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山连续用了几天的时间,把几件简单的武器全部制造好了。他可以放心大胆地带着这几样武器,到丛林里去打猎了。他的弓弦是用那晚吃掉的那头鹿的肠子做的,他原想用虎或豹的肠子更好些,目前只有先将就着用,等以后有机会再换。泰山又就地取材,打了一根草绳,这是他用得最早的一种武器,小时候对付托勃赖,用的就是这个,后来用得越来越熟练了,简直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泰山还用鹿皮做了箭袋、刀鞘、围裙和一根长腰带。这些东西,将来他也打算用虎皮或豹皮换掉。把自己全副武装好之后,泰山就出发去探险了。他知道这里绝不是他童年时的故乡——非洲西海岸,因为他看到丛林外的海面上,正是太阳升起的地方,由此可以推断,这里一定是什么地方的东部。但是,这里也绝不是非洲东海岸,泰山在“金凯德”号船上,虽然一直被关闭在底舱,没有到甲板上来过,可是凭感觉,他还是能知道船行的方向,他觉得船没有经过地中海、苏伊士运河、红海等地方。那么,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呢?他怎么也判断不出来。
泰山曾经猜测,船经过了大西洋,这里也许是南美洲,后来他看见了这里有狮子,才知道不是南美。
泰山独自开始探险之后,渐渐感到寂寞了,他有点儿后悔,当初为什么不跟大猿群一起走呢?他认真想了想,大猿群走的时候,自己还没个着落,何以会作出单独行动的决定?大约因为自己在文明社会里生活了两年,对人类有了认同感,不知不觉间产生了****有别的观念。现在他在丛林中住了些日子,过去同兽群共行止的习惯又恢复起来了,所以觉得群居还是比独行好。大猿和人虽然有差异,但是有他们做伴,总比自己独来独往要强得多。
泰山孤零零的一个人,寻路往前走,有时爬上树去摘些野果充饥,有时从树干里剔些虫子吃,这些求生存的方法还是母猿卡拉教给他的。走了一段路之后,他灵敏的嗅觉忽然闻出有猛兽临近的气味,他分辨着,也许是虎,也许是豹。这时他心里倒有点儿高兴,因为他本想用虎或豹的皮和肠子,把自己的武器修整得更好一些。于是他加快脚步,循着气味,迅疾无声地追踪过去。
泰山走到较近的地方,才看清楚那是一只猎豹。那猎豹伏下身去,似乎也在窥伺、寻找着什么。泰山暗想,他是不是也嗅出了自己的气味呢?但他马上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风向不对。那么,这只豹在找什么呢?泰山又仔细嗅了嗅,闻到在豹的气味之外,还夹杂有大猿的气味。泰山明白了,豹在寻找大猿。过了一会儿,那豹蹿进树林里去了,泰山也悄悄地跟了上去。他抬头向前边一看,那里正聚居着一群大猿,他一眼认出阿库特也在里面,那么这正是自己想找的阿库特族呢。群猿有的靠在树上打盹,有的在剔树身上的昆虫吃,没有一个察觉到危险已经临近了。阿库特离豹最近,那豹就伏在树林里丰茂的草丛中,谁也看不见他,他一心在等着阿库特走过来,跳上去咬住,足够自己一顿美餐。
