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钦差行辕辕门。
红日高照、微风徐徐,旌旗旗角轻摆,校尉军兵戒备森严。
曲源知府杨广文,辕门前下轿。
钦差行辕客厅。
杨广文整整衣冠进内,躬身施礼:“卑职见过大人。”
乔仲笑容可掬地:“杨大人,免礼。请坐。”
杨广文告坐后,倾身低声道:“大人,卑职遵照大人吩咐,先后核查了曲源六县官库钱粮实数。除南丹、宜东两县外,其余四县共按花户、人头发放库粮九千六百二十八石,库银七千九百一十六两。”
乔仲:“那南丹、宜东两县查清楚了没有?”
杨广文:“大人,据两县县丞讲,哄抢是哄抢了,但决不是灾民所抢。”
乔仲一愣:“此话怎讲?”
杨广文压低声音说:“宜东县丞侯子益私下跟卑职讲,抢官库的车马十分整齐,绝非一般百姓所有。抢官仓砸县衙者,有好多操川西、贵州口音,可见决非宜东百姓所为。”
乔仲:“杨知府,南丹、宜东两县共损失粮钱多少?”
杨广文:“回大人话,南丹损失官谷二千零四十石,库银两千九百九十一两;宜东损失官谷一千八百八十七石,库银三千零八十五两。”
乔仲闻言脸色冷峻,沉思良久道:“若非饥民所为,又作何解释?”
杨广文:“大人,二县官仓被抢的第二天,众饥民闻声赶来县衙,要知县开仓放粮,知县言道官仓粮钱头天已被刁民抢走,县衙根本无钱粮放与大家。众饥民大怒,捣毁县衙,吓得知县挂印而去,县里只好由县丞暂摄政主事。”
乔仲沉吟有顷道:“挂印避祸,情有可原,可避了这么长时日,总该有点消息,总该露露面吧?”
杨广文:“大人,只需三、五天卑职就回去查来禀报。”
乔仲沉思,没有说话。
一校尉进内躬身禀报:“禀大人,辕门外有一姓柯老者求见。”
乔仲一愣,旋即精神一振道:“快让他进来。”
乔仲钦差行辕客厅。
乔仲笑眯眯地看着柯安,杨广文满脸惊诧地看着柯安。
柯安摘下头巾,揭下胡须:“卑职见过钦差大人。”
刚要跪下。
乔仲:“柯主薄,免礼。请坐。”
柯安躬身施了一礼:“谢大人。卑职见过知府大人。”言罢对杨广文又是一礼。
杨广文忙站起身形:“柯主薄免礼。柯主薄,本官不明白,你这是唱的哪一出戏?”
柯安:“杨大人,这是钦差大人让学生唱的一出戏。”
乔仲:“柯主薄,怎么样,有些什么戏文?”
柯安压低声音:“回禀大人,还真有戏……”
杨广文站起身:“大人与柯先生有事,卑职告退。”
乔仲:“杨知府,事关云南、曲源,听听何妨?快快坐下。”
杨广文重又坐下:“卑职遵命。”
柯安继续道:“大人,学生回衙后不多时,慕师爷就找上了学生,名义上是几日不见想叙一叙,其实是心里没底想探寻一下学生的看法。学生不动声色地把大人教诲学生的话又照搬给他,他权衡多时,才偷偷的跟学生说邱汝昌的好多阴举他都知道,只是拿了他三千两银子的好处,怕事败被牵连在内。”
乔仲:“好。柯主薄,你回衙后悄悄地对他说,只要他能退出赃银,且举报邱汝昌的劣迹丑行,本钦差不仅可以不追究他的责任,还可以继续留用他并褒奖他。不过如果他心存侥幸,那可是自取其灭。”
杨广文:“这慕师爷可是个难缠的角色。”
乔仲:“泰山压顶时,他一小小的鸡蛋还不是须臾齑粉。”
杨广文:“大人说的也是。”
柯安戴好头巾,粘上胡须:“二位大人,学生告退,回衙即将大人之言转告与他。”
侨仲微笑的点点头。
云南布政司衙门外,东小巷。
柯安换好头巾、揭下假胡须,四顾无人,匆匆进衙。来到自己房内,慕师爷悄悄的跟了进来:“主薄,怎么样?钦差大人有何示下?”
柯安示意慕师爷坐下。慕师爷坐下后,心神不定的紧盯着柯安的脸。
柯安:“慕师爷,钦差大人说……”说着话,柯安起身到门窗处看了看。回身坐下,向慕师爷靠了靠低声说:“钦差大人说,只要你能退出赃银,且举报邱汝昌的劣迹丑行,钦差大人不仅不追究你的不法之行,还可以继续留用你并褒奖你。”
师爷:“此话当真?”
柯安白了慕师爷一眼:“这都到了什么时候了,我还有心思调侃你?钦差大人还说……”
师爷惊恐地道:“还说……还说什么?”
柯安:“钦差大人还说望你不要心存侥幸,自取其灭。泰山压顶时,你一小小的鸡蛋还不是须臾齑粉。”
师爷连连点头:“说的是,说的是。多谢钦差大人点拨,多谢柯先生斡旋。”
云南布政司内衙廨房。
布政司使邱汝昌热锅上的蚂蚁似的焦头烂额、坐立不安。
慕师爷走进躬身道:“大人,召唤卑职有何差遣?”
