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泰山睡熟了,沃泊尔站在他身边,手里握着圣刀,想要刺死泰山,但才刺到半路,他忽然又停住了。他为什么不往下刺呢?因为他陡然想到,像泰山这么健壮的人,万一一刀刺不死,他跳起来捉住自己,自己准会死在他手里,这一来,他不敢下手了,只好另想办法。正在这时候,他听到身后的草丛里有野兽爬动的声音,而且似乎越来越近了。沃泊尔心里又在转念头,他想,前面有宽广的去路,自己满可以顺顺利利地去逃命,况且宝石已经到手了,不如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不能再在这里停留下去,否则,不是被泰山杀死,就是被野兽吃掉。他思忖已定,便转身向夜色沉沉的丛林中逃去了。
泰山酣沉地睡着,沃泊尔的这一连串行动———挖宝石、埋土、举刀要杀他,他竟毫无察觉,他怎么会变得如此迟钝了呢?原来泰山头部由于地震受伤过重,感觉受了影响。后来,草丛中那头动物已经走到近处了,它闻到了人的气味,终于,草叶被压低,伸出一个狮子的头来。狮子把泰山打量了一阵,伏下身去,把后爪缩在肚子底下,不停地摇摆着它的尾巴。泰山恰好已经睡足了,狮子尾巴拂动草丛的声音惊醒了他,只要一醒他的敏锐感觉立刻就恢复了。原来,不仅泰山是这样,丛林中一切动物都是这样。
泰山睁开眼来,马上看见了狮子,他迅速站起身,拿起长矛准备和狮子厮杀。原来,狮子的个性也不是每一头都相同,这是一头半大不小的狮子,还没到成年,这次又只有它单独行动,所以有点胆怯,开始时就不敢向泰山扑去,现在看泰山站了起来,手里又拿着东西,预感到对自己不利,便一声不响地掉转身去,向草丛浓密处跑去了。
泰山看狮子跑了,并没有去追它,这时他忽然发现沃泊尔不见了,便马上四处去寻找他,但是都找遍了,也没有找见。泰山直觉地认为,沃泊尔可能遇难了,可能被野兽吃掉了。但是他把附近一带仔细看了看,没有看到有野兽吃人的痕迹。后来,他又仔细观察了一番,才发现沃泊尔向平原走去的脚印。泰山想了想,以为沃泊尔比自己先醒来,因为害怕狮子,所以被吓跑了。他想沃泊尔也太怯懦了,连叫都不叫一声,置朋友的安危于不顾,自顾自地逃走了,真不讲义气!幸亏自己是人猿泰山,若换了别人,恐怕早被狮子吃了。泰山平时就最讨厌自私的、不顾种群的动物,他想沃泊尔既然这样不够朋友,自己索性就不去找他了。本来这一路上只有泰山帮他的,他帮不了泰山什么,他走了,泰山倒少了一个累赘。
泰山向四周看了看,百米之外有一棵大树,他马上走过去,跳到树上,选一个最高处的枝丫,把身子躺舒服了,重又睡去,一直睡到红日东升才醒。他自从失去记忆,又回到人猿的心理状态之后,倒觉得一心了无挂碍,累了就睡,肚子饿了就去打猎捕食。第二天早晨,他醒来之后舒展了一下筋骨,站了起来,透过浓密的枝叶向树下望去。其实,树下那一片焦土和田地就是他自己的庄园,今天在他的眼睛里竟变成完全不认识的地方了。这时候,比苏里和他的武士们正在那里预备早餐,头天晚上他们已经商量好了,准备吃过早餐之后,马上出发,找焚毁庄园、掳走夫人的阿拉伯人复仇。泰山看着这些黑人,觉得似乎有点眼熟,可是怎么也记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们。