泰山轻轻地跳上树,悄无声息地来到豹隐身的地方上面,把石刀换到左手,想用右手甩下绳套去套住豹的脖子,但是树下的草丛太密了,万一套不准,反而会惊动了它。这时阿库特什么都没发现,还傻头傻脑地朝隐伏着危险的那个草丛方向走。那豹似乎等不及了,狂吼一声,就跳了出来。阿库特听见叫声,抬头一看,只见一只猎豹已向自己扑来,一时竟吓呆了。正在阿库特不知所措的时候,忽然从树上跳下一个白猿来,恰好骑在猎豹的背上,阿库特一看。正是那天打死莫拉克、自己也败在他手下的那只白猿。这时阿库特非常着慌,知道血淋淋的一幕就要出现了,可不知谁胜谁负。只见那只自称人猿泰山的白猿,露出尖利的白牙,咬住了豹的后颈,一手钩住豹的脖子,一手用石刀向豹刺去,那豹受了伤,痛得跳起来,人和豹在地上滚做一团。阿库特怕伤到自己,赶忙跳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旁观。那豹负痛,连声大叫,那白猿却一声不响,用刀连连猛刺豹的心窝,最后,那豹支撑不住了,狂叫一声,全身抽搐了几下,再也不动了。
这时泰山站了起来,一只脚踏在豹身上,昂起头,长啸了一声,表示胜利。然后他走近阿库特,此时的阿库特和它族中的群猿,目睹泰山杀死猎豹,都惊得目瞪口呆。泰山知道猿类在动物中是较有灵性的,但和人类相比还是差得多。现在正是收服它们的好机会,但必须把话说清楚。于是泰山对它们说:“人猿泰山是无敌的猎手,在大海边我杀了莫拉克,当时,我本可以再杀死阿库特而做你们的王的,可是我放了它,让他当王。今天,我又一次救了阿库特,使它不致被猎豹吃掉。以后,阿库特或阿库特族中的大猿,不论遇到什么危难,都可以来找我人猿泰山。”泰山边说着,边做了个猿类遇难求救的手势,长啸一声,然后接着说:“我救了阿库特,该算是你们的好朋友了,现在你们听好,今后假如我有事需要你们帮助时,只要你们听到我的啸声,就应该尽快跑来帮助我,你们能答应泰山吗?”
“我答应。”阿库特第一个答道。紧接着它的部下也一个一个表示了同意。
约定好了之后,大家又散开,各自去寻找食物,泰山也跟着它们一起走。
泰山留心观察着阿库特,见它总不离自己左右,样子非常恭顺,好像在尽着护卫的职责。有一次阿库特做了件事,事情虽不大,却让泰山很感动。阿库特找到了一些鲜美可口的食物,它自己没有吃,却诚心诚意地献给了泰山。从这件事,足可看出泰山在它心目中已有相当的地位了。
泰山每天和阿库特族猿群同行同止,仿佛他也是这个群体中的一员。不过也还是偶尔有不睦的时候,例如有些公猿,在它们吃东西的时候,泰山如果走近,它们会立刻防范起来,这是动物护食的自然表现,不只是对泰山,对它们的同类也是如此。再例如有时碰到母猿给小猿喂奶或喂食物,看见泰山,母猿也会发出低低的喝斥声。每遇到这种情况,泰山总是不介意地走开。也有时泰山不高兴,而有些小猿不知趣地纠缠他,泰山也会露出牙齿来,把它们吓跑。后来日子久了,彼此都习惯了,这类情况也就少了。
泰山和猿群在丛林中共同生活了一段时间,根据以往的经验,泰山知道要和兽类交朋友,必须厮混得很熟很熟,它们才不会忘记,因为它们的记忆力远没有人类那么强。如果它们还没把泰山记牢,泰山就离开了,一旦泰山有危难,它们由于记忆模糊,不一定肯赶来援救。所以泰山决定再随猿群生活一段时间。又过了一段时日,泰山默默观察猿群和自己的关系,觉得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于是决定离开猿群,依旧独自去探险。他虽然寂寞些,但比随着猿群走要快得多。那天从早晨起他就沿着海岸向北走,一直走了一整天,晚上,找了一株树,住宿了一夜。第二天,天刚亮他就起身,特意奔到海边去看日出,发现太阳升起的方向在自己的右边,因此他推断海岸是偏向西方的。然后他跳上树去,又继续往前走。
到了黄昏,泰山发现落日在自己的对面,至此,泰山才确信他所处的地方是个孤岛了。原来罗可夫把他放在孤岛上以后,他们自己驾着大船离开了,这里是绝少有船只来往的。泰山慢慢思索着,记起罗可夫的信上曾这样说:“……你的儿子属于人类,应该比你进一步……”也许这狼心狗肺的东西真的会把杰克丢到蛮族部落里去呢!
