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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夜袭

他们三个坐在山洞外又闲聊了一阵。入夜之后,奇翠儿向他们两个道了一声:“晚安!”就爬进山洞里准备睡了。她躺下之后,无意间看到洞外较远处的黑暗中似乎隐隐有黑影在晃动,而且还能听见悄悄的走路声。

她以为洞外的两个人睡着了,没有察觉,就轻轻地唤着泰山,问他:“外面黑暗中好像有东西在走动,是什么? 是人还是兽?”

泰山笑了笑,回答说:“那是狮子,在那儿走来走去已经好久了。你才发现吗?”

奇翠儿一下子放了心,又问:“是和你很熟的那头黑狮吗?”

泰山说:“不,这不是我救过的那头狮子,是别的出来猎食的。”

奇翠儿又着急地问:“那它会不会来抓我们呢?”

泰山说:“有这个可能,也许,它的目标就是我们。”

史密斯听了,连忙掏出手枪。

泰山看了,赶紧阻止他说:“随它去吧!少校!你不用掏出枪来。”

史密斯勉强笑着说:“老朋友,你的目光真敏锐,我才一动,你就已经看见了,这是我自卫的准备。”

泰山说:“你若真开了枪,会惹麻烦的。这里我看至少有三头狮子在黑暗中盯着我们。如果我们烧起一堆火,或者天上有月亮的话,你就可以看清楚了。它们会不会向我们进攻,现在还说不准。但是,如果你开枪惊扰了它们,它们就会扑过来。”

奇翠儿紧张起来了,说:“假如它们扑过来,我们怎么办呢?我们被困在这个洞里,又没有可逃跑的路!”

泰山说:“我们唯一的选择只有尽力抵抗了。”

奇翠儿说:“我们三个人,怎么打得过三头狮子呢?”

泰山耸耸肩说:“今天我们遇上了,有什么办法呢?只有死中求生。我们每个人迟早总要死的,死于狮子之口在你们看来也许十分可悲,但是你们可曾想过,生长在丛林里的动物很少能得到善终。我生长在丛林里,尽力死里逃生,却也不抱侥幸心理,说不定哪一天,我会被狮子或猎豹咬死,成了它们的口中食,再不然,就是寡不敌众,死在那些黑人手下。我把这些都看得平平常常,今天晚上死,或者明年死,或者十年以后死,这对我来说,又有多大区别呢?”

奇翠儿听了,不觉打了一个冷战,带着失望的口气说:“你说的也是,每个人总会死的,死到临头会受短时间的痛苦,以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不过,活着的人总有求生的欲望,恐怕这也是普遍现象吧?”

说完,她就爬进洞去,躺在白沙上面。史密斯坐在洞外,泰山蹲在史密斯的对面。

史密斯说:“我身边还有几支烟卷儿,可以抽吗?我想在没死之前抽个痛快。你要不要来一根?”说着,他递了一支给泰山。

泰山摇摇头说:“不,谢谢你,我不想抽,你自便吧!野兽闻不惯烟草的气味,这样也许会迫使它们走开。”

史密斯不再说什么,独自抽着烟。他又递了一支给奇翠儿,奇翠儿也不要。于是他们就静静地坐着,四周非常岑寂,只有洞外不断传来狮子踏在白沙上那细碎的脚步声。

史密斯抽着烟,突然问了一句:“如果不惹它们,平时狮子很安静吗?”

泰山说:“不是,狮子在散步的时候也喜欢吼几声,表示示威,若是在准备猎取食物的时候,它们倒往往一声不出。”

史密斯心里十分害怕,却给自己壮胆说:“我倒希望它们现在就扑过来,索性拼个你死我活,免得明明知道有狮子,看得见它们的影子,听得到它们的脚步声,却在这种恐怖中耗时间,可真不是个滋味。我希望它们别一块儿上来,那样会叫咱们招架不住的。”

泰山笑笑说:“现在已经不止三头了,增加到七头了呢!”

史密斯失声嚷了起来:“啊!我的天!这山里到底有多少狮子?它们怎么成群结队来了呢?”

奇翠儿说:“我记得听人说过,野兽是怕火的,我们要不要烧一堆火,会不会把它们吓跑呢?”

