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御史刘廷元审讯,刺客张差是蓟州井儿峪人,语言颠三倒四,常提到“吃斋讨封”等语。刑部提牢主王之认为事有蹊跷,觉得张差决不像疯癫之人,用饭菜引诱他:“实招与饭,不招当饥死。”张差低头,又说:“不敢说。”王之命众人回避,亲自审问。原来张差靠砍柴与打猎为生,在一个月前,张差在济州卖完货后,赌钱输了,结果遇上一位太监,太监说可以带他赚钱,张差随这位太监入京,见到另外一位老太监,老太监供与酒肉。几天后,老太监带他进紫禁城。老太监交木棒给张差,又给酒让张差饮。带他到慈庆宫,让他进宫后见人即打,尤其见到穿黄袍者(指太子朱常洛),说他是奸人,要把他打死。老太监言明,如打死穿黄袍者,重重有赏,如被人捉住,他会救张差。张差的供言,结果供出是郑贵妃手下太监庞保、刘成指使。朝臣有人怀疑是郑贵妃想要谋害太子,王志、何士晋、张问达奏疏谴责外戚郑国泰“专擅”;郑贵妃则惶惶不可终日,向皇上哭诉,神宗朱翊钧要她去向太子表明心迹。结果皇帝和太子不愿深究,最后以疯癫奸徒罪将张差处以凌迟。张差临死前曾说:“同谋做事,事败,独推我死,而多官竟付之不问。 ”(据《先拨志始》)。不久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三法司前后五次会审庞保、刘成两人,由于人证消失,庞、刘二犯有恃无恐,矢口否认涉案。六月一日,明神宗密令太监将庞保、刘成处死,全案遂无从查起。这就是“梃击案”。
“梃击案”是明宫三大案之首,其疑点重重,首先,张差怎么会轻易地拿着一根棍子闯进了东宫?其次,假若是郑贵妃幕后指使,她为什么不采用更为隐蔽更有把握的方式,反而采用这个极易让人抓住把柄的方式?再次,明神宗为什么要秘密处死庞保和刘成,他是不是知道事情的真相?还有,主审官员审讯犯人所获得的供词有没有造假……
种种谜团随着庞保和刘成的死呈现在了我们眼前,不管这些问题的答案是什么,“梃击案”使郑贵妃势力大衰,神宗不得不放弃封福王为皇太子的想法。而太子朱常洛的地位也因而稳固。
明宫“红丸案”是谁的阴谋?
万历四十八年(1620年)七月二十一日,万历皇帝病死。太子朱常洛继位,改年号为泰昌,所以习惯把他叫做泰昌帝。特殊的身世,坎坷的经历,使朱常洛形成胆小怯懦的性格。有两件事可以证明:他出阁读书时,正值寒冬,太监居然不给他生火取暖。他冻得浑身发抖,也不敢吭气,气得讲官郭正域训斥太监,太监们才给他生火;在万历帝病重时,朱常洛带着儿子朱由校(后来的天启帝)等去探望,守门太监拦着不让进去,朱常洛不敢抗争,从早到晚一直等在门外,后来是兵部右给事中杨涟、御史左光斗和东宫太监王安等周旋,他才见到父亲万历帝最后一面。
太子朱常洛既没有统兵征战沙场的锻炼,也没有协助父皇治理朝政的阅历,更没有苦读经书的学养,甚至几乎未出过皇城,又长期受到父皇的冷落,心情压抑,寂寞寡欢,无所事事。于是借酒色填补精神空虚,长期“惑于女宠”。尽管如此,泰昌帝在登基大典上,还是“玉履安和”,“冲粹无病容”,就是行走、仪态正常,没有疾病的征候。
光宗朱常洛即位之后,开始行使皇帝职权,致力于扭转万历朝后期的一系列弊政,他发内帑犒劳前线军队,解决了长期缺饷的燃眉之急;还停止了民愤甚深的矿税太监的活动;起用了许多万历年间因为直言进谏而遭贬斥的大臣;他还亲自考课大臣,破格提拔人才。种种作为,显示出光宗皇帝要做一代明君的努力。但是,这个愿望随着“红丸案”的发生而变成一个历史的春秋大梦。
