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树军示意他坐下,他看一眼表,说:“快下班了,有急事?”
徐树军面带笑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没事就不能和你说说话?”
“我是说,快下班了,别耽误了你吃饭。”
徐树军也看看表,说:“咱们谁也别回家了,中午我请客。想吃什么,说!”
“还是先说事吧,说完了再看。”
“也没有什么大事,有个想法,想听听你的高见。”
“哎哟,你这么抬举我呀?”
“我说的是正事,也是真心话,”徐树军笑容有所收敛,他欠欠身,长出了口气,一字一顿地说,“我想好了,我还是退吧,给你们年轻人挪位子。”
“这是何苦呢,干得好好的。”
“你说句心里话,我干着还有什么意思?过去我想,自己虽说年纪大了,身子骨还硬朗,用句套话,还能为党工作几年。后来我想通了,何苦呢,俗话说得好,小活个聪明,老活个德性,老了就按老了的活法活吧。这把年纪了,回家抱抱孙子,养养花,活动活动腿脚,盼着多活几年,就什么都有了,何必让人说我恋栈!”徐树军说得非常平静,看来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才这么说的。
任之良不知说什么好,按徐树军的性格,他是不愿意提前退的。但听他说得情真意切,又不像是客套话。看来他是不得不退了,最直接的原因可能是有人逼他“挪位子”,他是出于无奈呀!
“我们共事这么多年,你苦没有少吃,我批评得也多,得罪了的地方,还望你多多包涵。”徐军说得真诚而略带感伤。
任之良不好意思地笑笑,说:“说哪里话呀,要说包涵,也得说望你多多包涵。我工作没有做好,给你添了不少麻烦,真是过意不去。你要真的退了,也就无法弥补了,只能留下这个遗憾了。”
“我说的是实话。你的水平、能力比我强,有你的配合,我这个局长当得很轻松。以后由谁来当这个家,不用你,那就另有一说,若还用你,你该怎么配合还得怎么配合。你知道,这事由不得我们呀!”
任之良听出了徐树军的弦外之音。他知道徐树军早就想让他进领导班子,为此事徐树军向有关“人物” 吹过风,说过话,跑过腿。现在听得出来,这一切努力已付之东流,这个主任还能不能干得了,也未可知。任之良听了,没有过多地想这些问题,这既在他的预料之中,也不是他刻意追求的东西。只是苦了徐树军,为自己操了这么多的心,真难为他了。想到这里,他说:
“谢谢你了,有你这番苦心,我也就知足了。你是知道的,我不是非要在官场上混个什么样子不可的那种人。不管谁当这个局长,要我继续在这个岗位上干,过去怎么干,以后还怎么干。我干工作,不是为了谁谁谁,是为了对得起我领的那份工资。如果不让我在这个岗位上干,叫我干什么,我努力干好就是了。”
“我相信你说的是心里话,只是太亏了,也太不公平了。”
任之良含笑说:“没有什么亏不亏的,更谈不上公平不公平。真的!”他仍旧笑笑,“我也套用一句俗语,感谢你的知遇之恩。但我真的无所谓,这样多好,有空了看看书,上上网,清心寡欲,还可能颐养天年。我真的不想陷到那个泥潭里,我不是那种人,没有那份闲心。”
徐树军沉思半天,说:“这样也好,清静。”
任之良望着他,半天才说:“听你的话音,你是决定要退了?”
徐树军微微欠欠身子,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苦笑:“只有如此,我才可能活得安稳些。”
任之良说:“我理解!”
“好了,已经过点了,你说,想吃点什么?我们高高兴兴去吃饭!”
“还是回家去吃吧!”
“就咱哥俩,找个清静的地方随便吃点,好好地喝上几杯,痛痛快快地聊它一个下午,想聊什么就聊什么,你说怎么样呀!”
