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斯廷保不在营地期间,布莱克全部时间都忙于把食物和装备平等分成两份,以备斯廷保的最后检查和同意。但是关于士兵和脚夫的分配,他却想等他的伙伴回来再说,他正在写日记的时候,斯廷保从外面回到营地。
布莱克一眼就看出他的伙伴很不高兴,不过他觉得这是这位老伙伴的常态,这也使布莱克更觉得明天就和他分手是明智之举。
可是现在更让布莱克担心的是,和斯廷保一道回来的那两个士兵阴沉沉的脸色,表明或许斯廷保又对他们进行了什么伤害或虐待。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就会给人员的分配又增加一些困难。其实从布莱克作出和斯廷保分手决定的一刻,他就预感到他们面临的最大困难是人员的划分问题。也就是说,很难找到足够的人手心甘情愿地服从斯廷保的管理,一路护送着他把行李和给养送到目的地。
当斯廷保走过那两堆装备时,不禁皱起了眉头对布莱克说:“我知道你已经把东西都分好了。”
“是的,我想让你看一看是不是完全分好了,以便把它们打包。”
“我不想在这些事上找麻烦。”斯廷保说,“我知道你不会在分配这些东西上让我吃亏。”
“谢谢。”布莱克回答说。
“那么脚夫们怎么办?”
“这件事我觉得不太好办,你待他们太严厉了些,可能没有多少人盼望跟你一块回去。”
“这就是你完全错误的地方了,布莱克。你的麻烦是你根本不了解土人。你待他们太宽松,以至于他们根本就不尊敬、畏怕你。他们只知道谁打他们谁就是他们的主人,而只有主人才会在将来照料他们。你已经把那一大堆破烂都分掉了,现在就让我来把人分开,这可是我的长项。我会让你得到一伙好的随从。然后我会教给他们如何敬畏上帝,这样他们除了对你忠心耿耿以外再不会有别的了。”
“那么你计划怎么来分这些人?”布莱克问道。
“首先我要找出那些愿意跟随你的人,我可以保证会有那么几个人的。一会儿我们就向他们彻底摊牌,告诉他们我们要分开,我就叫愿意跟随你的向前一步走。然后我从留下来的人中再挑选几个好的,以补足你的配额,这不是很好吗?”
“那可是太好了。”布莱克同意说。他很希望事情会像斯廷保计划的那样容易实现,但是他内心却不相信会如此。因此,他觉得还是提出一个补充办法为好。所以他接着说道:“如果我们中有谁不能得到足够的志愿者,那么,”他继续说道,“我想我们可以给那些补充来的人一份额外的奖金。一直给到抵达铁路的起点为止。如果我得不到足够的人手,我是愿意付这样一笔钱的。”
“这想法不错。如果你怕在我走后你管不住他们,这不失为一个附加的好办法。但是对于我来说,除非有些力气不足的挑夫,我的人应该遵守他们原来的承诺。我们可不是请他来做客的。让我们看看我们手边需要有多少人手吧!”他说着向周围看了一下,最后眼睛落在一个黑人头目身上。
“喂!你到这儿来,”斯廷保说道,“动作干脆点。”
这个黑人走了过来,站在两个白人面前说:“你叫我吗,宛那?”
“把营里的人都召集起来。”斯廷保指示说,“叫他们五分钟内都到这儿来听我们讲话,一个都不要少。”
“是的,宛那。”
那个黑人走了之后,斯廷保问布莱克说:“今天营里没来什么生人吗?”
“没有。怎么了?”
“我在打猎时,跑来一个野人,”斯廷保回答说,“他竟然命令我离开丛林。你没听说过这样的事吗?”说着斯廷保竟笑了起来。
“一个野人?”
“是的,我想是一个疯子吧!可是士兵好像知道他。”
“他是谁?”
“他自称是泰山。”
布莱克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说:“你是遇见了人猿泰山,而且他命令你离开丛林,是吗?”
“那么,你听说过这个人了?”
“当然,如果他命令我离开丛林,我只好照办。”
“你会这样做,可是我——威尔伯·斯廷保可不会这样做。”
“那么他为什么命令你离开丛林?”
“他就是命令我离开,就这些。要不是他来我就可能追到一头大猩猩了。这个人把大猩猩从一条大蟒蛇的缠绕下救了出来,并杀了那条大蟒,后来就命令我离开丛林,还说他以后会来营地拜访我们。最后他就和那个大猩猩一块走了,好像他们是同伙似的。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事。但是不管他是谁,这和我都没什么关系。不管他认为自己是什么人或者他认为我是什么人,只有傻瓜才以为能把我从丛林里吓跑,除非我自己想走。”
“那么你以为泰山是个傻瓜吗?”
