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山从庙宇的墙顶跳到地面,估计不会被那些追他的人捉住了,但他仍不打算逃出阿卢尔城,因为他觉得琴恩很可能就囚禁在这座城里。可是目前,他在这座并不熟悉的城里成了被捉的对象,每一个武士都在捉他,他的行动十分不便。至少,他不能再在城里大模大样地走了。他考虑了一下,整个城中只有那座花园还可以藏身,因为那儿有稠密的树丛可以隐蔽,而且园里有水池和果树,饮食也不成问题。
他本来就在丛林中生活惯了,如果能躲在这个园子的树林里,一定可以平安无事。但是庙宇离花园很远,他怎么能走过这么长的一段路而不碰到一个人呢?
他想:“若是在丛林里,我泰山什么事办不到?但在这座到处是人的城里,我想干点什么都碍手碍脚!”
泰山认为溜进王宫去倒是有办法的,因为那是他前一天走过的路,从庙宇的地下走廊穿过去就可以到。在地面上走总不大安全,庙宇里的人是看着他逃跑的,这个时候一定在到处找他呢。他打定主意从地下走,便顺着庙墙找到石阶向下面走去。这条路虽有些曲折,但泰山昨天走过一次,所以行动较快。
突然,在拐角处碰到了一个祭司迎面走来,这倒真让泰山吓了一跳。
泰山估计这个祭司一定知道自己逃走的事,假若他要叫喊起来惊动了大家,自己可就不好办了。于是泰山很快地抽出刀来,趁他不备,一刀刺去,那祭司一声都没吭就倒下死了。泰山见他的面具一点也没摔坏,便把那面具套上,又割下他的尾巴,在这小房里化起装来。
他把那条尾巴裹在狮皮里面,再用腰带绑好,这样一来,就完全像一个庙宇里的祭司了。假如不注意他的手指和脚趾,谁也不会发现他不是这个城里的人。他曾注意到荷丹人和华丹人总是用一只手握着尾巴走路,于是泰山也模仿着他们的样子,握着那条假尾巴,不让它疲软地拖在后面。
泰山就这样在地下走廊里大模大样地走到王宫,发现这里还没有什么动静。泰山想,大概庙宇里的人还没追到这里。
他在宫门前虽然碰见了几个武士和奴隶,但没有一个人注意他或盘问他。因为祭司在王宫内走动是常有的事。于是,泰山在毫无阻拦的情况下到达了花园。这里他是来过的,当然熟悉,他就轻松自如地走进花园里。他顺着一条花径没走多远就发现有一大片花丛,别说是藏一个人,就是有十个八个人躲进去也不容易被人发现。泰山挤进花丛席地而坐,把面具取下来。他一面休息,一面考虑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办。泰山在前一天夜里看见庙宇中有许多人来往进出,他现在既然已是祭司的打扮,所以即使夜里有人看见他也不会生疑,更何况在庙宇和王宫之间祭司是可以随便往来的。因此,他打算白天就躲在花园里,晚上再出去探查。
泰山躲在花丛里,听到了追捕他的喊叫声,但他躲在里面非常放心,静心盘算着未来的计划。
他把面具拿起来看了看,原来这面具是用一整块硬木雕刻而成的。面具下端的左右两边都是凹形,卡放在肩膀上正合适;前后两面都是凸形的,后面贴着背,前面护到胸口。面具的下巴上还粘着长须,泰山知道这是用头发做成的。面具构图非常狰狞,一点也不像人,倒有点像三角恐龙:上面有三只白色的角,脸是黄色的,眼眶是蓝的,头顶则是血红色的。
泰山正在看面具,忽然听见有赤脚走路的声音,他想,这个花园里一定不会只有他一个人。那脚步声渐渐由远而近了。
他起初猜想,恐怕是来捉拿他的祭司或是武士。他偷偷从花丛的枝叶缝隙中望出去,却大出他的意料,来的竟是戈坦的女儿欧拉公主。只见她带着悲戚的神情独自走过来,脸上还挂着泪珠。泰山听见在欧拉的身后还有另外的脚步声,好像有很多男人匆忙地向这里走来。等他们走到公主跟前时,泰山才看清楚打头的是两个祭司。其中的一个对欧拉说:“欧拉!我们帕鹿顿的公主!那个陌生人曾告诉我们,说他是真神的儿子,但他的假冒被总祭司识破了,他现在已经逃走,我们在庙宇里、王宫里甚至全城里都在搜捕他。我们两个是奉命带人来花园搜寻的,因为据国王戈坦说,今天早晨曾看见他到过这里。我们不明白,这个人是怎么从守门卫兵那儿混进来的,他怎么会溜进花园呢?”