“好吧,恭敬不如从命。”
他俩进了附近一家小餐馆。要了一间包厢,二人相对而坐。刚一坐稳,老板就进来了。这是一位中年妇女,高挑个儿,圆脸,很秀气的样子。她微笑着和他俩打了个招呼,便问他们吃点什么?徐树军问任之良;
“来碗青粉汤如何,这是你家乡的小吃,挺好的。”
“随便吧,你知道,我这人不挑食,好伺候。”
“那好吧,” 徐树军对老板说,“来两碗青粉汤,炒四个小菜,打一斤青稞酒!”
老板笑容可掬,站在徐树军的身傍,说:“每次来都要这个,也不来点新鲜的?”
显然,她和徐树军熟悉。徐树军说:“你这有什么新鲜的呀,还不就老一套!你没听说么,喝来喝去还是清茶好喝,吃来吃去还是家常饭好吃,玩来玩去还是自己的老婆好玩。”
老板在徐树军的身上蹭蹭,看上去大方而又自然,笑得也更加灿烂,是男人看一眼就心动的那种。她望着任之良说:
“这话我爱听,不过,这后一句就未心是真心了,你们男人,总觉得孩子是自己的好,老婆是别人的好。小兄弟,你说我说得对吗?”
任之良说:“这女老板还挺懂得男人心思的,不知研究过多少男人了呀!”
“那么说,你是同意我的看法了?”
“那要看是什么人了。”
“是个男人,全都这样呀。”
“哦,我看未必。”
“好吧,小兄弟,我这是给二位逗逗乐子。我去上菜,你们慢慢聊吧。”
老板出去后,任之良小声问:“你当真要退呀?”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呀?”
“也是,落得一身轻松,何乐而不为呢?”
“话是那么说呀,等你到了我这年龄,你就知道是什么滋味了。”
是什么滋味,失落?人生走到了尽头?还是世界末日?任之良一时无语。他想,人到了这个年龄果真如此?是那么留恋已经得到的东西,包括权力、地位和经济利益?他没有这种感觉,不知是他没有到这个年龄还是另有原因,他也不知道。他想,这恐怕不是年龄问题,反过来一想,这不是年龄问题,那又是什么问题呢?这是不是也是人类的本性呢?他又一想,马上否定了“本性”一说。
“又在想什么呢?”徐树军见他呆头呆脑的,笑嘻嘻地问道。
任之良也笑笑,说:“我说你也太那个了,真的。如果我能退,我都想退了。”
“别说笑话了,你风华正茂呢,时下有点不顺,总有时来运转的时候,还是慢慢熬吧!”
“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说……”
“你什么也不用说了,酒来了,咱们喝酒!”
他们说话之间,服务员端来四个小菜,随后老板拿着一壶酒,笑眯眯地进来了。她在他们面前各放了一只酒杯,就要斟酒。徐树军说:“还是拿大杯吧!”
老板叫那服务员换上两只茶碗,斟了满满的两碗,酒是烧开的,碗里冒着热气,一股酒香扑面而来。徐树军嗅了嗅,端起碗抿了一口,对任之良说:
“嗯,尝尝。”又对老板说,“你也坐下来,和我们一起喝几杯。”说着,他转身从身后的柜台上拿过一个茶碗,从老板手中接过酒壶,斟了一碗,放在她的对面,示意老板坐下。老板说着生意场上的客套话,坐在任之良一边,端起酒碗说:
“既然二位看得起我,我先敬二位一碗。”说着扬起脖子,咕噜咕噜喝了下去,然后把碗向空中一扬,“二位可得给我这个面子哟!”
“老板好酒量啊!”任之良赞叹道。
“痛快!”徐树军说着,端起酒碗一饮而尽。用酒碗示意任之良“嗯!”
任之良这才端起碗来,在他俩面前划过,一口气喝下了那碗酒。三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怎么样?”笑过之后,徐树军问任之良。然后说,“这是纯正的青稞酒,没有经过任何沟兑,喝起来冲劲大,但它不收拾人,不像有些酒,喝起来只撂瓶子不撂人,不知不觉就喝过头了,让你好几天缓不过劲来。”
“徐局长说得对,别看现在那酒,包装倒很漂亮,喝起来倒不如这散酒地道。就像如今有些当官的,看上去人模人样的,其实一肚子的坏水。”老板附和道。
“所谓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是也。”任之良也来了一句。
他们就这样边吃边喝边聊,不觉已经喝了一壶,个个脸红耳热,说话也带了几分醉意。徐树军说:
“哎呀,这酒呀,真是好东西,喝上几口呀,就像神仙似的,什么烦恼都能抛之脑后。来,喝!”