泰山让自己的遐想思绪飞向了蛮荒中的蛮族部落,或许,蛮族中也有好心人,会救护杰克?但愿如此吧!不过杰克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儿,落在野蛮部落之中,再往好处想,又能有多好的命运呢?在蛮族中成长,从一懂事接受的就是他们的教育和生活方式,将来还能恢复为正常的人吗?如果落到的竟是吃人的蛮族部落,要么被吃,要么长大了也成为吃人的野人,这种未来,真是太可怕了!泰山觉得一阵从心里往外发冷,不敢再往下想了。他暗暗咬牙骂道:“罗可夫你这个畜生,有朝一日你再落到我手里,不要你狗命,我誓不为人!”
幸而此时泰山还不知琴恩也落入了罗可夫的罗网,只以为琴恩尚在伦敦家里,不会有什么危险,但她的心情也不可能好,挂念丈夫,更挂念儿子,不知她焦虑成什么样子了。如果泰山知道琴恩现在已被罗可夫的“金凯德”号带走了,他的焦急和悲愤,恐怕就不是“加倍”两个字能形容的了。
泰山心烦意乱,信步向丛林里走去。走了一会儿,他忽然听到有动物的爪子抓地的声音。但仅从这个声音,却判断不出是什么野兽。他顺着声音一路找去,只见一只猎豹,被一株倒下来的树压在地上,挣脱不出来,正在拼命挣扎。树干又粗又长,正好压得豹使不上劲。泰山打量这只豹,比前些天自己在海边杀死的那只要大得多,也威猛得多。
那只猎豹看见有人向他走来,更是焦急万状,大叫一声,想要挣脱出来,以便对付面前这个敌人。但它大半个身子被粗粗的树干压住了,杂乱的枝丫也妨碍着它的爪子,竟一点儿也动弹不了。
泰山一见,第一个念头就是想弯弓搭箭,把这只猎豹射死,但是,箭尚未发出,他又立刻改变了主意。因为泰山听了豹的悲鸣,又看它苦苦挣扎、终不得脱的可怜样子,不由得想道:他的处境不是和自己一样吗?同在难中,自己又何必乘豹之危,害它一死呢?况且,自己的弓弦、箭袋、围裙都已经改制好,不必再用这只豹身上的东西了。而按照兽类的习惯,除了充饥或自卫,也是不妄动杀机的,自己现在实在没有必要杀死这只豹。泰山走到近处仔细看了看那猎豹,见它虽被重物压住不能动,却并没有受伤。泰山想:我不如救了它,兽类也通人性的,将来它或许能做自己一个帮手。想到这里,他收了弓箭,向那只豹被压着的地方走去。
泰山嘴里故意做出一种表示善意和安慰的呼噜声,因为他只懂猿语,不懂虎豹之类的语言,但曾听到过虎豹在快乐的时候总是发出这种呼噜声。
豹听到泰山发出这种声音,果然停住了悲啸,静静地躺着,瞪大了眼睛,看着泰山,不知他到底要做什么。泰山继续发着呼噜声,代替说话,向豹表示自己并无恶意,并且要马上动手来救援猎豹了。
泰山走进杂乱的树枝中间,嘴里依旧响着表示友好的呼噜声。豹回过头来,目光灼灼地看着泰山,似有求援之意,但同时也露出了尖锐的牙齿,好像又在作自卫的准备。泰山从豹的目光能看出,它已不含多少敌意了。泰山走过去,用肩膀使劲去扛那树干,他的腿紧贴在豹的身边,人和豹已经靠得很近很近了,豹似乎也明白泰山在解救他,所以丝毫没有伤害泰山之意。
