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泰山的生活经历,他认为最好吃的肉是野猪肉和鹿肉。现在他就想去找这两种动物,可偏偏找不到。于是泰山想了一个办法,沿着河流走,他以为这样做总会碰到来河边喝水的鹿或野猪的。哪知这两种他想找的动物没有找到,宛马宝族土著人的气味却被他嗅到了。他从树上腾跳着循着气味找去。临近蛮村,他从横在栅栏上面的大树上向下望去,看见全村正在忙忙碌碌,为屠杀俘虏准备着盛典。男男女女都欢天喜地、手脚不停,根本没有人注意到树上有人。
泰山最喜欢愚弄和戏耍这些吃人生番了,更喜欢把他们要吃的人劫走,让他们疑神疑鬼,产生恐惧心理。他便从树上四下侦察村子,想知道俘虏关在什么地方。没想到他趴在上面的这棵大树某些树枝看起来很粗,实际却被虫子蛀空了,他所伏的这一根正是这种情况,它承受不住泰山的重量,忽然“喀嚓”一声断了,掉了下来。泰山栖身的那根树枝是较高的,所以他跌得很重。泰山仰身跌到村里道路的中间,竟晕过去了。
树枝掉下来的声音也惊散了黑人,他们纷纷奔逃,去找武器。因为事情发生在几秒钟之间,他们以为有敌人来进攻,树枝才会掉下来。等他们拿到武器奔回来的时候,只见村中道路上躺着一个身材高大的半裸白人,他们摸不清是怎么回事,都不敢走近。黑人们又查看了一阵周围的树,断定再没有第二个帮手,他们的胆子才又壮起来。有十几个黑武士拿着长矛一拥而上。开始他们都以为这个白人已经摔死了,伸手到他鼻孔处试了试,觉得还有呼吸,知道是摔晕了,并没有死。有一个武士举起长矛,要向泰山的胸口刺去,酋长努玛宝眼疾手快给拦住了,他喜滋滋地对部下说:“把他绑起来!这是老天给咱们又送来了一个俘虏,今晚,咱们的人肉宴不是可以加倍丰盛了吗?”
那群黑人听了,也高兴起来,觉得到底是酋长比他们高明。他们七手八脚地把泰山捆好,也扛到监禁史密斯的那间茅屋去,把两个俘虏放在一起。史密斯在那里被捆得结结实实,还没逃掉。努玛宝怕手下人心急先把俘虏杀了,又另外加派岗哨,不许闲人出入。
那个年轻的英国军官也听见了外面树枝折断的声音,现在他看见黑人们抬泰山进来,真不知道这个人是怎么被黑人捉住的。史密斯很少见过身体这样健壮的人,他全身的肌肉比运动员还发达,虽然被捆在那里,但仍可以看出他十分高大。使史密斯奇怪的是,看这个人的装束像个蛮族,然而面貌和肤色却完全证明他是个白种人。等了一会儿,泰山似乎醒过来了,史密斯看他眼皮在动,慢慢地,他睁开一双灰色的大眼睛。后来泰山完全清醒过来了,挣扎着坐起来,发现这茅屋里还有另外一个白人,知道他就是自己要找的俘虏,于是坐到史密斯的对面。泰山见史密斯也像自己一样被捆在那里,不觉苦笑着说:“今晚,这群饿鬼要吃咱们两个人的肉了。”
史密斯也笑得苦兮兮的:“这帮乞丐,看他们的样子,真像饿疯了。他们捉住我的时候,像要把我活生生吞下去似的。他们是怎么把你捉住的?”
泰山耸耸肩说:“我该算是自投罗网,因为我不小心从树上跌下来,被他们捉住了。那棵树很粗,我想不到它的粗枝会断,跌了个倒栽葱,把我给摔昏了,不然他们不是我的对手,根本捉不到我。”
史密斯低声问泰山:“我们有没有什么办法从这里逃出去?”
泰山说:“以前我曾遇到过很多次危险,都逃出来了,我也多次看到别人逃离险境。给我印象最深的是,有一次我看见一个人,就像我俩今晚将被吃掉的时候那样子,已被绑在木棒上,火苗眼看就要烧到脚跟了,矛尖也已经戳到胸口,最后还是有人把他救走了。朋友!看咱俩会有什么样的机遇吧!有时候人是会绝处逢生的。”
史密斯不禁打了一个冷战,用悲惨的声音叫出来:“上帝啊!救救我们吧!我希望别受这种酷刑,火渐渐烧到身上来,人又是被绑住的,动都不能动,这怎么受得了呢?我想当我被烧被刺的时候,脸上若忍不住流露出痛苦表情,那群魔鬼一定会开怀大笑吧?”