“我以为不管是谁,只要他在丛林里光着身子,而且不带武器,那他就是个傻瓜。”
“你会发现他决不是个傻瓜的,斯廷保。而且你还会遇到你从来都想象不到的麻烦,你最好还是照人猿泰山的话去做。”
“你怎么知道他?你见过他吗?”
“不是,”布莱克回答说,“我从我们的人那里听到很多关于他的事。他就好像丛林和狮子一样,已经成为这里不可分的一部分了。尽管我们的人几乎很少见过他,但是黑人就像相信神灵那样相信他。他们都不愿做触犯他的事,如果他们认为我们得罪了泰山,那么我们大概不会有好果子吃。”
“那好吧,我想说的唯一的事就是,如果这个像猴子一样的人想要好过一些,那他最好是不要干涉我斯廷保的事务。”
“那么,他说过他要来营地里拜访我们,是吗?”布莱克问道,“我肯定愿意见到他,自从我们踏上他的土地,我听到他的事可是太多了。”
“这可真怪了,我怎么就没听说过他呢?”斯廷保奇怪地说。
“你从来也不和咱们的挑夫和士兵们谈话。”布莱克提醒他。
“上帝!看起来我该什么事也不做,光和他们这些人聊天才是。”斯廷保不满地咕噜说。
“我是说和他们谈话。”
“我可不跟挑夫们交朋友。”斯廷保嘲笑说。
布莱克不无嘲讽地笑了笑。
“现在人都来齐了。”斯廷保说。他转身清了清喉咙,对挑夫和士兵们说:“布莱克先生和我要分手了。所有的物品都已经分配妥当。我将向西面去打猎,然后再转向南面,最后走一条新的路线回到海岸。布莱克先生的计划我还不知道,但是他要带走一半的挑夫和士兵,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不管你们愿不愿意,有一半的人要跟着布莱克先生走。”
他停了一下,以便让听的人好好思考他的话。
“像平常一样,”他继续说道,“我为了使每个人都满意和高兴,我愿意给希望和布莱克先生一块儿走的人一个机会。那么听好!在那边的一堆行李是布莱克先生的,而这边的一堆是我的。所以凡是愿意和布莱克先生走的人都可以站到那面去!”
经过了一小会儿的犹豫之后,人们开始不声不响地走到布莱克先生的行李中间去。然后那些渐渐明白了斯廷保的话的人,也走了过去。直到最后所有的挑夫和士兵一个不剩地都站到了布莱克那面去了。
斯廷保竟转过身来朝着布莱克摇着头,大笑起来说:“上帝!谁见过这么一群笨蛋?没有人讲得比我刚才说的更清楚了,可是看看他们居然没有一个人听明白我的意思。”
“你敢肯定是这样吗?”布莱克问道。
有好一会儿,斯廷保还没弄清楚布莱克的问话所指。当他突然明白了布莱克的意思时,他很不高兴地说:“别傻了,当然他们是误解了我的意思。”接着他就转身对所有的黑人说道:“你们这些笨脑瓜子,你们还懂什么?我没叫你们全都跟了布莱克先生去。我只是说那些愿意跟布莱克先生去的人才跟他去,那么那些愿意跟我走的人,现在还回到我的行李堆这面来,动作干脆点!”
没有一个人走回到斯廷保的行李堆这面来。他不由得大怒起来,吼道:“这简直是造反了。谁在背后捣鬼,他要受到惩罚的。那么你,到这来。”他指着一个头儿说,“谁叫你的人这样干的?布莱克曾经告诉你们怎么做吗?”
“别傻了,斯廷保。”布莱克说道,“没有人告诉他们这么做,也没有什么造反或背叛。计划是你定的。这些人也都是照你告诉的那样去做的。要不是因为你让人难堪的自负,你早该明白,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结果了。这些黑人也是人,在某些方面他们甚至是像孩子一样敏感的人。你打他们,骂他们,还伤害他们,他们也只有怕你和恨你。你做了许多让他们又怕又恨的事,你撒的种你收获。我希望看在上帝份上,你会从此受到教育。我看除了付出一笔高额的报酬以外,再没有别的办法了,你愿意这么做吗?”