泰山用尽平生的气力,将那粗大的树干从豹身上一点一点移开了;豹觉得身上的重量在逐渐减轻,于是也一点点往外爬。不一会儿,豹的身体居然从树底下钻出来了。泰山见豹已得救,就把树干放下,站在一旁,看看豹。那猎豹也站在那里不动,呆呆地看着泰山。泰山心里暗暗好笑,自己拼命救出了猎豹,天晓得豹下一步会干什么?他会不会以怨报德,拿自己当一顿美餐呢?但是泰山和豹对视了一阵,豹没有动,似乎没有要伤害泰山的意思,它在等待泰山从杂乱的树枝中走出来。
泰山跨过杂枝,站到平坦的地方了,和豹的距离不到三步。泰山忽然产生了一种想跳到高树上,迅速离开这危险处境的念头。蓦地他又改变了主意,好奇心使他想试试这头豹,看看它到底会怎样对待自己,观察一下这没有理性的野兽,懂不懂得感激,即使它发起兽性来,自己有武器在身边,也不至于吃亏的。
泰山打定主意之后,就大着胆,毅然决然地走到豹跟前,他观察着那豹,见豹把身子挪了挪,似乎有意让他走过。泰山昂然从豹的嘴边擦身过去,那豹竟丝毫没有要攻击他的表示。泰山往前走了几步,回头看看,那豹居然驯服地跟在他身后。但是,泰山此时仍无法断定,豹跟着他到底是什么意思,究竟真的是善意呢,还是等待时机乘他不备把他吃掉?泰山继续往前走,又仔细观察了他一段,才确知那豹没有伤害他的意思,它跟着泰山走确实出于友善,这下泰山放心了。
黄昏的时候,泰山闻到一股鹿的气味,于是他跳上树去,用丢绳套的办法套到了一只肥鹿。这次泰山想试试豹肯不肯和他同吃,于是他又学着虎豹类的呼噜声,因为他过去见到虎豹类捉到猎物,就是用这种声音呼唤同伴的。
这一招果然有效,那豹听到了泰山的呼噜声,真的很快奔了过来。当他看见泰山脚下有一只死鹿,同时闻到了血味时,眼睛里显出十分高兴的神情。不多一会儿,这只肥美的鹿就被这只荒野中的猎豹,加上一位英国贵族,共同分享,吃了个一干二净。
从此,在丛林里,这只猎豹一直跟着泰山,他们共同猎捕食物,共同食用,谁都不会独享。一段时间里,一人一豹,从没有为饥饿所困扰。
有一天,豹捉到了一头野猪,正在和泰山分食,忽然被一只狮子看见了。狮子远远地怒吼一声,冲过来就要抢那野猪。猎豹自知敌不过狮子,就逃到一株树的后面躲起来。泰山猝不及防,也飞身上了树。泰山到了树上腾出手来,就准备好绳套,打算套那狮子的脖子。狮子跑到死猪身边,正要昂起头来长啸一声,说时迟,那时快,还没容它叫出来,绳套已经套上了它的脖子。泰山一面收紧绳索,一面招呼那豹来帮忙。转眼工夫,那狮子已被吊得直立起来,两条前腿只能在空中乱抓了。泰山把绳子的上端拴牢在树上,跳下树来,骑在狮背上,拔出石刀,向狮子乱刺,豹也帮着咬那狮子。豹在狮的右边连抓带咬,泰山在狮的左面用刀猛刺,不让狮子有机会咬断草绳。没用多长时间,可怜这万兽之王,在泰山和豹的左右夹攻下,很快一命呜呼了。
泰山和豹取得了胜利,共同发出一声得意的长啸。
泰山却没有注意到,正在这时,恰好有二十几个脸上画得花花绿绿的黑武士,驾着一艘独木船向岛边驶来,这些人猛地听到这一声长啸,吓得心惊胆战,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