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坦布萨领着泰山,往罗可夫的帐篷走去。由于丛林里道路崎岖,而且坦布萨年纪大了,腿上又有风湿病,泰山只好等她,所以走得极为缓慢。
正因为坦布萨和泰山走得慢,所以还是甘互赞派去向罗可夫报告的人先到,告诉他那个白种恶魔已到了他们村落,酋长准备就在当天晚上杀死他。那个报信的黑人刚走到罗可夫的帐篷前,就听到帐篷里面非常嘈杂,好像发生了什么变故。仔细一问,才知道有人刺杀了罗可夫,他没被杀死,却晕倒在地上了。后来才打听明白刺杀他的人,就是从村外带回来的那个白种妇女,她现在已经逃得没有踪影了。
罗可夫醒过来之后,暴跳如雷,大发脾气,拿起来复枪,要打死他的部下,痛骂他们跟那女人有私情,偷着把她放跑了。幸而有几个白人拦住了罗可夫,说逃走的仆人已经不少了,若再打死几个,人心会更涣散,大家又七手八脚,夺下了罗可夫手里的枪,罗可夫这才作罢。
甘互赞派来的人报告了情况之后,罗可夫才转怒为喜,正打算回蛮村去,看他们如何杀死泰山。他才高兴一会儿,没想到第二个报信的人马上又到了,只见他气喘吁吁地说,泰山已从甘互赞那里逃脱,而且有人领着他到这里来了。
罗可夫的部下听了这个凶信,都慌作一团。他们都知道泰山的厉害,何况在泰山后面,还跟着一群浩浩荡荡的大猿和猎豹!若是泰山到了这儿,谁都活不成,大家只有死路一条,所以没有人再顾忌什么,只拣近旁的好东西,能拿的尽量都拿上,急急忙忙逃往丛林。没等罗可夫回过神来,大家早都一哄而散了。连甘互赞派来送信的人,也趁乱顺手牵羊地拿了些东西,溜之大吉。就在这一阵混乱之后,罗可夫向周围看了看,只剩下自己和七个白人水手,可怜巴巴地被丢在了这里。
罗可夫向来只会欺软怕硬,在黑人都逃光了之后,现在这七个没逃的水手自然成了他发泄的对象。他又发起脾气来,把这七个水手骂了个狗血喷头。这七个人自然不服,跟着罗可夫,一点儿好处都没得到,动辄挨打挨骂,现在别人都跑了,老老实实没跑的反倒挨骂,也恼羞成怒了。其中一个拔出枪来,对着罗可夫就开了一枪,只可惜他枪法不好,子弹不知飞到哪里去了。可是罗可夫已经吓得面无人色,他也知道众怒难犯,赶紧逃进帐篷里,一句话也不敢说了。
当罗可夫往帐篷里跑时,无意中回头向后看了一眼,瞥见远处的荆棘丛里,有个什么东西在往这个方向来。他看了一眼,吓得魂不附体,甚至连那七个水手还在对准他的背后开枪,他都顾不上反抗了。
罗可夫究竟看见了什么呢?原来就是那个体格高大的半裸白人,正从丛林中向这里走来。
罗可夫爬进帐篷,知道事情已经危急了,身不由己地往帐篷最里面躲,无意间看见帐篷后面有一个大洞,原来就是琴恩逃跑时割破的。罗可夫此时就像被狩猎者追赶的兔子一样,慌不择路地从洞里钻出去,顺着琴恩拨开的那条路,照直往丛林里跑去。当泰山从帐篷门口进去时,罗可夫已经从帐篷后面的洞逃到丛林里去了。
泰山和坦布萨走进来,那七个白人水手是认得泰山的,都吓得四散奔逃。泰山进了帐篷,四面一看,见罗可夫不在里面,他也不去追赶那七个白人。他要找的仇人只是罗可夫,其他的人谁跑了他也不想管。其实那七个水手从这里逃出去,也不一定能保住命,丛林里有那么多野兽,他们可没有泰山那样的本事去降服它们。
泰山在帐篷里仔细找了一圈,见罗可夫真的不在里面,便马上转身出来,往丛林里追去。这时坦布萨拦住了泰山,对他说:“他一定得到甘互赞的报告,回村里去找你了,你既要找他,最好是跟我回去一趟,你看怎么样?”