欧拉说:“我肯定他现在不会在这里,因为我已经在花园里很久了,没有听到什么异常的声音,更没有看见什么人,这里除了我,什么人也没有。假如你们不相信我的话,还一定要搜查,那就请便吧!”
先前说话的那个祭司对欧拉说:“既然公主这样说,我们就不必搜了。他即使能逃过你的眼睛,也一定逃不过门口卫兵的眼睛。他若是真的逃到这里来,不用说,在我们前边来的那个祭司一定会看见他的。”
欧拉问:“你们前面的祭司?”
那个祭司说:“在我们前边还有一个祭司,也许他没查到什么,已经从另外一道门出去了。”
欧拉说:“也许是这样,但是有点奇怪,我始终没有看到什么祭司啊!”这两个祭司听了,也没有在意就回去了。
泰山躲在花丛里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心里暗想:要瞒骗这些笨东西,实在是太容易了。
祭司走后,花园那边又响起了脚步声。等那人走近了,只听欧拉用吃惊的声音说:“潘纳特丽!出了什么事?你为什么这样惊慌?”
潘纳特丽说:“啊!帕鹿顿的公主!你知道吗?他们要把他杀死在庙宇里呢,就是那个自称是真神的儿子的陌生人!”
欧拉说:“我刚才听两个祭司说他已经逃走了,你这消息是从哪里听来的?快把你知道的情况告诉我。”
潘纳特丽说:“总祭司鹿顿一定要把他抓住杀死来祭神。但祭司们向他冲过去时,他抓起一个祭司,把鹿顿撞倒在地上。他扔那祭司一点也不费力,就好像每次你拿镜子向我摔来一样。然后他就跳上墙顶,不知去向了。他们正在到处找他,我想,城里只有这么大个地方,他怕是躲不过去的。他们只要找到他,明早就要拿他来祭神。啊!公主!我真希望真神保佑他,不要被那群人找到。”
欧拉说:“为什么要真神保佑他?他侮辱了真神,不是应该受死刑吗?”
潘纳特丽说:“公主!你还不知道他的为人呢,他可真是个好人啊!”
欧拉很奇怪地追问道:“你是怎么知道他的为人的呢? 你早晨脱口而出叫他‘可怕的泰山’,难道你真认识他?后来你又说你认错了人,究竟是你早晨的话骗了我,还是现在又想来骗我了?他是不是你告诉我的那个泰山?咱们女人家,可一定要讲老实话呀!”
潘纳特丽挺了挺身子,微昂起头,显出很庄重的神情说:“潘纳特丽是狮子谷的人,我们狮子谷的人决不为保全自身而说谎。”
欧拉说:“既然这样,那就把你所知道的有关泰山的事全都告诉我吧!”