“是呀,你们男人呀,喝上几杯就飘飘欲仙了,干什么事儿呀,贼胆也大了。不是有句广告词吗,叫什么来着,哦,叫‘酒壮英雄色胆’你说是不是呀?”老板问任之良。
任之良跟她开玩笑:“我记得那广告词里没有那个‘色’字呀,我看,倒是女老板有几分色迷迷的了,可别让我们犯错误呀!”
“哎哟,我的小兄弟,这事儿也犯错误呀,那不得天天犯错误呀!你说是吗,徐哥!”
“嗯,还是老板说得有道理,男女之间不就那点事吗,有什么犯不犯错误的。”徐树军笑眯眯地说道。
“看来局长醉了,醉了。”任之良指着徐树军说,怕的是在老板面里失了局长的身份。
老板马上接过话题:“小兄弟呀,你的心思我明白,你是怕徐哥说多了,有失面子。我告诉你,脱了这身皮,谁都一样,实在看不出谁是局长,谁是老板,你到澡堂里看看,大家都一样,都是不长毛的猴子。哈哈哈!”
“精辟!”任之良几乎是脱口而出。他想,酒这东西不仅能使人忘却烦恼,还使人显出本性。他知道,早在新石器时代晚期,人类就已经开始用粮食酿酒了。人类在酿酒和饮酒的过程中,创造了光辉灿烂的酒文化,历朝历代经久不衰,如今它已经成为外交礼仪的一部分,成为交朋识友的一个媒介,成为活跃气氛的一种兴奋济,也成为违法乱纪和犯罪分子的一济毒药。它既是琼浆玉液,也是毒蛇猛兽。
“任主任是夸我呢,还是骂我呢?”老板问他。
“不是夸你,也不是骂你,是佩服你。你竟敢把人比作猴子,可见你是个有文化的人。”任之良回答道。
“能听到你的夸奖,我真高兴。”
“是吗?那以后我天天来夸奖你得了。”
“好呀,欢迎呀!”
“那不把你给吃穷了?”
“不会的,开这个门,就是让人来吃饭的,我还怕你吃穷?”
“你俩贫的什么嘴呀,大声点,我也听听。”徐树军已醉眼朦胧,说起话来,舌头也有点硬了。任之良看看表,上班时间也到了。他叫服务员上粉汤,喝完粉汤,任之良叫了司机小黄,把徐树军扶上车,一起回局里,躺在各自的沙发上,一会儿就睡着了。
一觉醒来,任之良感到口渴得要命,他起身倒了一杯凉水,一口气喝了个干干净净。又从容地泡了一杯茶,想等它泡开了,痛痛快快地喝。但他瞅一眼挂钟,已到下班时间,不觉又有点懊丧。他回忆起一天来的所作所为,感到无聊透了,他想,这是干什么呀,一天过的这是什么日子呀。一种负罪感油然而生。
任之良回到家,李丽娟还没回来,他有点头重脚轻的感觉,很想喝口水。他走过去打开饮水机,坐在沙发上发呆。不知道是要做饭呢还是就这样坐下去。
一会儿,李丽娟回来了,一看他这样,便没好气地把随身带的包往衣架上一挂,一脸怒气,走进厨房。任之良没精打采地跟进去,搭讪道:
“吃什么呀?”
李丽娟没有理他,动手做饭了,他出也不是,干点什么又不好插手,在那里磨蹭了半天,就往外走。
“还有功了是吧?成天在外边鬼混,回趟家可真不容易。回来了就等别人做好了吃,你是谁的老爷呀?”李丽娟待理不理地说。
任之良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着说:“不要说得那么难听嘛。要我做什么,你吩咐就是了。”
“我哪敢呀!”