泰山觉得她的话也有道理,就暂时不往森林里去追,又向甘互赞的村子走去。他让坦布萨在后面慢慢走,自己一人向前飞奔而去。泰山猜想,琴恩一定仍和罗可夫在一起。如果他估计得不错,只消用一个小时左右,他就可以把琴恩从罗可夫手里夺回来。
此时,最让泰山忧心的是,莫干壁、猎豹、阿库特和那一群凶猛的大猿都不在自己身边,不然的话,救出琴恩,收拾罗可夫,甚至踏平甘互赞的蛮村,都易如反掌。现在他不能不有点儿担心,自己单身一人,恐怕是会寡不敌众的。
他飞奔到蛮村,在周围寻找了一遍,没见琴恩和罗可夫的踪迹。泰山直觉地感到甘互赞也是个诡计多端的人物,所以并不信任他,只是自己悄悄地寻找。他向村里人探问了一下,都说没见罗可夫回来。大家见他来去这样快,几乎只是一眨眼的工夫,都觉得十分惊异。甘互赞对泰山也有几分惧怕,当然也不敢拦阻他。
泰山又跳上了树,以最快的速度回到罗可夫的帐篷处,他觉得要找罗可夫和琴恩,从这里开始是最可靠的办法。泰山这次看到了罗可夫帐篷后面的大洞,确认他是逃跑了。于是他又向丛林追去,在丛林边上,本来没有路的地方,他发现了一个新的入口处,仔细辨认一下,好像有人或动物曾经走过,而且还是往丛林深处去的。泰山嗅了一下,断定琴恩和罗可夫正是从这里走过去的,于是他不假思索,循踪追了下去。
在泰山前边很远的小径上,琴恩确实在惊慌地向前逃,一心怕碰见野兽或野人。她走得很快,希望找到那条乌干壁河,找到海口,能有机会回故乡去。她独自一人走了一阵,发现路旁大树下堆着许多枝叶和藤蔓。她辨认出这里就是安德森为了救她想把她藏起来的地方,她永远不会忘记这个地方的。
琴恩忽然想起来了,安德森在临走的时候曾给她留下了来复枪和子弹,当时她并没有拿走。现在她手里握着一支从罗可夫那儿抢来的手枪,子弹却只有六颗,在丛林里对付野兽或猎取食物,是远远不够的。而且从这里到海边去,还有很长的路呢!她非常希望在这里能再找到那支来复枪和那堆子弹,便平心静气,在藤蔓中慢慢摸索着找,果然,枪和弹囊还在那里。她喜出望外,用力把它们拖了出来,挂上子弹带,背上来复枪,这一下,她又胆壮了不少。
这一夜,她睡在树上的树枝中间,这还是从前泰山对她讲过的,在丛林中过夜,要躲避野兽,最稳妥的办法就是睡在树杈上。第二天一早,她又匆匆上路。到了下午,她正要横穿过一块林中空地,忽然看见从对面树丛中走出一只大猿来!琴恩听泰山讲过,大猿的嗅觉是极灵敏的,现在,自己又处在上风,很容易被大猿嗅到。于是她慌忙而又轻手轻脚地躲到下风,躲进一丛大灌木后面,按着枪,万不得已时,她只有开枪自卫了。她高度集中注意力,等着下一步将要发生的一切。
她看见那个大猿慢慢地走到空地上,伏在地上仔细地嗅着,似乎在寻找什么。当那大猿经过空地,又走了一小段路之后,从丛林里又走出来一群它的同族,一个个大猿都非常巨大。琴恩数了数,连前面的一个,一共五个!这下她可真吓坏了,一个她都对付不了,何况五个!她看见大猿到了空地,都停了下来,东张西望,似乎在等什么。琴恩心里吓得咚咚乱跳,巴不得它们快些走开,如果风向一转,自己躲在这个地方还是会被他们嗅到的。自己只有一支来复枪,怎么对付得了五只凶猛的大猿呢?对付这种巨型的猛兽,手枪当然更不起作用了。
琴恩的目光也跟着大猿凝视的方向,大猿向来路凝望一阵,又向四周张望一阵,看样子,似乎她们还有同类没到齐。哪知过了一会儿,从丛林里又蹿出了一只金黄色毛皮、满身大块黑色斑点的猎豹来。这时,琴恩才明白,原来大猿聚在一起,是同心协力要和猎豹决斗的。她继续看下去,只见那猎豹一声不响,向大猿聚集的空地奔来。琴恩满以为必定要有一场恶斗了,心里又是着急又是害怕。哪知那么威猛的一只豹,走近大猿,竟挤进它们群中坐了下来,悠然自得地用舌头舐着长毛,好像周围的大猿是自己的同伴一样。
琴恩这下可真是大惑不解了,因为过去泰山曾经告诉过她,大猿和猎豹是死对头,只要碰到一起,没有不拼个你死我活的。现在它们怎么不但不斗,还亲密得像弟兄,这是怎么回事呢?
