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破仑之失败,从战略上说是犯了兵家大忌。其一,两面作战,即西班牙战争尚未结束,又长途跋涉远征俄罗斯;其二,急功近利,战线拉长,后勤供应不上,加上严寒的冬天来临,士兵缺吃少穿,纪律败坏,战斗力大为削弱,俗话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拿破仑错误地估计了形势,凭主观愿望,一味蛮干,到头来只能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恩格斯曾经评说,俄罗斯战役打响了“西方普遍起义反对法国统治的信号”。(《俄国沙皇政府的对外政策》,《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2卷,人民出版社1965年)******也说过:“拿破仑的政治生命,终结于滑铁卢,而其决定点,则是在莫斯科的失败。”(《第二次世界大战的转折点》,《******选集》(合订本),人民出版社1967年)。
法兰西远征军损兵折将,欧洲被压迫民族深受鼓舞,纷纷揭竿而起,反抗拿破仑统治。面对国内强烈的反法情绪,普鲁士国王反戈一击,于1813年春与俄国结盟,对法宣战。与此同时,贝尔纳多特因攫取挪威遭到拿破仑的反对,遂与英国缔约,不久也正式对法宣战。西班牙、葡萄牙对法兰西怀有深仇大恨,自然人以群分。第六次反法同盟宣告成立。
10月16日上午9时,阴雨连绵,欧洲民族大会战的帷幕在莱比锡揭开,拿破仑败北。法国史家如此评论莱比锡战役:“法国人认为,秋天战役犯了一系列的错误:热拉尔、乌迪诺、内伊的军队既威胁不了柏林,也未能阻止贝尔纳多特北方军队的进攻。麦克唐纳亦未能威摄布吕歇尔,斯瓦岑贝格攻陷后又丢失了德累斯顿,但却成功地在库尔姆脱身。拿破仑改变策略,企图挥师向西或是柏林以粉碎联军的合围。遗憾的是未能如愿以偿,皇帝本人却在莱比锡盆地败北。内伊与麦克唐纳的驰援部队姗姗来迟,而萨克森的军队却倒向了联军。在撤退中,损失了20,000人,勇敢的波尼亚托夫斯基在拥挤中淹死。瑞典人与普鲁士人占领了整个德国北部和中部,普鲁士人夺取了南部诸邦国。法国军队不得不在哈瑙(德)踩着巴伐利亚人的身子才得以躲到莱茵河彼岸。奥地利壮起了胆子,占领了意大利北部。欧仁大惊失色,再次撤退到阿迪杰河(意)一侧。谬拉与联军谈判以保住王位。15年的外交与征伐取得的所有成果在几个星期内毁于一旦。如同在国民公会时期一样,莱茵河重又成为两大世界的边界河。”
莱比锡一战,联军损失兵员5万余人,法军损兵折将近4万人。拿破仑在这次“民族大会战”中先胜后败,究其原因,除战争的性质外,主要是联军兵强马壮,兵力集中,步调一致,又有人民的支持,如鱼得水,士气高涨,攻无不克;而法军众将士久战生厌,信心不足,新兵增多,缺乏经验,骑兵有限,作战范围狭窄,加上战术上失误,失败殊难避免。
