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包车不知道开了多久,一路的颠簸让李森的脑袋不知和车底板亲密接触了多少次,碰出了多少包,直到他的脸快被蹭破了,车才停下来。
晕眩中李森感觉自己像个麻袋一样被人拎起来,连抱带拖地走了一阵,然后像是卸货一样被重重地摔在了水泥地上。
头套被摘下来,身体受到的物理碰撞让李森眼前的景象模糊,头脑发晕。
突然一只大脚踹过来,正中前胸,李森被踢得胸口一阵发闷。
“干吗呢?醒醒。”
李森努力让自己的眼睛找到焦点,最先看清的是几双粗壮的腿,目光向上看到了几张带着墨镜毫无表情的脸。
一只手伸过来重重地在他脸上拍了两下,“醒了么?出点儿声!”这只大手还有继续往下拍的意思。
李森忙说:“醒了,醒了。”
那只大手不拍了,这几个粗壮高大的墨镜还是面无表情地看着李森,李森也看着他们,一时间双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这么待了半天,李森缓过劲儿来了,“几位大哥,你们一定是找错人了。我,我不是有钱人,我爹妈是一没房子二没车三没存款四没钱,你们绑我没用。”
为首的那个人李森看着眼熟,猛地想起来这个家伙在地铁里见过,在自己住的筒子楼外他也出现过。
“真的是冲我来的?”李森有点蒙了。
一直跟着李森的那个墨镜对其他几个人示意了一下,马上一顿拳脚就向李森身上招呼过来,李森抱着头在地上打滚,他知道自己的身子骨禁不住几下子。
“别,别打,别打,我,我身上还有三百块钱,在我钱包里,我都给你们。”那几只大脚却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真的别打了,求你们了,几位大哥,我银行里还有几千块,存折在家里,我告诉你们密码。别打,别打!”李森一边哎哟着,一边带着哭腔求饶。
旁边传来一声咳嗽,几只穿着硬皮鞋的脚停了下来,李森却还抱着头圈成一团不敢动。一只手拽着李森的脖领子把他扶正,让他靠在墙边。李森战战兢兢地放下手,想掏钱包。
突然一阵呼啦啦响,几个人身手敏捷地掏出手枪顶住了李森的头。
李森连忙把双手举得老高。
“你要干吗?”一个墨镜操着天津卫的口音,小心翼翼地摸李森的怀里。
“别开枪!别开枪!我,我拿钱包。”李森怕得闭上眼睛。
天津卫的墨镜伸手摸出李森的钱包,翻了翻把钱包摔倒李森脸上。
“谁他妈要你的钱包。”
几支枪收了起来,李森战战兢兢地放下手,偷眼看了一下四周。这是一个破旧的仓库,高大空旷,到处锈迹斑斑,昏黄的场灯来回地晃悠着,不知什么地方的水管破裂了,水缓慢地溢了出来,滴在水泥地上发出滴答的响声,水花四溅,这完全是电影里黑帮人士处理自己仇敌的特定情景,李森头脑发胀,心脏一阵阵地发紧。
“知道我们为什么找你么?”
李森摇摇头。
“好好想想。”
看着那几个又黑又大的墨镜,李森搜肠刮肚想了半天,还是苦着脸说:“我实在想不出来,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几个墨镜相互对视一下,似乎在捉摸着该怎么提醒李森,旁边又是一声咳嗽。李森注意到一个瘦高个的人影靠在灯影下抽着烟,那声咳嗽是他发出来的。墨镜们动作一致地从怀里掏出了几本杂志、报纸,展开了放在李森面前,这些各样纸张上面的《花卷头脑壳下的浪漫》被设计成了各种版式的文字。
“看清楚了?”
李森点头。
“想起来了?”
李森也点头。
“是你写的吧?”
李森还是点头。
“那就不是我们搞错了。”墨镜们把报纸杂志又揣回到怀里,为首的墨镜又说,“那你说怎么办吧?”