泰山说:“我想不会有用的,这些狮子和我平素熟悉的狮子不大一样,普通狮子见了人没有这样老实的,早就会扑上来了。我从脚步声听,外面似乎有一个人,就是他领着这群狮子一块儿来的。很难说它们受过他什么训练。”

史密斯大为惊奇地说:“这太不可思议了,七头狮的狮群中会有一个人吗?他们怎么能和平共处呢?”

奇翠儿也奇怪地问:“你怎么断定外面有一个人呢?”

泰山笑笑,摇摇头说:“恐怕我说了你也不会明白。要了解一些事物,必须有长时间的实践,几句话讲不清楚,让我怎么跟你说呢?”

史密斯有点不以为然:“你真这样认为吗?”

泰山说:“是的,我这么想。如果你天生就是盲人,当然不能像视力正常的人一样看清周围的一切。如果我只凭语言告诉你,花是什么颜色、什么样子,天空是什么颜色,太阳、月亮和星星又是什么样子,无论我怎么说,你还是得不出明确的概念。你们两人如果生下来时就没有嗅觉,我只凭语言告诉你们花有什么香味,食物有什么香味,你们也不会明白,哪一种香味到底是什么样。同样道理,你们没有我的经历,我告诉你们我是怎么知道洞外有人的,你们怎么能听得明白呢?”

奇翠儿听了他这番话,似有所悟地说:“这样说,你认为洞外有人,是凭鼻子闻出来的吗?”

泰山点点头说:“是的,你猜对了。”

史密斯问:“那么,狮子有多少头,也是闻出来的吗?”

泰山说:“是的,同样是闻出来的。平常人们总以为凡是狮子都是一个模样的,其实不然,没有两头狮子面貌是完全相同的,而且它们身体上的气味也各不相同。”

年轻的史密斯觉得格外新奇,摇了摇头说:“这些话我真是第一次听见,过去从来不知道。我简直不明白你是怎么学到这套本事的?”

泰山没有正面回答史密斯的问话,因为他知道这个问题三言两语说不明白。隔了一会儿,他说:“我看外面一群狮子和那个人似乎没有伤害我们的意思,因为咱们只有三个人,又没有武器,他们的力量比咱们强大。他们在外头居然徘徊了这么长时间,如果要进攻,早就该进攻了。但他们到底想干什么,我至今还没琢磨透。”

奇翠儿问:“据你看,他们是什么意思呢?”

泰山说:“据我推测,他们到这里来,是对我们进行侦察的,说不定附近有些地方他们不愿让外人涉足。我看,只要我们不乱动,大概不致有什么危险。”

史密斯说:“可是我们怎么知道什么地方是我们不该去的呢?”

泰山说:“我说不准,但我也在考虑这个问题。说不定他们怕我们去的地方,正好是我们想要找的地方。”

奇翠儿说:“你说的是不是有水源的地方?”

泰山说:“我想可能是的。”

他们都不再说话,又默默地坐了一阵。清静的洞外不时地响着狮子稀疏的脚步声,始终没有任何别的动静。史密斯和奇翠儿实在太疲倦了,不觉昏昏睡去。大约一个小时之后,泰山听见点不平常的声音,他立刻站了起来。当他伸手把猎刀拔出来的时候,外面的七头狮子已经一齐向洞口扑来了。狮子杂沓的脚步声把史密斯和奇翠儿也惊醒了。

泰山手拿猎刀站在洞口,等狮子扑过来。这有点出乎泰山的意料,因为洞里的三个人没有任何行动,想不到外面的人和狮子真会向他们进攻。如果只有泰山一个人,他完全可以爬上对面的悬崖,而不受狮群的攻击,他也知道自己虽有神力,有不凡的本领,可是要同时对付七头狮子恐怕还是危险。他之所以不能只顾自己逃命,是因为洞里还有两个人呢。这两个人在他心里的重量并不一样,他认为对奇翠儿谈不上友谊,更谈不上责任,但对史密斯就不同了,史密斯是为保卫英国而战的,现在飞机坏了,遇到难处,他不能只顾自己。泰山虽然明明知道想要保护他们恐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但毕竟不能临危脱逃、甩手不管。他正在思忖如何对付来犯的狮子时,冷不防一头狮子冲过来把泰山撞倒,他的后脑勺正好碰在石壁上,人被撞昏了。

当泰山清醒过来时,只听到身边有狮子咆哮声。这时天已经大亮,他睁眼一看,原来自己躺在洞口,站在他身边的却是一头大黑狮,在拼命向洞外咆哮。至于洞外还有什么东西,泰山脑后疼痛,不便抬起头来看。等他头脑完全清楚之后,才认出来原来身边这头大黑狮正是自己从陷阱里救出来的。