泰山从奥泊城的黑屋子里出来之后,过去的事一概忘却,什么文明社会、家庭、朋友,在他脑子里都成了一片空白,剩下来的只是儿童时代的片断。就连抚育过他的母猿卡拉的面貌,也是隐隐约约,记不分明了。另外,还有脱克、托勃赖、喀却克,其中托勃赖是卡拉的公猿,又是最讨厌泰山的一个对手,他也记不起来了。就连幼小时经常跟他一块玩的尼塔,一个个子不大也不太凶猛的小公猿,都从他记忆中消失了。
泰山渐渐觉得,沃泊尔走了之后,他一个人在丛林里太寂寞了,很想去找那些大猿,但是丛林很大,又不知猿群游荡到哪里去了,从何找起呢?他脑子里想着这些,眼睛仍旧向树下望着。
比苏里和黑武士们吃过早餐,踩灭余火,带上武器走了。泰山看着他们的脸,总觉得怪熟悉的,可就是想不起来他们到底是谁,于是拣树上枝叶隐蔽处,远远地跟着他们。
走了一段路之后,他想,漫无目的地跟着这些黑人干什么?于是又停下来。从树上望下去,只见在几米之外有两头斑马,一头是雄马,一头是雌马。泰山想,斑马的肉虽不如野猪肉好吃,但也不难吃,于是把手中的长矛飞掷过去。跟着,他也跳下树来,同时把猎刀握在手里。那两头正在吃草的斑马看到不知从哪里突然冲出一个人来,吃了一惊,一齐都呆住了。那雌马的腰上被长矛刺中,惊叫了一声,负痛狂奔起来,雄马也跟着它一起跑了。可是泰山已经追到了,雌马才跑出一小段路,泰山就扑到它的背上了,它掉转头来,想咬泰山,后蹄不断地乱踢着。那头雄马见它的同伴被人袭击,脚步停了一下,似乎想来营救,但看斑马群都逃跑了,也只悲鸣了一声,把颈上的马鬃一抖,跟着斑马群跑了。
泰山一只手抓住马鬃,另一只手紧握猎刀,接连不断刺着斑马的胸膛,那斑马奋力抵抗,泰山好几刀刺了个空。最后,泰山还是占了上风,终于把斑马刺死了。于是他一只脚踏在斑马背上,发出胜利的长啸。他的啸声在丛林里传得很远,比苏里和黑武士们都听到了,觉得很熟悉。比苏里非常惊奇地说:“这是大猿的声音,在瓦齐里的部落中好久没有听到了,不知他们什么时候又回来了?”
泰山杀死斑马之后,把它拖进树林,坐在它背上,用刀割着马肉,带着淋漓的鲜血,热气腾腾地送进嘴里大嚼起来,觉得鲜美无比。
泰山正在狼吞虎咽的时候,树林中有两只鬣狗听见了斑马的嘶鸣声,走来窥探。这是一种非常讨厌的动物,自己的体力不强,又不勇猛,猎食的本事不大,所以只能等其他动物吃完之后,拣些碎肉残渣来吃,它们经常是以吃腐肉为生的。这两只鬣狗走到离泰山几米之外,就站住了,贪婪地看着泰山吃,不肯离去。泰山一看,很是生气,就对它们咆哮,那两只鬣狗也回叫两声,向后退了退,不敢扑上来,但就是赖在那里不肯走。泰山吃饱了之后,又割下几块肉带在身边,准备到河边去喝水,剩下的斑马肉就丢掉不要了。泰山到河边去必须从鬣狗身边经过,他就像没看见它们一样,大步流星地走过去了,充分表现了兽王泰山的气概。
鬣狗见泰山走近它们,以为要攻击它们,便咆哮起来,后来见泰山根本不怕,只好往旁边躲闪,等泰山走过了,看看没有危险了,这两只没出息的东西才放胆去吃泰山剩下的斑马肉。
