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在泰山背上,起初紧紧闭住双眼,根本不敢看,心里非常害怕,连喊都不敢喊。渐渐地,她觉得泰山带着她跳跃了几次,都没有掉下去,胆子稍微大了一点,微微睁开眼看了一下,哎呀!原来距离地面有这么高了。不过,他们毕竟已经跳过几棵树了,她心里也仿佛有点底了,只要有泰山在身边,看来是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她大着胆子睁开眼睛之后,看泰山背着她,从这棵树跳到那棵树,虽然距离很远,却总是一跃而过,这才完全放下心来。当她感到安全以后,抬起头来,默默地祷告着,感谢太阳神的保佑,庆幸自己没有轻易杀了泰山,否则,遇上这场灾难,谁能救自己呢?想到这里,眼泪又忍不住滴了下来,女子本来就容易多愁善感,兰处在这种特殊环境里,心绪更是容易发生变化,她一会儿像个杀人魔王,一会儿又像个柔情似水的女儿家。一阵子恨起泰山来,恨不得马上杀了他,以报他拒绝自己以身相许之仇;一阵子又泪水涟涟,把满腔的恨化成了怜爱。她虽然是个具有无上权威的主教,但她毕竟是个女子。
她伏在泰山背上,面颊紧贴着泰山的肩头,渐渐地,她转过脸来,用嘴唇吻着泰山的肩。她觉得尽管泰山拒绝她,她无法让自己不爱泰山,此时此刻,就是要她为泰山而死,她也是情愿的。虽然就在一个小时之前,她曾经执着刀,准备杀他,而且今后她也不敢保证不会对他下毒手,但此时此刻,她是爱他的,全心全意地爱!
这时那头疯象已经找不到树上的两个人到哪里去了,于是又改变目标,它瞥见丛林里有一个教徒,就照直追上去,那教徒没能逃掉,被象追上,一脚就踏死了。象追到这里,却迷了路,往南边跑去。过了一会儿,泰山所在的这个地方再也听不到象的叫声了。
泰山从树上跳下来,把兰也从背上放到地上,说:“把你的教徒们召回来吧!”
兰说:“我为你割断了绳索,他们是看见了的,若召他们回来,定会杀死我的。”
泰山说:“他们绝对杀不了你,有我人猿泰山在这里,他们没有一个敢杀你的。你把他们集中起来,我可以和他们谈谈。”
兰犹豫着,泰山用眼神示意她照他的话做。于是兰对着丛林高声叫喊起来。不多一会儿,丛林的各处都有了回应声:“我们来了!我们来了!”
兰又接连叫了几声,那些没有被疯象弄死的教徒们失魂落魄、三三两两地回来了,开始还在探头探脑、东张西望,当他们看到象不见了,泰山和兰在一起时,都远远地站住了,脸上生出怒容。
泰山对那帮矮人说:“你们的主教兰安然无事。如果刚才她杀了我,她的命也保不住。至于你们,就更不用说了,恐怕没有一个能逃掉活命的。我主张,从此泰山和你们,各自按照自己的方式生活,互不相扰,你们的意见如何?”
教徒们听了,都摇摇头,聚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议论着。兰和泰山都猜到了他们的意思,他们很可能是不愿意再拥戴兰做奥泊城的女主教,也不愿饶恕泰山的重罪,不甘心让他这样轻轻松松就走了。
泰山也看出了他们的心思,颇为严肃地说:“你们最好还是服从你们女主教的命令,好好保护她回奥泊城去。如果不肯,你们可知道我人猿泰山的厉害?我可以把丛林中的野兽叫来,把你们统统咬死、撕碎,一个不剩。因为兰救了我,我也愿意帮助兰和你们大家,我看还是讲和的好。真正动起手来,也许会两败俱伤,你们绝对讨不到什么便宜。倒不如我回我的丛林去,你们回你们的奥泊城。至于你们要找的那把圣刀,我实在不知道拿走刀的那个人现在在哪里。我看,你们要用,不妨再铸一把,我真不懂,为了一把刀,何必费这么大的事?兰没有杀死我,我也救了兰,我想你们的太阳神一定也会高兴的。如果没有我,你们的女主教恐怕早死在疯象脚下了。好了,道理我已经讲明白了,你们到底愿不愿意护送兰回奥泊城去?”