泰山说:“你不用害怕,受火刑的痛苦也是很短暂的,因为人被烟一熏,用不了多大工夫,就会失去知觉。这种场面我已经见过很多次了。身上着了火的人只要不在地上打滚,会死得很快的。据我看,人生早晚都有一死,怎样死法,什么时间死,都由不了自己,我们也就用不着多想了。”
史密斯说:“你对人生的看法倒是很对,不过,我们就这样束手待毙,我总觉得有点不甘心。”
泰山说:“其实,要逃走也不难,你滚过来,我用牙齿帮你把绳子咬断。”
史密斯听泰山这样一说,觉得有希望,就马上滚到泰山跟前,泰山用他结实的牙齿咬着、扯着、撕着。哪知有一个守卫凑巧这时进来看见了,劈面一掌把泰山打开,又把他们身上的绳子捆得更紧些,而且把他们俩面对面地绑在了墙角的两根木棒上,这下,他们谁也动不了。那个守卫走了之后,泰山看史密斯十分沮丧,就笑着安慰他说:“别灰心!只要我们活着,就还有希望。”
史密斯苦笑着说:“可是,老兄!咱们没有时间了呀!你看看天色,恐怕很快就到晚饭时间了。”
在大猿苟赖特的族群里有一头大猿,名叫祖塔格,在猿语里就是“大脖子”的意思。这一天,它正自个儿出外打猎,远远地离开了苟赖特的群体。这祖塔格年纪很轻,长得十分结实,而且在苟赖特一族之中,要算顶聪明顶能干的。苟赖特早就防范着它,预感到这家伙一旦机会成熟一定会谋取王位。祖塔格也知道苟赖特老拿眼睛盯着自己,所以它凭着体力和智力,常常独自出去打猎,不和族群中任何大猿搭伴,这样不但躲开了苟赖特的盯视,自己也得到更多的锻炼机会。
今天,它又单个儿出来打猎,到了南头河水处,自然要经过宛马宝的村落。它平时对黑人的生活总感到非常好奇,因而一有机会,就想多看一看。今天,既然走到这里了,它就顺便跳上树去,想看看村里人在干什么。祖塔格恰好看见一群黑人在那里七手八脚地捆泰山。它仔细一瞧,被捆的白人是它认识的,就是苟赖特称王的那一晚要求参加跳登登舞,后来打败了苟赖特又不稀罕争王位的那个英雄。它对泰山十分敬佩,看泰山被捆,便起了打抱不平的心,决心设法搭救泰山。
祖塔格没有莽撞行事,它知道如果就这么跳下去,不但救不了泰山,恐怕连自己也要搭进去。所以它小心着,不弄出声音来,以防惊动黑人,脑子里却在想办法。开始它想是否可以直接进茅屋营救泰山,可又看黑人太多,没法保证不被他们看见,成功的希望不大。祖塔格想,这件事可不比平时打猎能够单独行动,现在要靠集体的力量了。于是它打定了主意,回去搬兵。祖塔格咬紧牙关,一声没出地溜下树来,向北方飞奔而去。
那时,猿王苟赖特和它的一群大猿都还在泰山给奇翠儿新建的茅屋前的空场上。有几个在树林边找吃的,另外的一些懒洋洋地躺在树荫下,自由自在地打盹。
奇翠儿痛哭了一场之后,心里觉得好过了些,又一想,哭也无用,就擦干眼泪,走出茅屋来,向南面的树林边凝望着,盼望泰山早点回来。同时,她也提防着周围的大猿,虽然泰山已经告诉过她大猿知道她是自己人,不会伤害她,可是,谁说得准这群大猿什么时候兽性发作,会冲破鹿砦来伤害自己呢?她手里这时还握着泰山留给她的长矛,可是她明白,长矛也不过像根灯草一样,对付这群大猿根本不顶用。况且自己的体力和大猿相比悬殊甚大,如果它们的一只前爪打下来,自己的尸体都不会是完整的。
正当奇翠儿胆战心惊地和大猿们处在一起的时候,南边树林里跑来一头年轻的大猿,看样子,它似乎跑了很长的路,累得气喘吁吁的。在奇翠儿眼里,好像所有大猿都是一个模样的,辨别不出跑来的那一头和身边这些有什么差别。她仔细看看,只见它身材粗壮,脑门宽阔,目光锐利,身上最大的特点是脖子特别粗。看它走得非常匆忙,似乎有什么要紧的事。祖塔格这副样子,不仅奇翠儿一个人注意到了,整个大猿群都注意到了,它们都咆哮着迎上前去。苟赖特警惕性最高,它没有马上往前迎,而是露出大牙等待着,看祖塔格是不是来向它的王位发难的。大猿王平时对那些年轻的雄猿本来就十分注意,怕它们有侵夺王位的心,对祖塔格更加防范,后来,苟赖特看出它确实没有挑战的意思,才放心地也迎上前去。
祖塔格等猿群都静下来了,赶紧把事情的原委说明,要求大家都去救泰山。可是苟赖特却完全不同意,它说:“白猿遇到了倒霉的事,就随他的便吧!关我们屁事,何苦兴师动众?”