在河边的芦苇丛里,有一群水牛在隐伏着,听到泰山走近的声音都站起来,作好抵抗或逃走的准备。只有一只大公牛,仗着自己体力强,似乎有点不服气,用前蹄刨着地,怒吼着,睁着两只发红的眼睛瞪着泰山,似乎想斗一斗。泰山根本不理它,还一直往前走。公牛见泰山不是来挑衅的,鸣声就渐渐低了下去,这时恰巧有牛蝇在叮它的肚子,它不再理会泰山,回过头去赶牛蝇了。等它再转头看时,泰山已经走远了,于是它依旧低下头去吃草。整个牛群见这只大公牛不再作声,知道危险已过,有的照旧吃草,有的卧下去休息,有的用温和的目光目送着泰山。
泰山到河边喝够了水,又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在中午阳光最热辣的时候,他就躺在自己庄园旧址的谷舍旁的树荫下,望着远处平原尽头的丛林,觉得悠然自得。他心里已经没有了任何人事的挂牵,一心想过海阔天空的自由生活,准备第二天就回到丛林里去。他在树荫下又睡了几个小时,醒来觉得肚子又饿了,身边虽还剩几块斑马肉,他却想,不如去找找,如果有野猪,可比斑马肉好吃多了,于是就回到河边,去找野兽的足迹。他在河边徘徊了一阵,瞥见有一群狮子在离河边不远的草丛中嬉戏。他数了一下,共有七只:一只公狮,两只母狮,四只幼狮,不过那幼狮已经不小了,身材已经和母狮差不多了。泰山停住脚,对它们咆哮起来,狮子们听见了,那只公狮也怒吼着发威。泰山手里虽握着长矛,但他不愿和狮子斗,一来他一个人难斗过七只狮子,二来他也不想吃这吃人肉的野兽,他只想把它们赶走,不要妨碍自己猎野猪,所以他就站在原地咆哮,没有往前进攻。狮子也因为吃饱了,只在这儿待一会儿就回窝去,所以也都不扑向泰山。可是双方又都不想示弱,都在虚张声势地吓唬对手,彼此都声嘶力竭地咆哮着,闹了好一阵子,谁都不肯退让,都在原地不动,叫声却震动了整个丛林。
泰山只顾和狮子一来一往地咆哮着,却没提防背后又有其他野兽来了。泰山和狮子都没注意到,那东西已经靠近泰山了,直到它发出声音来,泰山回过头去看,才知道是一头犀牛。那犀牛瞪着一双骨碌碌的大眼,发疯一样直向泰山扑来,这时泰山想躲避已经来不及了。在这危急时刻,泰山举起长矛,对准犀牛的胸口飞掷过去。那矛尖不偏不倚刺中了犀牛的肚子,整个矛头都陷进去了,只剩长柄在外面拖着。泰山趁势一跃,从犀牛背上越过去,跳上了一棵树。那犀牛疼急了,又四处找不到泰山,便向狮群冲去。狮子自然没有泰山那样灵活,最前面的一只已经被犀牛用角挑住了。只见那犀牛把狮子挑起来,用力向后一甩,狮子的腹部被豁开了一个大洞,眼看活不成了。剩下的六只狮子见它们的同伴被伤,都十分愤怒,一拥而上,对犀牛发起进攻。这时泰山蹲在高高的树上,观赏着这一场厮杀,觉得非常有趣。这倒不是泰山残忍,这是丛林生活中惯有的事,大猿们也都爱把这种厮杀当成戏看。
泰山看那犀牛非常勇猛,真是拼了命,左冲右顶,不大的工夫,七只狮子已经被它杀死了四只,剩下的三只还在围着犀牛苦斗。其实,泰山的矛尖已经刺伤了犀牛的心脏,它现在的拼杀只是临死前的一股蛮劲罢了。最后,它终于支持不住了,血流得太多,倒在一边死了。泰山在树上看着,见树下遍地是血,这一场狮子和犀牛的大战,就这样以两败俱伤告终。
等到三只狮子走了之后,泰山跳下树来,从犀牛身上拔出长矛,选好吃的地方割下一块牛肉,又回到丛林里去了。这一场厮杀过去之后,泰山也就渐渐把它淡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