叛逃到联军去的法兰西将军、著名军事理论家约米尼,在《战争艺术》中写道:“如果拿破仑在德累斯顿取胜后乘胜穷追,进军波希米亚,那么他可能避免库尔姆的惨败,甚至可能威胁布拉格,从而把联军拆散。”
1814年3月31日,联军进入巴黎,4月4日,拿破仑传位于子,由玛丽-路易丝摄政,4月6日退位,11日,签署《枫丹白露条约》。“既然列强宣布拿破仑皇帝是恢复和平、法兰西领土完整的障碍,拿破仑皇帝忠于其原则、全心全意为法国人民谋幸福与荣誉的誓言,宣布让位于儿子,并向元老院递交合乎法律的文本;拿破仑二世、皇后的合乎宪法的摄政旋即为列强所承认。唯有如此,皇帝立即退到合适的地方去。”
不要以为拿破仑流放在厄尔巴岛上饱食终日,无所用心;儿女情长,乐不思蜀。自从来到这荒芜的小岛后,他表面上佯作老实,不动声色,心里却无时不刻在窥测方向,以图东山再起。
路易十八在外国刺刀的保护下复辟王政,臃肿的老头在外流亡多年,“什么也没有学会,什么也没有忘记”。旧制度恢复了,大革命的成果遭到了践踏:贵族、地主纷纷卷土重来,向农民反攻倒算;大陆封锁政策被废除,英国商品流进法国,资产阶级濒临破产;僧侣********,知识分子的春天一去不复返;拿破仑时代的官兵遭到裁减,以至流离失所,生活无着;波旁王朝内部,“极端保王派”则上窜下跳,四处活动,向路易十八要官衔,要钱财。
拿破仑迷信武力,连年征伐,劳民伤财,人民怨声载道。路易十八反攻倒算,也大失民心。俗话说,两者相衡取其轻,此时,法兰西人民反到留恋起昔日的皇帝来了,大街小巷里响起了一个声音:“拿破仑在哪里?”机会总是给予有心人,拿破仑审时度势,权衡利弊,决定趁监视他的英国专员不在之际,逃离樊笼,打回老家去。1815年2月26日,拿破仑从厄尔巴岛逃出,于3月20日返回巴黎。
成功与失败有时往往只有一步之遥。当雄心变为野心,当自信变为自大,总之,人若无自知之明,过于志高气傲时,那么,命运之神就再也不会眷顾你。拿破仑的悲剧发生的原因就在于此。虽然他返回巴黎的路上势如破竹,受到了当地军民的欢迎,但这只是强弩之末、回光返照而已。
拿破仑不费一枪一弹,重执朝纲。奇迹之所以产生,主要是“两害相衡取其轻”,人民在国王和皇帝之际只能选择后者,舍此别无人选。其次,要归功于拿破仑本人敏锐的洞察力和惊人的毅力。他在厄尔巴岛通过传媒的报导、客人的来访,对法国国内的政局了如指掌,经过深思熟虑,终于作出了杀回巴黎的决定。再次,拿破仑曾放风说此举得到奥皇的支持,玛丽-路易丝与罗马王正在日夜兼程,到巴黎共展宏图。其实,这只是说说而已,目的在瓦解联盟国壮自己的声势。返回巴黎后,拿破仑宣布说:“历史将证明,这是朕的光荣──为了推翻波旁王朝,朕既不要庞大的军队,也不需要缪拉和奥地利的支持。3月20日的革命,既没有阴谋,也没有背叛。朕不希望哪怕流一滴血,朕禁止射出哪怕一颗子弹!是人民和军队把朕送回了巴黎!”