祖塔格听了,勃然大怒说:“他也是一头大猿,还曾经来到咱们苟赖特族中帮助咱们打猎,从来不欺侮谁,和大家相处得很好。咱们看在这个份儿上,也应该把他从黑猿手里救回来呀!袖手旁观存的是什么心?咱们大猿族可从来都是讲义气的!”
苟赖特咆哮着,走得更远些,离开了大猿群。
祖塔格十分气愤地说:“如果你苟赖特怕黑猿不敢去的话,我祖塔格自个儿也要去救他!”
猿王觉得这话伤了它的尊严,也怒气冲冲,挺起胸膛吼着:“谁说我苟赖特怕黑猿的?我不去是因为那白猿本来就不是我们族的。你要去你去好了,把白猿的女人也带去,省得她在这儿碍手碍脚。”
祖塔格说:“祖塔格当然是要去的。带上白猿的女人也成,我还要带上苟赖特族勇敢的兄弟们一同去!”说着,它向围在四周的大猿看了看,大声问,“谁有胆量和祖塔格一同去和黑猿斗一斗,把我们的白猿兄弟救回来?”
那些年老的大猿都比较世故,这一去,胜负莫卜,吉凶莫卜,它们觉得犯不上为此丧了命,一个个都摇着头跟苟赖特走了。只有八头年轻的雄猿血气方刚,又想起泰山平时对族群很好,就都站到祖塔格这边来了。
祖塔格高兴地大叫:“我们不需要那些年老的一同去,我们要去和黑猿打仗,一定得要有胆量、有力气的年轻兄弟!”
老猿们对于祖塔格的激将法不去理会,可是站在祖塔格一边的那八头年轻的雄猿听了它的话,都非常得意,不禁欢呼雀跃起来。它们的吼声把整个丛林都震动了。
这时候,奇翠儿圆睁着两眼,看着它们,不知它们分成了两拨到底要干什么。她听了那八头雄猿的叫啸,吓得不得了,她觉得这丛林之中,再没有别的声音比大猿的长啸更凄厉了,叫人毛骨悚然。正在她六神无主的时候,祖塔格他们一群九个已经向鹿砦走来。它们是很容易越过鹿砦走到她面前的,她只好鼓起勇气,握着长矛,准备自卫。看来,为首的那只大猿对她似乎并没有恶意,只管咕噜咕噜地说着什么。她这时如堕五里雾中,祖塔格走到她面前对她说着猿语,她却什么也听不懂。祖塔格急得没有办法,就夺下她手里的长矛,过来抓起她的胳臂,看意思是让她一同走。奇翠儿也看出它没有恶意,却仍旧非常害怕,吓得往后退着。祖塔格一面不断地说着什么,一面指指丛林的南头,又指指茅屋和鹿砦,指指它自己,也指指奇翠儿,最后,捡起地上的长矛又指指丛林的南面。奇翠儿看了它这一连串的手势语,似乎明白了一点,它大概是说:泰山在南面出了什么事,它们要她一起去救他,如果真是这样,她觉得自己义不容辞。她便跟着祖塔格它们走出了鹿砦。
由于急于去救泰山,祖塔格领着八头大猿,在丛林里走得飞快,奇翠儿跟在后面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还是跟不上它们。祖塔格跑了一段,回头看看,奇翠儿已经落后得很远,张大了嘴在喘气,祖塔格只好跑回来拖着她走。后来奇翠儿实在跑不动了,被地上什么东西一绊,跌了一跤。祖塔格非常着急,这边要扶奇翠儿起来,那边它的伙伴们又在催着它带路。祖塔格也觉得这头母白猿实在是尽了最大的努力,以她的体力无论如何也追不上队伍,瞧那样子累得怪可怜,但是营救泰山又是火烧眉毛的事,不能耽搁时间,只好把她背起来向树上跳去。幸亏奇翠儿穿着骑装,下身是长裤,不像裙子那样会在树枝上挂来挂去。她伏在祖塔格的背上,只觉得这只大猿在树枝间一悠一跳,速度飞快,有好几次她都觉得要摔下去,吓得连眼睛都闭起来,结果却只觉得两耳生风,平安地过去了。被大猿背着在树上赶路的事,在奇翠儿是从来没有过的,这种又新奇又恐怖的体验她毕生也不会忘记。
开始时奇翠儿害怕,不时地把眼睛闭起来,后来一直没出危险,她胆子渐渐大起来,就睁开眼,低头看着林中的景物从自己脚下向后奔过去,觉得另有一番快感。她想起坐在火车上看风景的样子,所不同的只是隔着车窗往外看,风景在两旁,现在却是风景在脚下。如果是从飞机上往下看,由于飞机飞得高,又看不了这么清楚。她越来越觉得伏在大猿背上十分安稳了。这样飞奔了一阵,已经到了黑人村落外面的树上,他们能听到村里黑人们的喧闹声,里面还夹杂着女人的说笑声和狗的狂吠声。奇翠儿从树缝往下一看,马上认出了这个地方,哎呀!这不正是自己杀死了一个守卫之后,没命地逃出去的那个蛮村吗? 这时她又害怕起来,自己再度到这儿来岂不是自投罗网?她可不愿再尝当俘虏的滋味了。想到这里,她真有点猜不透祖塔格非叫她一同到这里来究竟安的什么心。