邱汝昌瞪着一双惊惧的死魚眼道:“慕师爷,你敢担保各州、县的粮钱簿册一点问题也没有吗?”
慕师爷:“大人放心,确保万无一失,一切全按大人的吩咐弄的。”
邱汝昌:“好!慕师爷,如果能帮本官跨过这道坎,本官不仅要重赏你五万两白银,还要保举你个七品前程。”
慕师爷不咸不淡的道:“那就先谢过大人。”
邱汝昌摆摆手,慕师爷躬身道:“大人请安心静歇,卑职告退。”
廨房门外,慕师爷不屑的冷笑一声。
慕师爷画外音:这命要是保不住,要银子有何用?更别说什么七品前程了。
廨房内。
邱汝昌像头发了疯的野兽,暴跳如雷:“你乔仲到底要干什么?不就是个从二品侍郎吗?我邱汝昌再不值也是一个朝廷的二品命官。哼!你的钦差行辕离我的布政司衙门不过百丈之遥,这都多少天了,既不来走动,也不召见,闹他妈什么玄虚,不就是倚仗着钦差这点威势吗?再说你要不给我遮拦一、二,为何要收我的银票?”
邱汝昌暴跳后,像只泄了气的皮球瘫软在太师椅子上,紧闭双眼。
邱汝昌歪倒在椅子上,咬牙切齿……
邱汝昌画外音:乔二愣子、乔二愣子,若天可怜我邱汝昌能过去这道坎,我定要让你知道知道邱爷的厉害,我不抽你三根筋,也定要剥你一层皮。
一差役进内躬身施礼道:“禀大人,钦差行辕来人请大人明日辰时正点过行辕议事。”
邱汝昌猛地从太师椅子里弹出来:“明天?”
钦差行辕大帐内。
一张公案摆放在大帐正中。
乔仲纱帽、蟒袍,端坐于公案之后,公案右上首供着杏黄色的钦差大印。中军丁宝怀抱尚方宝剑站于公案上首,王信、方永甫分立于乔仲身后两侧。三班衙役分列两排,校尉、军兵从大帐一直排至辕门。
一校尉进帐跪禀:“禀大人,云南布政使邱汝昌求见。”
乔仲面沉似水:“让他进来。”
邱汝昌走进大帐,撩衣跪倒:“云南布政使邱汝昌叩见钦差大人。”
乔仲阴沉着脸:“邱大人免礼!看座。”
邱汝昌:“谢钦差大人。大人在敝衙的那几天,下官疏于伺候,不知大人安歇的可好?”说着话在公案下首坐下。
乔仲:“谢谢邱大人关照,本钦差歇息的很好、很好。只是邱大人有件东西遗失在本钦差的卧房内。”
乔仲说着话,取出银票扬了扬:“现完璧归赵,请邱大人收回去。”
邱汝昌抬头一看,大吃一惊:“大……大……大人……你……你……”
乔仲抬手把银票掷于案前大喝一声:“邱汝昌,你可知罪?”
邱汝昌急忙站起身形:“大……人,下官不知罪在何处?”
乔仲:“你身为朝廷司牧一方的封疆大员,治下六县久旱无雨、颗粒不收,州县告急、饥民啸聚,万户萧然、饿殍遍野,你却匿而不报。更有甚者,治下官仓粮谷亏空十一万九千一百一十六石,你作何解释?南丹、宜东两县官仓粮钱不翼而飞,县令挂印而去,你为何不奏报朝廷?云南粮商勾结官府,大灾之年竟囤积奇居、待价而沽,致使六县饥民饿死了九千五百一十二人,你有何话可说?”
邱汝昌扑通一声跪倒:“钦差大人,下官冤枉!”
乔仲:“冤枉?你有何冤枉?”
邱汝昌:“南丹、宜东两县其咎在曲源知府,与下官无涉。”
乔仲:“邱汝昌,去岁十月初二、冬月十九、腊月十四,曲源府三次呈报布政司,恳请你奏报朝廷并调粮赈灾,你表面应付,暗地里却支持纵容粮商大肆不法经营。你曾言道,两次拨下官粮均半途为饥民哄抢,据本钦差所查,两次拨粮两次又被你暗中派人假装饥民抢回原地。曲源知府杨广文无奈,只好一边派人八百里加急奏报朝廷,一边想尽一切办法安抚百姓。孰知南丹、宜东两县官仓粮钱不翼而飞,县令挂印避往你的布政司衙门,怎说其咎在杨知府处?”
邱汝昌:“钦差大人,曲源六县大灾,下官有渎职失查之罪,但官仓亏空十一万石之多,两批赈灾粮谷又被下官暗中派人截回,南丹、宜东两县令避在布政司衙门之说,无据无证,下官实难领受,还望钦差大人明察。”
乔仲冷哼一声:“邱汝昌,本钦差定会给你一个交代。来人啊。”
一校尉应声而入躬身施礼道:“大人有何吩咐?”
乔仲:“传布政司主薄柯安、钱粮师爷慕清到大帐候命。”
校尉:“遵命。”急下。
乔仲抬头紧盯着邱汝昌。
邱汝昌面无人色,浑身颤栗不停。
乔仲:“王百户、方百户。”
王信、方永甫趋前躬身道:“卑职在。”
乔仲示意二人近前。三人耳语。
王信、方永甫点头道:“卑职遵命。”二人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