神宗驾崩之前,曾经留下一纸遗诏,要朱常洛继位之后封郑贵妃为皇太后。但是,朱常洛 30多年来,受尽了郑贵妃的压制和打击,当然不会同意,而且这种做法显然不符合祖宗的典章制度,也遭到大臣们的强烈反对,所以这件事就暂时搁置了下来。郑贵妃等人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取悦新帝,从侍女中挑选了八名能弹会唱的美姬进献给泰昌帝。郑贵妃又竭力笼络泰昌帝的宠妃李选侍,二人合谋,欲以美人计为己请封皇太后和皇后之号。贪恋酒色的泰昌帝纳八姬后,一时间元神大耗。不到半个月便一病不起了。关于这段历史,在文秉《先拨志始》中也有所记载:“光庙御体羸弱,虽正位东宫,未尝得志。登极后,日亲万机,精神劳瘁。郑贵妃欲邀欢心,复饰美女以进。一日退朝内宴,以女乐承应。是夜,一生二旦,俱御幸焉。病体由是大剧。”李逊之《泰昌朝记事》也有类似的说法:“上体素弱,虽正位东宫,供奉淡薄。登极后,日亲万机,精神劳瘁。郑贵妃复饰美女以进。一日退朝,升座内宴,以女乐承应。是夜,连幸数人,圣容顿减。”
此时,司礼监秉笔、掌管御药房的原郑贵妃宫中的内医崔文升入诊帝疾,光宗本是纵欲伤身,身体虚弱以致卧床不起。这个崔太医不知道什么原因,却诊断为肾虚火旺,需要泻火,便给光宗皇帝开了一服药性很强的泻药。所以,接下来的一昼夜,朱常洛连泻三四十次,身体极度虚弱,处于衰竭状态。后来,廷臣们对于崔文升进药的资格和所进药物是否符合医学原理两点,对崔文升进行猛烈的抨击。给事中杨涟说:“贼臣崔文升不知医……妄为尝试;如其知医,则医家有余者泄之,不足者补之。皇上哀毁之余,一日万几,于法正宜清补,文升反投相伐之剂。”杨涟认为,朱常洛本来身体就虚弱,应当进补,而崔文升反而进以泻药,其心叵测。当时,朱常洛的生母王氏外家、原皇太子妃郭氏外家两家外戚都认为其中必有阴谋,遍谒朝中大臣,哭诉宫禁凶危之状:“崔文升药,故也,非误也!”八月二十二日,朱常洛召见首辅方从哲等大臣,六品的给事中杨涟也在召见之列。朱常洛看了杨涟很久,说:“国家事重,卿等尽心。朕自加意调理。”之后,朱常洛下令,将崔文升逐出皇宫。
八月二十九日,鸿胪寺丞李可灼说有仙丹要呈献给皇上。太监们不敢做主,将事情禀告内阁大臣方从哲。方从哲说:“彼称仙丹,便不敢信。”接着,内阁大臣们进乾清宫探视朱常洛。朱常洛此时已着意安排后事,将皇长子交由阁臣小心辅佐,又问起自己的陵墓的营建事宜。在安排好一切之后,朱常洛问:“有鸿胪寺官进药,何在?”方从哲说:“鸿胪寺丞李可灼自云仙丹,臣等未敢轻信。”朱常洛自知命在旦夕,遂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命李可灼入宫献药。到中午时分,李可灼调制好一颗红色药丸,让皇帝服用。朱常洛服完红丸后,感觉还好,让内侍传话说:“圣体用药后,暖润舒畅,思进饮膳。”傍晚,朱常洛命李可灼再进一粒红丸。尽管御医们都表示反对,但是朱常洛坚持要再服一颗。于是,李可灼再让皇帝服用了一颗红丸。服后,朱常洛感觉安适如前,没有什么不良反应。然而,次日(九月初一)五更,朱常洛便死去。
大臣们联想到梃击案以来的风波,不禁疑窦丛生,所谓“张差之棍不灵,则投以丽色之剑;崔文升之泄不逮,则促以李可灼之丸”,这一系列事件岂非正是有目的地陷害皇帝吗!继泰昌帝而后新登基的天启皇帝朱由校迫于舆论压力,罢免未力阻李可灼进药的内阁首辅方从哲,将崔文升发配南京,李可灼充军,此案草草收场。但泰昌帝之死究系何因,郑贵妃是否是幕后主谋,始终未解,“红丸案”也成为明宫疑案之一。
明宫“移宫案”的真相如何?