泰山高兴地和狮子讲着话,慢慢抬起头来,看见洞外不远处有两头陌生的狮子,充满敌意地在那儿怒吼着。它们的体魄远不如大黑狮威猛,所以只敢吼叫,不敢过来。

泰山对黑狮说:“来吧!现在咱们联合起来,去收拾洞外这两个东西!”说着,泰山就领着黑狮向洞外走去。那两头狮子见泰山领着大黑狮过来,一面后退,一面分向两边,似要给泰山让出一条路。泰山和大黑狮走到它们中间时,小心地注意着它们的动向,果然,不出泰山所料,两头狮子同时从两侧夹攻,扑了过来。泰山是有防备的,并不慌张,举起猎刀就向其中的一头迎过去。那狮子扑向泰山的胸口,泰山用左臂向胸前一挡,对准狮子,往上一推,狮子便仰身翻倒了。泰山随手一刀过去,刺伤了狮子的左前爪。狮子挨了这一刀,更加疯狂地反扑过来。泰山的动作却十分灵活,趁势扑在狮子背上,用一只胳膊死死勾住狮子的脖子,腾出另一只手来,用猎刀向狮子的胸腹部乱刺。

那狮子也不示弱,虽然多处负伤,血一股一股地往外流着,却更加暴怒,拼命反抗着,竟将泰山从身上摔了下去。泰山头顶被狮子的前爪重重击了一下,顿觉眼前一黑,深恐自己在这时候昏过去,那可就没命了。正在这时,一个巨大的黑影从面前飞快地蹿过。泰山赶紧向后一滚,离开了最危险的地方。他站起来的时候,才看清楚大黑狮已经把攻击自己的那头狮子咬死了。然后它又和另一头激战起来,这另一头狮子比大黑狮小得多,它也是真急了,才这样自不量力,没过多久也死在大黑狮的爪牙下。

泰山见敌手已经被自己的狮子除尽,洞里没有史密斯和奇翠儿两个人,周围又没有血迹,便知道他们没被狮子咬死,猜想是被洞外的人俘虏去了,他打算追去寻找他们。可是那大黑狮此时肚子饿了,要去寻食,就匆匆往南走去,走着走着还不时停下脚步,回头望望泰山。泰山观察它的神情,似乎是要自己跟它去享用食物,便和它一同走了。泰山一边跟着狮子走,一边寻着史密斯他们的踪迹。不多会儿,在纵横着狮子脚印的路上,又出现了穿软底草鞋人的脚印。泰山闻了闻这脚印,味道正和刚才在洞口发现的一样。同时,他也闻到了史密斯和奇翠儿的气味,他们似乎是被一群奇怪的人和狮子簇拥着走的。泰山更断定自己的推测不错,两人被这群怪人活捉去了。他在想怎样才能找到他们,把他们救出来。

泰山跟在狮子后面一直从北往南走。地势陡峭,山路很难走。忽然到了一个水草肥美的好地方,这里长着很多树木,地形也不错。泰山向下一看,下面竟有一条人工开拓的平坦的大道。他跟着大黑狮一直下到谷底,只见这里有很多参天古树,树下有一条弯弯曲曲的小径,一群小猴和长着美丽羽毛的小鸟在树上叽叽喳喳地叫着。

泰山在小径上走着,有一种异样和陌生的感觉。本来,泰山是在丛林里生活惯了的,可是他觉得眼前这些景物好像都不是真的,而是出于幻觉。因为这种变化太突然了,在荒凉干旱的山野里,怎么会出现这样一派田园风光?小鸟和猴子本来是泰山熟悉的动物,但这里的小鸟和猴子似乎并不认识泰山。这儿的泉石、树木、小径和周围的峭壁、荒原是那么不协调。泰山渐渐警觉起来,他感觉到这个地方一定是那群穿软底草鞋的,他还未曾谋面、摸不清底细的民族的聚居地。

泰山看见有几只小猴在树上摘野果子吃。这时他也感到饿了,便跳上树去,专拣自己喜欢的果子,畅畅快快地吃了个够。泰山吃惯了野生动物的肉,只吃野果当然不满足,他这时想起那头大黑狮,想和它一同去猎取野味,谁知他回头找时,大黑狮早走得无影无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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