潘纳特丽说:“我们的老酋长要欺侮我,我逃了出来,后来在半夜里又遇到了一个图尔欧顿,是泰山杀死了图尔欧顿救了我。再后来他要送我回部落,在路上又遇到了格雷夫,我们无论如何也摆脱不掉格雷夫的追逐,又是泰山把格雷夫引开,我才得以逃走。其实早晨到花园里来的那个人就是泰山。我因为见他勇敢,又有侠义心肠,肯舍己救人,我真的有点相信他就是真神的儿子。他对人非常和善,总是把方便和安全留给别人。他说,他之所以照顾我,是因为他是欧马特的朋友。公主!我是跟你说过的,欧马特是我的恋人,我爱欧马特,就像你爱塔丹一样。假如我不是在半路上被你们的人抓来,恐怕我已经和新酋长欧马特结婚了。”
欧拉听了潘纳特丽的叙述之后,不禁有点敬仰地说:“这样说来,他真是个很奇特的人物,他确实和寻常人不一样,不但没有尾巴,手指和脚趾也和我们的不一样。最重要的是他的言行让人肃然起敬。”
潘纳特丽对泰山充满了感激,她是希望有机会报答他的。她想趁这机会说服欧拉,对泰山给予信任。现在她已经不顾虑什么利害关系了,马上接着对公主说:“泰山说过,他还知道塔丹的下落,公主!你想想看,他若是个平常人,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事呢!”
欧拉听了,思索着说:“莫不是他在哪里见过塔丹?塔丹是从国里逃出去的呀!这么说,塔丹还平安地活着?”
潘纳特丽说:“假如他不是真神的儿子,他怎么会知道公主是爱塔丹的呢?公主,我总觉得他比普通的荷丹人或华丹人要高明得多。你想,他能从埃萨特的山洞越过两座大山到格雷夫地带来救我,我走后已经很久了,他还能从地上看出我留下的脚印,若换普通人,会有这样的本事吗?”
欧拉说:“听你这样说,恐怕是鹿顿错了,也许他真是个好人。”这时欧拉已经完全被感动了。她对这个陌生人有了敬仰之意。
潘纳特丽说:“先不管他是人是神,凭他的心地和言行,总不该受杀戮之刑呀。公主!我一定要救他。假如他活在世间,他一定会帮你找回你的塔丹。”
欧拉深深地叹了口气说:“他也许有这样的能力,可是什么都来不及了,国王命令我,明天早晨就得和布洛特结婚。”
潘纳特丽说:“昨天你父亲不是带着布洛特来过吗? 我看那个人要比你大得多呢!”
欧拉说:“你说得对,就是那个圆脸、大肚子的赳赳武夫,他就是布洛特。听说他很懒惰,不肯出去打猎。他只知道吃吃喝喝,经常和女奴隶调情。可就是这么个人,很会讨好我父亲,父亲就看中了他,非逼我嫁给他,这也是我的命不好。塔丹可以逃出去,我可往哪儿逃呢?唉!算了,不说这些了。来!潘纳特丽!帮我摘几朵美丽的花,我很爱这些鲜花,我准备把它们放在枕边,明天早晨把花也带去,因为我知道,莫撒的部落是没有这种花的。来!咱俩一起来,多摘一些。我很爱这种花,我知道塔丹也喜欢这种花。”
两个人边说边向花丛走来,这个花丛正好是泰山藏身的地方。这一丛花开得比其他地方的茂盛,泰山原以为她俩在花丛边上采几朵就会走开的,所以藏在里面没有动。谁知事情的发展不像泰山想象的那样,欧拉忽然叫道:“潘纳特丽!你看!这里头的花真大,我还从来没看见过这么大的,我一定要亲手去摘,你看它多美啊!”她说着,就用手拨开花丛走了进来。她要摘的那朵花正好在泰山头上。欧拉走进来,使泰山再无法躲避了,只好静静地坐在下面一动也不动。欧拉过来,用力地摘下那朵花。她向下一看,正好看见泰山的脸,他脸上还挂着微笑。
泰山知道对方已经发现了自己,就索性站起来,对公主说:“欧拉公主!你不用害怕,我是塔丹的朋友。”
潘纳特丽奔过来,一见是泰山,很兴奋地喊道:“啊!原来是你啊!真神的儿子!”
泰山问:“现在你俩既然已经发现了我,会不会把我送到鹿顿那儿去?”