“什么……怎么办?”
“这电影是我们老大投资的。”
“我们老大对他的电影可是喜欢得跟他自己养的孩子似的。”
“你这么写它的东西,就是损他的孩子!”
“现在这电影赔了。”
“而且赔得很惨。”
“老大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得有人负责,让老大消气。”
“这个人就是你。”
几个墨镜一人一句像说群口相声一样,李森晕菜了,“我?为什么是我?”
“谁让写这文章的是你,话还说得那么损?”
“可,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要知道是你们老大拍的电影,我就不写了。”
“可你已经写完了。”墨镜说完把身边一个砧板上的东西推到一边,留出一块空地,其他几个墨镜过来拿出了一个急救箱,从里面拿出了绷带、止血药物。
“说吧,你是哪只手写的这狗屁文章?”
李森看了看这砧板和上面的东西,不明白地说:“我?我用电脑写的。”
几个墨镜都笑了,拎起李森往砧板那儿拖。
“你们干什么?”
“干什么?老大说了,你哪只手写的这文章,就要你哪只手。算你小子倒霉,居然用电脑。那就别怪我们了。”说着几个人把李森的双手拽出来,要放在砧板上。
“别,别,几位。”李森吓坏了,拼命地挣扎,“千万别,我,我真的不知道,以后我不敢了。”
“现在说不知道?晚了,俺们老大就等着你的手呢。”
几个人死死地按住了李森,把他的双手一点点地拽了出来,终于按到了砧板上。
“求你们,放了我,让我干什么都成。”李森带着哭腔央告着。
“兄弟,要怪就怪你自己,谁让你写这个呢?《馒头血案》都被人告了,不是什么话都能说的。”墨镜语重心长地劝李森,“有人玩文的就有人玩武的,以后写东西先整明白点儿再写。”
这家伙带着些怜悯的口气说:“看着你这白嫩嫩的手,还真是可惜了。”
旁边一个墨镜说:“以后?我看他这两只手没了也就没什么以后了。”
“别,别,求你们了,千万别砍我的手。”李森拼命地挣扎,可被几个如同铁钳一样的大手按着,完全无法挣脱。
“行了,你就别动了,认了吧。要相信我,干这事儿咱有经验,只要你不乱动,两下就完了。”说着那墨镜掏出了一把磨得雪亮的斧子。
看着斧子,李森挣扎得更厉害了。
“你得听话,咱们都痛快点,你也少受苦。”那墨镜像哄孩子一样哄李森,他摸了摸李森手腕的关节,拿斧子瞄了瞄。那冰冷的金属和李森的皮肤相遇,刺激得他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弄得李森像杀猪一样地大叫。
“行了,别喊了,俺还没剁呢。”墨镜再次瞄准李森的手腕,把手举高,众人都屏住呼吸,突然这墨镜举着斧子问李森,“你说,我是先剁左手还是右手?” 众人都泄了气。
李森晕了,心想这事还有问我的么?“哪只手你都别剁。”
“那不行,剁还是要剁的。”
“行了,老四,你磨蹭个啥,剁哪只不一样。”旁边有人不耐烦了。
“哦,那我就先砍左手。”
这哥们儿深吸了一口气,猛地抬起了斧子,李森吓得闭上了眼睛。
只听那人胸腔里发出一个短促而闷闷的吆喝声,李森知道那个斧子就要剁下来了,他想喊却喊不出来。这双他平时不怎么看重,也不怎么呵护,连普通的凡士林润肤油都很少用却每天辛辛苦苦在电脑键盘上不断劳作为自己刨食儿以保证自己能正常存活的双手,今天竟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听着那哥们儿那声沉闷的吆喝和斧子被举起来的风声,李森判断这哥们儿一定是常练习这个动作,以这样的重力加速度,自己的双手一定干净利落地和自己的身体说“白白”……
我怎么那么傻B,我为什么要写那篇影评啊!李森绝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