教徒们聚在一起商量了好一阵,泰山看他们眼睛里还放出仇视的光,开始,兰和泰山都不明白他们是怎么了,后来才弄清楚,矮人群中有一个祭司在捣鬼。原来那个祭司的地位很高,仅仅比兰低一些,他平时对兰就怀着非分之想,现在看兰对泰山如此钟情,嫉妒之火燃烧着他的心,自然对泰山不肯善罢甘休,必欲置之死地而后快。教徒们都同意泰山的话,只有他一个人反对。最后,有一个教徒举着手,走到兰面前说:“我们大家都愿意保护女主教回奥泊城,觉得大白猿说的话有道理,何必两败俱伤呢?可是祭司卡杰反对,他坚持主张把女主教和大白猿一起杀了祭神!”
泰山没容兰说话,就站出来说:“你们是多数,他只有一个人,你们为什么要听他的?你们尽管护送女主教回奥泊城去,卡杰胆敢出来反对,有我人猿泰山在这儿,杀死他易如反掌。”
教徒们听了泰山的话都表示赞同,这帮教徒平时把祭司的话当作金科玉律,丝毫也不敢违抗,今天他们实在被疯象吓破了胆,又见泰山在疯象的袭击下像在林间飞翔一样地救了兰,知道这么多人加起来也不可能是泰山的对手,而且看女主教也不反对泰山的意见,自然都站在女主教一边,坚决抵制卡杰的主张,使得卡杰也只好屈服了。这天,这群矮人才第一次知道,众人的力量可以强迫坚持错误意见的某个人屈服,这在他们的生活里,还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事。大家像尝到了甜头一样,非常高兴,于是一拥而上,围住卡杰,问他愿意服从大家的意见,还是愿意被泰山杀死,并逼着他马上明确答复。卡杰慑于泰山的勇猛和舆论的威力,只好垂下头,低声嘟囔说,愿意服从大家的意见。泰山见卡杰答应了,才走到卡杰跟前,和蔼地说:“卡杰!女主教兰回奥泊城,是得到了众教徒拥戴的,今后,我人猿泰山也会做她的后盾,她若遇到什么危难,我会拼死相助,决不食言。在下次雨季到来之前,我会重到奥泊城,来拜访你们的女主教兰,如果有人伤害了兰,我可是要找你卡杰算账的。”
卡杰被众人围着,没别的办法,只好一一答应下来。
泰山又对众教徒说:“你们好好保护兰回去,泰山下次再到奥泊城来时,希望兰能平安无事地来迎接我。”
兰听了非常感动,马上说:“兰一定来迎接你,我会时刻等着你,盼望你尽早重来奥泊城。你能告诉我你什么时候再来吗?”
泰山说:“这可就难说了。”说完,向他们道了别,跳上树去,往东边走了。
兰站在那里,目送着泰山远去,直到看不见泰山的影子了,才低下头去,微微叹了一口气。自己虽然遇难未死、平安归来了,可现在心里却觉得空落落的,像丢了什么东西。在无可奈何的心情中,她只好带着部下回奥泊城去了。
泰山一口气向东走去,直到晚上才停下来。天黑了,找一棵树躺下来睡觉,望着满天的星星,回想起对兰的安置,觉得十分妥帖,就安心地睡去了。第二天早晨,他照例下树来找东西吃。他根本不会想到,就在离他不远的北方边境上,他的夫人琴恩正困在阿奇米特的村寨中,天天盼望丈夫从奥泊城赶回来营救她,她哪里知道,此时的泰山正若无其事地抱着一株枯树,在寻觅昆虫呢!