潘纳特丽马上跪倒在公主面前,央求着说:“公主!公主!千万别送他到总祭司那里去,那样他就没命了!”
欧拉很犹豫,但又有点畏怯地说:“若不把他交出去,我父亲戈坦那里怎么交代呢?他若知道我有事欺瞒了他,那可就惹了大祸啦!我虽然是公主,但鹿顿也同样会惩罚我的,他会把我杀死,献给真神。”
潘纳特丽很快地对公主说:“现在没有别的人知道,只有咱俩看见了他,只要公主不告诉别人,我是决不会出卖他的。”
欧拉转头问泰山:“请你老实告诉我,你真的是真神的儿子吗?”
泰山毫不犹豫,很肯定地说:“是的。”
欧拉问:“那你何必要逃走呢? 难道真神的儿子还怕那些普通人不成?”
泰山说:“你不明白,事情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就是真神自己,如果和凡人在一起,也会失却威仪,和凡人没什么两样。所以我必须先行逃走,然后再以神力惩治他们。”
欧拉向泰山问了她最关心的事:“你真的见到过塔丹吗?”
泰山说:“我不但见过他,还和他相处过一段呢!整整有一个月的光景,我们都在一起。”
欧拉低下头,羞涩地说:“那么……他……他还爱我吗?”说这话时,她眼睛看着地上,脸颊上升起了两朵红云。泰山见此,知道自己的话已经打动了她的心。
泰山忙说:“当然,他爱你。他亲口对我说过,他心里只爱欧拉一个人,今生今世他的心是不会变的。他还说过,他希望和你早一天结成眷属,希望你和他白头偕老!”
欧拉凄然地说:“但是,明天,他们就要逼我和布洛特结婚了。”
泰山说:“每天都有一个明天,你何必这样担心,现在还没到明天,事情就不算定局。情况时时都会有变化,我们会有无穷个明天的。”
欧拉说:“看来我是躲不过这个灾难的明天了。过了明天,以后不论再有多少个明天,我一生的幸福都算完了,塔丹永远不会是我的丈夫了!”
泰山说:“你先不要这样灰心丧气,说不定我可以帮你。”
欧拉忽然高声说:“啊!恐怕也只有你能帮我了,真神的儿子!潘纳特丽早就告诉过我,你有一颗博爱的心,而且无所不能。”
泰山说:“只有真神才能完全知道未来的事。你俩尽管先回去,若被别人看见你俩一直站在这里会起疑心的。”
欧拉说:“那,我们就走了。等一会儿,我派潘纳特丽送吃的给你。我希望你能脱离危险,那样真神是会褒奖我的。”说完,她转身走了。潘纳特丽跟随在她身后,泰山仍旧躲在花丛里。
等到天黑,当潘纳特丽来送食物的时候,泰山见左右没有别人,就把那天早晨问了欧拉而没有得到答案的问题又向潘纳特丽询问:“外面有个传闻,说有一个外族人被藏在阿卢尔城里,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听人说起过这件事吗?”
潘纳特丽说:“我听别的奴隶说过,但他们说的时候总是鬼鬼祟祟,我只断断续续听到一点儿,好像是有一个和我们不同族的女子被关在庙宇里。鹿顿想让她做女祭司,戈坦却要她做王后,两个人争夺着,相持不下,两个人都想把她据为己有。”
泰山问:“你可知道她在庙里什么地方?”
潘纳特丽说:“那我可就不知道了,他们不会当着我说清楚的。我跟你说的这些,都是道听途说的。”
泰山又问:“他们说的那个女人,就只她一个人吗?”
潘纳特丽说:“似乎不是。据他们说,还有一个人,是跟她一起来的,但那个人后来怎么样,谁也不知道。”
泰山点点头说:“谢谢你,潘纳特丽!你已经给我很大的帮助了,这些话对我很有用。”
潘纳特丽说:“我希望能尽最大的力量帮助你!”说完,她就转身走了。
泰山也低声说:“我也希望你能帮助我,使一切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