大猿们继续悄悄地前进,跳到村落边的一棵大树上。祖塔格找了一个树杈把奇翠儿放稳,然后给她指指对面的几间茅屋。奇翠儿大体领会了它的意思,大概泰山被他们捉住了,就囚禁在那一排的一间茅屋里。奇翠儿所站的树离那排茅屋并不远,可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做,她当然不敢冒冒失失地跳下去,因为到下面也没办法救泰山。万一被黑人发现,岂不连自己也被捉去?
天渐渐发黑,看来,黑人们的人肉盛宴要开始了,煮肉的瓦罐下面,熊熊的火堆上,跳跃着欢快的青绿色火苗。她从这场面上已经猜出这些黑人要把泰山割碎吃他的肉。奇翠儿心里火烧火燎的,同大猿一样,她也决心要救泰山,因为他毕竟三次救过自己的命,这个大恩非报不可。虽然她觉得泰山很古怪,对他不得不提防,但是她也清楚地觉察到,他对自己没有歹心,在危难中他懂得出手相助。他样子虽然像个野蛮人,但心肠是好的,她对泰山不仅感激,而且敬佩。尽管泰山说过要把她一个人扔在蛮荒里,但他毕竟为自己建造了茅屋和鹿砦,为自己的生计做了打算。还能再要求他什么呢?
祖塔格领着另外八头大猿在树上各自找隐蔽的地方藏好,等待着动手的时机。它们看见下面有二十多个黑人簇拥着一个像酋长模样的人,在底下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这样又过了十几分钟,有两个黑武士向对面的道路跑去,过了一会儿,他们扛了一根木棒来,和原有的一根木棒并列着立起来。奇翠儿看他们竖起了两根木棒,倒疑惑不解了,看来,这群吃人生番今晚除了要吃泰山,似乎还要吃另外一个人,这人又是谁呢?
奇翠儿借着火光看到,有一群黑武士往刚才祖塔格指过的那几间茅屋跑去了。不大会儿工夫,他们从屋里推出两个俘虏来,一个真的就是泰山,另一个却是穿着英国飞行员服装的军人,奇翠儿并不认识他。这时,奇翠儿才明白为什么要竖两根木棒。可是有一点她还是不明白,泰山走时明明说要去打猎的,还说过一会儿就回来,他怎么会和这个英国空军一起被捉了呢?
奇翠儿这时候救泰山心切,也不感到害怕了,她从树上站起来,拍拍祖塔格的肩头说:“来!都跟我来!”这时她也顾不得祖塔格懂不懂她的话,一下子跳到一间茅屋顶上,从这里再跳到地上去就很近了。等她双脚沾到地面,便借助于茅屋的黑影,轻轻地、一步步地向杀人场走去。她回头看看,祖塔格等九头大猿也跟在她身后,她立时胆壮了许多。
走到将近村中第二条街道,她发现离她不远处有一间茅屋的门开着,她心里一惊,急忙往黑影里一闪。仔细看去,茅屋里并没有人。这时,人们都到杀人场上去了,就连不吃人肉的乌三格的部下也赶去看热闹。那群吃人的生番对着木棒边的两个白人,都显出一副面对美食,馋得不得了的样子,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奇翠儿和她身后气势汹汹的一群大猿。奇翠儿忽然想到手里需要个武器,就拐进一间茅屋里去,身后的大猿不知她要干什么,也跟了进去。奇翠儿在茅屋里摸到一根长矛,便抓在手里,仍旧从门口出来,那群大猿也莫名其妙地又跟了出来。
泰山和史密斯两个人都被绑到木棒上去了。史密斯侧脸看了看泰山,见他依旧神态自若,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史密斯从心底里佩服他这个英雄。于是他低声对泰山说:“咱们要分别了,再见吧!好朋友!”