明朝末年的宫廷斗争并没有因为明光宗的死而结束,反而更加扑朔迷离。“红丸案”的真相还没有查清,接着又发生了一件大案“移宫案”。明万历四十八年(1620年)七月至九月一日,万历、泰昌两帝相继而亡,新帝即位之事关系着国家的命运,成为朝野关注的焦点。
事情还得从明光宗说起,明光宗有一位非常宠爱的李选侍。李选侍入宫之后,很快讨得了朱常洛的欢心。在宫里的地位迅速上升,并且替光宗抚养日后的皇太子朱由校,地位由此更加特殊,几乎掌握了后宫的实权。而且她还同郑贵妃保持着密切的联系,李选侍极力地想通过郑贵妃的力量将自己扶上皇后宝座,郑贵妃则想利用李选侍在皇帝面前说话方便的机会,帮她实现做皇太后的梦想。
当初,朱由校由于其父泰昌帝朱常洛不得万历皇帝的宠爱,他自幼也备受冷落,直到万历帝临死前才留下遗嘱,册立其为皇太孙。朱由校的生母王才人虽位尊于李选侍,但因李选侍受宠,她备受李选侍凌辱而致死,临终前遗言:“我与李选侍有仇,负恨难伸。”而朱由校从小亦受李选侍的“侮慢凌虐”,终日涕泣,形成了惧怕李选侍的软弱性格。
泰昌元年(1620年)九月初一,朱常洛在宫中暴毙。李选侍却仍住在皇帝、皇后的寝宫乾清宫,丝毫不想搬出乾清宫。按照明代的制度,外廷有皇极殿,内宫有乾清宫,都是属于皇帝、皇后专用的。而李选侍是想借年仅 15岁的光宗长子朱由校掌握朝政,坐镇乾清宫,进而统驭后宫。
此举引起朝臣的极力反对。泰昌帝驾崩当日,杨涟、刘一等朝臣即直奔乾清宫,要求哭临泰昌帝,请见皇长子朱由校,商谈即位之事,但受到太监们的阻拦。兵部右给事中杨涟挺身而出,厉声斥责道:“你们这些奴才想干什么?我们都是受皇帝召见的,皇帝晏驾了,你们敢造反不成!”太监们这才让开。李选侍把朱由校藏在自己房里,不让出来。大学士刘一爆问:“太子到哪里去了?”太监们都不答话。比较正直的东宫伴读太监王安走进房内,哄李选侍道:“太子出去一下就回来。”才将朱由校带出。但李选侍马上就后悔了,叫太监把朱由校带回来。太监们上前拉住朱由校的衣服,朱由校一时也没有了主意。这时,杨涟上前将太监斥退。群臣簇拥着朱由校来到文华殿接受群臣的礼拜,决定以本月六日举行登基大典。为了朱由校的安全,诸大臣暂将他安排在太子宫居住,由太监王安负责保护。
李选侍挟持朱由校的目的落空后,群臣纷纷上书,要求李选侍搬出乾清宫。李选侍却“居乾清宫自若”。而朱由校(天启帝)要登临大位,就必须回到乾清宫。为了让李选侍尽快“移宫”,御使左光斗上书朱由校明白指出:“内廷有乾清宫,犹如外廷有皇极殿,唯天子御天得以居之,唯皇后配天得以共居之。其他妃嫔不得常住。这非但为避嫌,也为了区别尊卑。选侍既非嫡母,又非生母,俨然尊居正宫,殿下反而退处慈庆宫,名分又从何说起?不早作决断,势必借抚养之名,行****之实。武氏之祸,将在今日重演。”朱由校听了,觉得甚是有理,便发布上谕,说移宫已有圣旨,册封贵妃一事,尊卑难称,着礼部再议。
随着朱由校登基大典日期迫近。至初五日,李选侍尚未有移宫之意,并传闻还要继续延期移出乾清宫。杨涟便直言上奏:“选侍托保护之名,图专擅之实,宫不可不移。臣言之在今日,殿下行之在今日,诸大臣赞决之,也在今日!”
随后,杨涟又去拜见首辅大臣方从哲。方从哲起初认为这件事不用太着急,晚两天也没什么关系。杨涟却说,太子明天就要登基了,难道登基为天子后还要回到东宫的住处吗?选侍今天不愿离开乾清宫,难道以后就会主动离开了吗?方从哲最终被杨涟说服,两人统一了意见后,又去请求太子颁下严令。于是,朱由校登基在即时下令,命李选侍移出乾清宫,移住仁寿殿。他还下令收捕李选侍身边的几个亲信太监,理由是他们涉嫌偷盗大内库藏。如此情形下,势单力孤的李选侍还是敌不过皇帝的一纸命令,移宫已成定局。李选侍终于无奈地决定移宫。九月初五,她抱着皇八女,徒步从乾清宫走向宫中宫妃养老处——仁寿殿哕鸾宫。于是,这件震动宫闱的明朝三大疑案之一的“移宫案”终于落下了帷幕。李选侍以失败而告终,熹宗朱由校进驻乾清宫,登上宝座。
李选侍封后的要求没有实现,做皇太后控制朝政的愿望也落了空。她赖在乾清宫不走是否是受到了郑贵妃的幕后指使,这个后人亦无从得知。但是其意图很明显,就是要通过控制新皇帝朱由校来操纵整个朝政。李选侍虽已“移宫”,但斗争并未结束。“移宫”数日,哕鸾宫失火,经奋力抢救,才将李选侍母女救出。反对移宫的官员散发谣言:选侍投缳,其女投井,并说“皇八妹入井谁怜,未亡人雉经莫诉”,指责朱由校违背孝悌之道。朱由校在杨涟等人的支持下批驳了这些谣传,指出“朕令停选侍封号,以慰圣母在天之灵。厚养选侍及皇八妹,以遵皇考之意。尔诸臣可以仰体朕心矣”。至此,“移宫”风波才算暂告结束。它与万历朝的梃击案、泰昌朝的红丸案一直是天启朝争论的问题,史称晚明三大疑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