吃完了早餐之后,泰山忽然想起自己带回来的石子,他想回到原来埋藏的地方,挖出来摆弄一番。这样想着就向埋石子的方向走去了。本来,在这样漫无边际的草丛里,其他人是无论如何也辨不出方向的,可是泰山凭着他特殊的识别能力,很快就找到了他亲手埋藏石子的地方。
他找准那块地方,就用猎刀往下挖,挖到了足够的深度,却没有找见钱袋之类的东西。他又往下挖,还是没找见。泰山蹙着眉头沉思了一阵,想起沃泊尔向自己要过这个东西,自己没给他,后来这个人又莫名其妙地跑了,这些情节都十分可疑。他前前后后想了一阵,决定去追沃泊尔。
沃泊尔留下的足迹已经有好几天了,换成别人一定辨认不出,可是对泰山来说是不成问题的。人猿泰山从小就在兽群中生活,练就了这种本领。假如要我们去追踪逃犯,如果是男人,希望他是喝过酒的;如果是女人,则希望她搽过香水,只有这样,才有助于我们从嗅觉上寻找踪迹。但兽类的嗅觉比人类强得多,即使时间过得较久,兽类也能从足迹上嗅出气味来,泰山在这方面,有着与兽类同样的本领。
泰山去追沃泊尔,当然要靠这种超常的嗅觉。但他除了嗅觉之外,毕竟还有着人类的智慧。
泰山循着沃泊尔的足迹一直追入丛林,一路向北走去,凭着他的嗅觉和观察,他断定没有追错,一定能够追上。他的日常生活仍旧保持着常态,饿了就打猎捕食,疲倦了就休息,入夜往往是找一棵大树睡觉。路上有时也碰见黑人,但他一心要找沃泊尔,所以从来不去理会黑人。这些黑人原来就是瓦齐里人,听比苏里的命令,一起去向阿奇米特寻仇的。泰山已失去记忆,当然不认识他们,在他童年的生活历程中,没有一个黑人是他的朋友。现在,他既然没有心思去惹这些黑人,当然也不会在他们跟前露面,甚至是有意不让他们发现自己。
有一天晚上,泰山追到了阿拉伯人的村落,他发现这里就是沃泊尔脚印的终点,于是就跳上树去,观察村里的情形。虽然他能断定沃泊尔是进了这个村,可是村落里有很多茅屋,还有帐篷,他要从这么多茅屋和帐篷中找出沃泊尔来,还是要费一番周折。他明白自己不能贸然进村,不然会寡不敌众。他想,不如暂时躲在林中,等到夜晚,潜入村去,找出沃泊尔的踪迹,再作打算。
于是他安心地躲在树上,吃着带来的野猪大腿,连里面的骨髓也咬开来吃了,边吃边留意着观察村里的情况。只见村里来来往往的,既有穿白袍的阿拉伯人,也有半裸的黑人,他仔细看看,这些人中没有沃泊尔。
泰山在树上等到天完全黑了,又等到村里的烛光都灭了,知道村里的人都已入睡,只在村口留下了一个黑人守望。他知道是时候了,于是轻轻从树上跳下来,蹑手蹑脚地向村子后面走去,同时解下身边的绳子来。这条绳子是一条牛皮索,比他小时候用的草绳要结实得多。他在绳的一端打了一个活结,套在村后的栅栏顶上,轻而易举地就攀过了栅栏。
现在,泰山已经进到了村里。在他面前是一排排帐篷和茅屋,他想如果一处处去找,势必非常危险,而且他也不知道村子里入夜会不会放狗出来,必须十分谨慎才行。于是他决定用嗅觉,从门、窗和帐篷的缝隙中去探察,看里面有没有沃泊尔。他找了好几个地方,都没有沃泊尔的气味。最后,他到了一座帐篷前,嗅到里面有很强烈的白人气味。泰山在帐篷外侧耳细听了一阵,里面却一点声音也没有。
泰山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动静,见没有什么危险,就用刀割断一根拴帐篷的绳子,从帐篷底部松开的地方钻了进去。里面非常黑,什么也看不见,泰山闻到了很浓的沃泊尔的气味。他搜寻了整个帐篷,却没有人,泰山断定沃泊尔一定在这里住过。他又在帐篷内仔细寻找,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一大堆绒毯,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衣服。泰山在这一堆东西里仔细检查了一番,没找见他装石子的那个钱袋。他把整个帐篷凡是能藏东西的地方都找遍了,始终也没找着。最后他发现另外一根拴帐篷的绳子也是被割断的,好像有人从这里钻出去过,他用鼻子一闻,果然是沃泊尔的气味,泰山断定沃泊尔已经从这里逃走了。
泰山就顺着帐篷底部开口处追了出去,他尽量挑选在帐篷之间的阴影里走,怕被村里人发现,纠缠起来耽搁了时间。
他走到一间茅屋的前面,发现墙脚下有一个挖开来的洞,他觉得很可疑,于是就小心谨慎地从洞中爬了进去,他觉得屋里的气味比较复杂,好像不是从一个人的身上发出来的,其中最浓的是一个女人的气味,泰山一闻到这个气味,马上产生了一种不同寻常的感觉,他觉得这个气味自己似乎十分熟悉。这是谁的呢?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这屋里也有沃泊尔的气味,这两种气味是混杂在一起的。他在这里也仔细搜查了一遍,既没有人,也没有装石子的钱袋,于是他又从原来的洞里爬出来,仍旧循着沃泊尔的足迹,穿过空地,越过村边的栅栏,向黑暗的森林中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