哼,孩儿才这么点大他就撒手走人,也不怕孩儿被他遍布魔界的仇家给活撕了,单这点就该让他自己慢慢找,你说呢?”
虚幻的身影不过巴掌大小,张了张嘴似乎要说什么就被少年冷冷打断,“……住嘴,我不需要听你说教!我不是你的徒弟!你也根本不会教徒弟不是吗?看看碧海宫被你的爱徒们弄成什么样!嗯~反正孩儿最近也闲得慌,要不,孩儿替你重整碧海宫吧?”
丝毫没有给人考虑或者发表意见的意思,少年愉快的合掌,“娘亲不说话就是同意了,那就愉快的决定去趟九重天碧落海吧!魔界已经没人愿意陪孩儿玩了,听说神湘姐姐是原神界的第一美女?你说她会不会疼爱孩儿……孩儿那么可爱,一定会的吧!嘻嘻,不会孩儿就打到她会!”
在王座上时还不明显,一旦站起来,其实这是一位柔弱美丽并天生带着三分病弱苍白的绝色少年,风姿更胜池倾当年。十五六岁的外表,个子并不算高,一身质地柔软宽松的绸衫黑得纯粹,黑得靡艳,紫金流苏从一颗颗黑钻制成的扣子垂下,奢华矜贵。细软的黑发随意披散长长的拖曳在王座和地上,不说话安安静静半垂眼眸的时候看起来十分乖静,容貌更是雌雄莫辩分外诱人。
少年懒洋洋的舒展似乎坐僵硬了的身体,深吸口气,却又受寒气刺激开始咳嗽起来,不似别人咳得撕心裂肺,即使咳嗽他也是轻轻的、幽幽的,气息虚浮,喘息连连,弱质芊芊,万分惹人垂怜。
候在台阶下的四名魔将互看一眼,脸色难看好似吞了老鼠。见少年离开王座年纪最大的白发魔将急忙跪地进谏,“殿下!魔界不可一日无主,还望殿下三思!”
少年歪歪脑袋,天真无邪的笑了。甩着过长的衣袖迈开腿,一格格玩也似地跃下台阶,突然一个趔趄跌坐到台阶上,小嘴抿成“∧”型,他抬起右脚将过长的黑发从****的脚下和跌痛的屁股下解救出来,又委屈的揉揉头皮,碧眸中毫无征兆的落下串串泪珠,一颗颗砸落台阶叮咚悦耳似珠落玉盘。
但是听到这声音,进谏的魔将却是脊背发寒,将头埋得更低,另外三名魔将也跪下齐声道,“殿下,请息怒!”
圆浑洁白的珍珠接连滚落台阶,撞到白发魔将的皮靴静止下来。不多时,少年****的小脚出现在他视野中。
“噗嗤”。
极轻的声响,少年因为哭泣而红着的眼睑艳丽得好似晕开一层胭脂,他甩甩袖子,仿佛向长辈撒娇的孩子,“我不生气,我不生气哟!~”
一滩殷红色的液体缓缓晕开,珍珠染血,荡漾着令人心颤的凶光。
“我只是出去散散步,马上就会回来的,这里就麻烦叔叔们打扫了……”
随着少年清亮的嗓音从殿门外飘远,白发魔将跪地的身体歪倒,一条细长的刀痕将身首分离。另外三位魔将轻嘘一口气,望着同僚的尸身只剩阵阵无力和发寒,他们也曾经反抗过,但是这对父子,太可怕了!虽然历代魔帝中从来不乏残忍之辈,却也没有像这对父子一样手刃魔界中流砥柱的魔将如切瓜,更是对治理魔界毫无兴趣。
寂静良久,终于有一人缓过气来,“收拾收拾,厚葬吧。殿下不在也好,至少这段时间是安全的。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