“这是何必呢,有话好好的说嘛。”任之良说着,走进储藏室,拿了一些土豆呀、油菜呀什么的,放在水池里洗。洗好了放在案板上切。李丽娟靠过来,把他要切的东西扫下案板,切起她手里的菜,边切边说:“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不要在这里碍手碍脚。”
任之良只好回到客厅,坐下来正要打开电视机,欣星拿着作业本出来问他作业。问完了作业,欣星小声问任之良:
“你和妈妈又闹别扭了?”
“没有呀。”
“别骗人了,我都听着了。是为了什么呀?”
“不为什么,大概是她累了,心里烦着呢,见着谁都不顺眼。”
“真的?不会吧。是你经常不回家,惹她生气了吧!”
“你就不要操这份心了,把心思用在学习上!”
“你们不顺心,我也安不下心来。”
“这孩子,” 任之良说着在欣星的额头上轻轻地戳了一下,“最近考试了没有?”
“考了。”
“考得怎么样呀?
“哎,老爸,你怎么也问起这个问题了?你不是从来不在乎考分吗?”
“我不在乎,这个社会在乎呀。考不上高中,让你去修鞋,你愿意吗?”
“你说过,修鞋也是一种职业,这会儿又变卦了?”
“噢,我是说过。但说是说,实际情况又是另外一回事呀!”
“如果我考得不好,你不会打我吧?”
“怎么会呢?”
“我想也不会。老爸真好。”欣星说着就在任之良的额头上亲了一口。“别人的爸爸就不是这样,她们都恨死了。”欣星说,“你知道吗,每次考试以后,班上就炸开锅了。我的同桌被她爸爸打了,还让她跪搓板,再踩上一只脚,多狠啊!她都恨死她爸爸了。她都想报复她的爸爸了。哎爸爸,你猜她想怎样报复她爸爸吗?”
“用跳楼呀、离家出走呀什么的吓唬吓唬而已。还能有什么招呀。”
“哎哟,都吓死人了,我给你说,她对我们前面的一个男生说:‘你找个汽车把我爸爸压死,要么找个黑社会的人把他捅死,我好好请你吃饭。’你说吓人不吓人呀!”
“真有这事呀?”
“真的,这种事多了,每次考完试都有。听着都吓人。”
是怪吓人的。但这怪谁呢?任之良想,望子成龙,望女成凤,此愿人皆有之,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只不过自己认为,成龙成凤的路不仅仅在于考上名校这一条,成才的路多着呢。再说,这能怪孩子吗?人类个体的差异,先天的因素是决定性的,让孩子跪搓板的那个父亲,他和绝大多数中国人一样,把孩子的成长全部寄托在后天的教育上,企图在这种近乎残酷的教育体制下使自己的孩子出人头地,行吗?
话又说回来,在我们这个世界上,全球六十多亿人口,不仅要生存下来,而且还要得到比生存的需要多得多的东西,除了无情的竞争,还能靠什么呢?想到这里,他毛骨悚然,他想,他对欣星的要求是不是太松了,是不是在麻痹孩子,使其在激烈的生存拚杀中丧失斗志。他突然紧张起来,问欣星:
“那你考得如何?”
“你怎么又问了?”
“好好回答我!”任之良严肃起来,语气生硬地说。
“你还知道问她的成绩呀,”李丽娟在厨房大声说,“自己白白混了半辈子,丫头也跟着混好了,还问她考得如何干啥!”