接着,又来了一个高大的黑武士,也向空地走来。琴恩心里暗暗着急,怕他被这群猛兽撕个粉碎,但她又不敢喊,只是稍稍站起一点,端着来复枪,向野兽瞄准。她是按照人类应该互相救援的习惯性道德准则,准备救那黑人。哪知黑武士也走到兽群中间去了,而且还对它们讲着话,看样子,像在发布什么命令。后来,他在后面指挥着这群猛兽走过空地,向丛林对面的一条路走去,不一会儿就完全看不见了。琴恩愣在那里,像看了一场神话剧。
琴恩刚才的各种担心这时都释然了。于是她重新背上来复枪,站了起来,从兽群刚才来的那条路逃去。在她后面,还有另外一个在逃着的人,这个人跟她一样,也碰见了这群浩浩荡荡的****混合队伍。他远远地望见这支队伍向着他这个方向走过来了,吓得魂飞魄散,这个逃跑着的人就是罗可夫。他认识这群猿、豹和黑武士,是属于泰山的,他只好赶紧躲了起来。野兽走过他面前时,并没注意到他,他们一心要寻找的是泰山。可是罗可夫已经被吓得半死了。
罗可夫追踪的这条路,就是刚才琴恩逃走时走过的一条路。当她逃到乌干壁河边的时候,罗可夫已和她相距不远了。
琴恩到了河边,左右张望,正在想用个什么办法才可以顺流入海。真凑巧,刚好有一只大独木船,半搁浅在河滩上,缆绳就系在一株树上,四围却没有人。她立刻走过去。解开了系在树上的缆绳,用足力气,想把船推下水去。但是,船身在浅滩里陷得很深,她虽然推得满头大汗,那船却没有动。
她只好暂时歇下来,冷静一下,想想该怎么办。忽然,她想起了一个方法:搬些石块来放在浸在水中的船尾上,加强船尾的重量,让船头翘高些,然后再推动船头,这样就容易把船推下去了。但是她找来找去,附近没有石头,她一眼看见滩边有些被水冲来的浮木,在急切之中,这倒也可以用来代替石头。虽然木头没有石头那么重,只要多加些上去,也会起作用的。于是她耐心地一根根搬上去,船尾重量加大了,船头就渐渐从泥淖中昂起来了,琴恩再用力摇着推着,独木船居然被她成功地推下水了。
她为使船下水,用尽了自己的全力,船终于下水了。她在庆幸自己成功的时候,却没注意到,在树丛里站着一个男人,正在注视着她,看到了她努力操作的全过程。他看她做得这样艰苦,心里却在暗笑她徒劳无功,倒是给自己提供了方便。他也正愁没有船只可乘呢,看她费尽了力气把船弄下水,这真是天赐良机,不但自己可以坐享其成,还可以把琴恩再度弄到手,对他来说,这可真是飞了的鸭子又送到嘴边来了。他暗自打算,等她把船完全推下水,自己再蹿出丛林也不会来不及,没有必要过早地出去,反而惊跑了她。他站在丛林里,幸灾乐祸地袖手旁观着。琴恩把船全部弄下水之后,刚要拿起桨来划船,偶然抬头望,看见了丛林里站着一个人。她对他凝视了片刻,不禁恐惧地惊叫起来。原来丛林里站着的人,正是与她势不两立的、无恶不作的罗可夫!
琴恩并不知道自己逃走之后,罗可夫又遇到一大串不顺心的事,以为他带了部下一齐赶来追她,更不知道他说的要开枪只是空口吓人的。她虽然心里恐慌,但还是定了定神,暗自思考着对付的办法。她打定主意:只要自己有一口气,决不能再落入罗可夫的魔掌中!她知道只要船下了水,迅速离岸,他也就无可奈何了。
船现在已经在水中,琴恩快速地向周围环顾了一下,附近再没有第二条船。自己只需奋力划离河岸,罗可夫是绝没有胆量泅水游过来的。
现在,在罗可夫心里,活命的念头已经占第一位了,复仇都放在其次了。假如琴恩肯让他乘船逃跑,他是什么条件都肯答应的,反正他这个人一向如此,必要的时候,可以赌咒发誓,甚至跪地苦苦哀求,事过之后,可以什么都不算数。现在他暗自盘算,船虽然已经下水,琴恩推船已是用尽了大半力气,她没有余力很快划船离岸远去,如果马上追出去,也许还不算迟,所以还要先恐吓她一番。只要有法可想,他还要端端架子,决不肯向前夜被他打昏的女子求情的。甚至现在他还在打算,只要自己上了船,将用怎样残忍的手段蹂躏琴恩。
琴恩的独木舟已经浮在水上了,离岸已有了一小段距离。等到罗可夫赶到岸边,伸手想要抓住船尾时,已经够不着了。琴恩此时连累带吓,早已筋疲力尽,幸而已是脱离虎口,她倚坐在舷边,暗暗祷告,请上帝赐给她平安。
琴恩万万没想到,一来自己忙中有错,二来她也不是个惯于划船的人,缆绳解下之后,忘了把它先放到船里再上船划桨,竟将一段船缆留在岸上了。罗可夫岂肯放过这个良机?他急忙抓住了拖在岸上的缆绳末端。琴恩情急之下,遍摸自己全身,又没有刀子,她不禁吓得发起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