泰山也侧头向他道了别,并含笑说:“假如你愿意早点走,你就尽力地吸浓烟吧!这样很容易昏死过去,你可以少受许多疼痛之苦。”
史密斯回答说:“谢谢你!”
由于有烟熏着,他的脸色显得有点暗淡,但他还是挺直了身子,不失军人的风度。那些黑人妇女和儿童围在四周坐着看,武士们的脸上这时都画上了既丑陋又可怕的脸谱,他们预备跳死亡之舞了。
泰山又对史密斯说:“如果你想让他们扫兴,千万别露出害怕的神情来,无论多难受,你都别叫一声,这样,脸色不变,不出声音,他们会觉得乏味了一大半。再见吧!难友!”
史密斯只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他咬紧牙关,准备承受痛苦了。他暗下决心,自己是个男子汉,是个军人,绝不能让这群吃人生番在自己身上找到乐趣和满足。
武士们开始跳舞,只等努玛宝的矛尖刺进俘虏的胸口,扎出第一股鲜血来,他们就可以接着动手,同时把俘虏脚边的柴火烧旺,叫他们饱尝烟熏火燎之苦。
酋长努玛宝领头跳舞,他越跳离火堆越近,火光映照着他焦黄的牙齿,血红的嘴唇,加上那像鬼一样狰狞可怕的脸谱,真是难看极了。他们跳舞的姿势忽然一变,都矮下身去,几乎贴着地面了,过了一阵忽然又直起来,身子蹦到半空中去。努玛宝舞到接近泰山的时候,把长矛对准泰山的胸口准备直戳进去,谁知就在那一瞬间忽然响起了一声女人的喊叫,中间还夹杂着兽群的咆哮。泰山虽然隔着浓烟什么也看不见,可是他从声音里已经听出是他的大猿朋友们来了。他只以为大猿们碰巧遇见才闯进来救他,却怎么也料不到,九头大猿是奔跑了很长的路程,专为营救他而来的。
黑人们也听到了这不寻常的声音,立刻停止跳舞。这时,奇翠儿和祖塔格领着八头大猿直奔黑人酋长而去。泰山这才看清楚。看他们已杀进黑人的重围,他急忙喊住祖塔格说:“你快别让黑猿们到我这里来,叫那女人来给我松绑。”他又对奇翠儿说,“你快过来解开我身上的绳子,我已命令大猿们去打黑人,它们能抵挡一阵子。”
不多一会儿,泰山从木棒上被解下来了,他告诉奇翠儿说:“我去帮大猿,你赶快把那个英国人也解下来!”说完,他马上跳过火堆,跑到大猿群中,帮它们打黑人。努玛宝和他们的武士们不甘示弱,已经杀死了三头大猿。当泰山赶到要保护猿群的时候,一看形势已经非常严峻了,黑人人多势众,大猿虽然有力气,但它们不会使用武器。他向四面一望,急中生智,提起装满了沸水的瓦罐,向黑人们兜头带脸泼去。那些黑武士们没想到泰山会有这一手,不少人被烫伤了。他们又疼又叫,赶忙躲闪,一时阵脚大乱。泰山却非常得力,接二连三提起罐子,向黑人密集的地方直扔过去,这一下,黑人只有逃走的份儿了。
这时候泰山已经从黑人手里夺到了武器,回头看看奇翠儿和史密斯,他们手里也都拿着长矛。于是三个白人带着六头大猿,边战边走,渐渐退到村外。努玛宝眼看着他们远去,一点办法也没有,自己的部下再也鼓不起士气来了。本来好好的一场人肉宴席被一群大猿搅得落花流水,他十分沮丧。
泰山虽然侥幸死里逃生,却不像常人那么高兴。他在兽群中这么多年,从来都是凭着自己的力量和聪明智慧去救别人,可是今晚恰恰相反,他这条命是靠别人救出来的。而去救他的人,又恰恰是他所憎恶的德国间谍!这个念头总在困扰他,所以一路上他不时地摇头,不时地低声咆哮。史密斯和奇翠儿对他这一表现十分不解,看他面带怒容,又不敢去问他。而大猿们认为他的咆哮是出于对黑猿余怒未息,一切正常,因而处之泰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