任之良明白,李丽娟的无名业孽火,不仅仅是冲他来的,也是冲欣星来的。他想,他该调整对欣星的教育思路了,他们生活在一个具体的社会环境中,得适应这个社会的游戏规则,才能在这个社会中生存下去。
妻子“白白混了半辈子”的话,也不是头一回说了,但今天听来,是那么刺耳,那么让人沮丧。回首往事,他在自己的半生中,是不是没有遵循这个社会的游戏规则?这个社会的游戏规则到底是什么?是骆垣他们所遵循的那些东西吗?如果是,那么,他适应不了,他就应该就这样继续混下去,永远也不会有出头之日。
“是你没有考好?”任之良问欣星。
欣星见任之良一脸严肃,就很认真地说了自己的考试成绩,以及在全班和全年级所处的名次。任之良认为孩子考得不是很理想,但也不是太烂,如果在平时,他会说一些鼓励的话,或者说一些幽默风趣的话,给孩子一些宽慰,让她绷紧的神经稍稍放松一下。今天,他一字一顿地说:
“看来我得抓抓你的学习了。”
欣星瞪大了眼,任之良从来没有严肃地和她谈过学习的事,看来爸爸对自己学习的态度从此要改变了。任之良很认真地询问欣星在学校里的其他事情,此时,李丽娟叫着吃饭了。
饭后,欣星照常去做那没完没了的作业。任之良聊无兴趣地打开电视机看电视。电视上可看的节目不多,他拿着摇控板翻来翻去的翻了一会,李丽娟便喊头晕。他也没说什么,去到欣星的卧室。欣星的写字台上堆着小山一样的书籍,除了课本、作业本,还有各种各样的辞书、电子辞典和五花八门的练习题册。旁边放着她的书包,他拎了拎,足有十几公斤,他问欣星:
“这书包里都装些什么呀?”
“书呀,还有什么呀!”
“这书不是都在写字台上吗,怎么书包里还装这么多的书呀?”他边说边打开书包,书包里果然还是书,也是课本、作业本和形形色色的习题册。他翻看了一会,什么也没说就出来了。
电视上正在播放着一段血腥的节目,说的是在非洲草原上,两个互不相干的狮群展开了争夺地盘的战争,胜利的一方赶走了另一方的雄狮,占居了另一方的地盘和妻室,正在一个一个地咬死战败者的孩子,其情其景,惨不忍睹。这是自然界同类之间的生存之战,而今,人类个体之间的竞争被纳入了游戏规则,虽然这样,血腥的杀戮每天都在发生,而群体之间的战争,在这个星球上就从来没有停止过。这样看来,不论是“文明” 的、在游戏规则约束下的竞争,还是野蛮的相互残杀,人类仍处在一个靠竞争才能生存的进化阶段,这与狮子的生存方式并没有本质的区别,区别仅仅在于所用的手段和规模的大小不同。
电视画面上出现了中东地区某国一个又一个自杀式爆炸的场面,惊慌的人们抬着同伴的尸体在画面上掠过,全人类都在观看这样的画面,已经见惯不怪了。不知其它动物们看了这样的画面有何感想呢?
不知不觉中,时间在飞快地流逝。胡思乱想中,已经到夜里十二点多钟,他看一眼妻子,李丽娟一点睡觉的意思也没有,他说:
“十二点了,该睡觉了。”
李丽娟看一眼对面墙上的挂钟,又朝欣星的卧室瞅了一眼,说:“还早呢。”
任之良也朝欣星的卧室看一眼,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他问妻子:“每天都这样晚?”
“你以为呢?”
“这样不行,她还是个孩子呢?”
“那怎么办呢?谁家的孩子都一样,一上中学,十二点之前就没有睡觉的。”
“不行,绝对不行。”任之良说着,走进了欣星的卧室,只见欣星正在做作业,一副聚精会神的样子。他站在她的身后,问:
“作业还没做完?”
欣星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仍然做她的作业。
“那什么时候才能做完呀?”
欣星抬起了头,眼睛涩涩的,满脸的疲倦让他忍无可忍。他从欣星的胳膊底下抽出作业本,“唰”地一下扔到旁边的床上,气愤地说:“睡觉!”
“你这是干啥呀,作业还没有做完呢!”欣星也气乎乎地说。
“睡觉,让这样的作业见鬼去吧!”
欣星站起身,走到床边拾起作业本,任之良伸手去夺,却被闻声进来的李丽娟给挡住了。她气咻咻地责备他:
“你这是干什么呀,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去去去去,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不要干扰孩子的学习。”她边说边把他推出了欣星的卧室。
任之良在客厅里坐了一会儿,甚觉无聊,只好进了自己的卧室,上床睡觉,翻来覆去,怎么也无法入睡,随手拿起一本杂志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