蛟龙入海,猛虎归山,后患无穷!拿破仑逃出囚禁地、重返巴黎的消息像是一颗重磅炸弹,震得在维也纳开会的欧洲列强目瞪口呆,惊惶失措。与会代表刚才还在为各自的利益寸步不让,争吵不已,如今不得不搁置分歧,共同对敌,宣布“科西嘉魔鬼”为人民公敌,不受法律保护,并匆匆凑拼起第七次反法联盟,气势汹汹向巴黎扑来。
滑铁卢,拿破仑观察敌营,1815年,双方在滑铁卢激战,拿破仑功败垂成,于6月22日再次逊位,后在圣赫勒拿岛终其一生。
拿破仑在滑铁卢的失败,主要原因就是联盟国在兵力上占有巨大的优势,“一个在四分之一的世纪内连年战争因而力量消耗殆尽的国家,已不可能单独抵抗整个武装起来的世界对它的进攻”(《攻击》《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4卷,人民出版社1964年)其次,从拿破仑本身来说,命犹豫不决的内伊为先锋,派拘泥呆板的格鲁希去追击普军等做法,事后看来不能不说是重大失策。最后当然要归咎于对手的高明。布吕歇尔虽然初战失利,但善于保存实力,在撤退中分出部份兵力迷惑格鲁希,自己则带兵向威灵顿靠拢,被誉为前进元帅,不愧是雪中送炭。而威灵顿早在西班牙就和法军打过交道,在滑铁卢战役中临危不惧,沉着应战,抓住援兵到来的有利时机,反败为胜。拿破仑事后说威灵顿治军之才与自己不相上下,并且以小心谨慎见长。
拿破仑的军事生涯至此结束。恩格斯曾经评说,俄罗斯战役打响了“西方普遍起义反对法国统治的信号”。******也说过:“拿破仑的政治生命,终结于滑铁卢,而其决定点,则是在莫斯科的失败。”拿破仑虽然失败了,但他毕生的军事成就并不因此而失去光彩,那种“胜者为王,败者寇”的陋俗应予摈弃。
1840年12月15日,拿破仑叶落归根,遗骸归葬塞纳河畔。然而,有人却认为,1821年5月5日在圣赫勒拿岛死去的那个人不是拿破仑本人。更有人不愿“革命之子”早逝,杜撰历史,说皇帝1812年打败了俄罗斯,相继征服了欧洲、亚洲、非洲和拉丁美洲,建立起了世界帝国,统一法律、军队、货币、文化,沟通巴拿马、苏伊士运河,铺设铁轨,探险北极,遨游太空,云云。凡此种种,不一而足。有人说拿破仑在世时失去了世界,死后却赢得了整个世界。
大革命之子谢世后近200年来,大凡世界各地对拿破仑的崇拜之情与日俱增,各种形式的纪念活动层出不穷,各种语言的著述数不胜数。1840年,拿破仑遗骸归葬巴黎,雨果欣喜若狂,作诗歌颂:
啊,我们就要为你举行隆重的葬礼!
我们可能要和你一样组织几场战役,
作为对你令人肃然起敬的灵柩的献礼!
我们还要献上一首稚嫩的诗篇,
庆贺这远远不够的自由!
你将和我们在一起!
在旺多姆圆形柱下安息,
在这躁动、沸腾、强大的巴黎城里,
在这历经暴风骤雨的蓝天之下,
在隆隆作响、堆积如山、富有生气的路砖之下,
大炮曾在此辗过,军队曾在此经过,
还有汪洋大海般的人民群众。
光阴如箭,日月如梭,到了20世纪下半叶,拿破仑其人其事继续成为公众的话题,戴高乐将军对拿破仑的评价颇具代表性。他曾深有感触地说过:“拜谒者在拿破仑灵柩前为‘伟大’而如此激动不已,我们何时何地见过这种情况?”
“拿破仑取得的光荣是巨大的,但他的失败亦是惨重的。光荣与失败把人的思想搅乱了。尽管他的一生是如此令人不可思议,但是,对他的评价却始终是贬褒兼而有之。因为他,法国被打败了,被占领了,血流成河,勇气丧失殆尽,疆土缩小,从此再也没有突破过,欧洲不再信任,一个世纪后还是如此;但是,是否应该承认他给军队带来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威望?承认他用异乎寻常的赫赫军功唤起了民族的觉醒?承认他为祖国争得了强大无比、影响犹存的声誉?这难道是毫无理由的吗?没有人像他那样煽动民众的情绪,制造刻骨的仇恨,从而被人,荣人院内拿破仑灵柩骂得要死,然而,有谁能像他一样使忠诚和热情持之以恒,以至大家在谈到他时心灵无不为之颤动?拿破仑辜负了法国人的良好愿望,令他们作出了巨大的牺牲,在欧洲狂轰滥炸,以至尸体遍野,落泪成河;可是,即使是那些深受其害的士兵亦一度对他忠贞不渝,而且,在今日,虽然时过境迁,仍有不少人从世界各地纷至沓来,瞻仰拿破仑灵柩,为他的‘伟大’而肃然起敬。”(戴高乐:“法兰西和她的军队”,巴黎1965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