斯廷保的自信最后终于动摇了,至少从他脸上的表情看,他开始明白布莱克是正确的。他向周围无望地看了一下。黑人们都沉着脸,站在那儿,就像一些不会说话的动物一样地看着他,所有的目光里没有一丝友好的光芒。他只好转身对布莱克说:“看起来只有你对他们说了。”
布莱克对站在他这面的人们说道:“你们中间必须有一半人陪斯廷保先生回到海口去。只要保证对他忠实,他会给送他的人双倍工资。你们自已互相商量一下,然后让你们的头儿随后给我们一个回话。就这些,你们现在可以走开了!”
以后的整个下午,两个白人都各自待在他们自己的帐篷里,黑人们则各自成堆地小声议论着。布莱克和斯廷保也再没有去干涉他们。吃过晚饭以后,他们各自衔着烟斗走了出来,等待黑人头目给他们回答。又过了一个半小时,布莱克看没有丝毫动静,只好打发他的侍从去把所有的人都叫了来。不多会儿他们都聚集在两个白人面前。
“你们商量好了吗?决定哪些人跟随斯廷保先生?”
“没有人愿意跟老宛那走。大家都愿意跟年轻的宛那走。”黑人头目站出来说。
“但是,斯廷保先生会付丰厚的待遇的,而且你们中间必得有一半人跟他走。”布莱克提醒说。
“他不会给够我们钱的。”黑人摇头说,“没有人愿意跟他走。”
“你们原来说好的是和我们一块出来,还和我们一块回去。”布莱克说,“你们必须履行我们原来的协议。”
“我们同意的是和你们两个人一块儿出来,一块儿回去。并没有说要和你们分开回去。我们会履行我们的诺言,但是老宛那也必须和年轻的宛那一块走才行。”这个黑人的话语里有一种不容商量的口气。
布莱克想了一会儿只好说:“你们走吧,我明天早上再和你们说。”
可是就在黑人们还没散的时候,突然有一个人影从黑暗里走到营火的光亮处里来了。
“谁?哦……是你呀!布莱克,这就是那个野人,布莱克!”斯廷保叫道。
年轻的美国人转身观察起站在篝火亮光处的棕色皮肤的高大白人来。他注意到来人雄健的外形,庄严的表情和高尚的神态,不由得心里暗笑斯廷保竟会把这样一个人说成是傻瓜。
他肃然起敬地问道:“那么您就是人猿泰山啦?”
泰山微微点了一下头反问道:“那么您呢?”
“我是来自纽约的吉姆·布莱克。”年轻的美国人回答说。
“当然是来打猎的了?”
“是带着一架照相机来的。”
“你的同伴可是带着一支来复枪。”泰山提醒说。
“我不对他和他的行为负责,我管不了他。”布莱克回答道。
“任何人也不行。”斯廷保猛地插进来说。
泰山把目光慢慢地移向斯廷保,朝他看了一小会儿,并没有理他的大话,却冷静地对布莱克说道:“我听见了你和那个黑人头目的谈话了。黑人已经告诉了我有关你伙伴的情况。两天以来我也有机会亲自观察你的这位朋友。我就预感你们会分手,因为你对他的一些做法是不同意的。我说得对吗?”
“是的。”布莱克承认说。
“那么你们分手之后,你的计划是什么?”
“我想再向西前进一些路,然后转向——”斯廷保宣布说。
“我是和布莱克先生说话,有关你的计划,我早已通知了你。”
“好!那么谁——”斯廷保想争辩谁有决定权。但他的话却被泰山不客气地打断。
“别说了你,”泰山劝告说,“请你继续说下去,布莱克先生!”
“我们至今还很不走运。主要我们在途径上很不一致。结果是我始终还没找到一个像样的野生动物去研究。我计划向北走一段路去找狮子拍一些照片。我不想一无所获就回去,免得这次探险的钱和时间都白白浪费了。但是现在这些黑人却拒绝分成两部分各自跟随着我俩走。这样我们就只能选最短的路回到海岸去。”
“你们两个人好像都没有考虑到我的问题。”斯廷保不满地咕噜道,“我在这次探险中也和布莱克一样,是花了大钱和时间的。你忘了我是来这里打猎的,究竟我是要继续打猎,还是直接就回到海岸去,都和看没看见一个猴子样的人没什么关系。”
泰山仍然没有理他,只对布莱克说:“请你们最好在明天太阳升起以前就离开。我想分配士兵大概没多大问题,我会来这里参加这项工作,并传达对你们最后的命令。”
说完之后,他就转身消失到丛林的黑暗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