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滜灏,是不是应该让你的新夫人给我们表演个节目,让我们见识见识新夫人的才艺啊!”滜灏刚想开口拒绝,就被身边的额人打断:“新夫人国色天香,想必才艺双全,不知上不赏脸?如果执意推搪,就是看不起我们这些人!是不是啊?”“是啊,是啊……”一屋子的人都起哄着。
宓姬求救的看向喜娘,喜娘看到这样混论的场面也面露难色,最后还是硬起头皮:“各位少爷,公子,俗语说春宵一刻值千金,今天就饶了贝勒爷和少夫人,改日让贝勒爷单独宴请各位公子,到时再让少夫人给大家跳支舞助助兴!”但是正在兴头上的公子哥们哪能这么轻易罢休,有人又刚想说些什么,滜灏突然站起身来,只是被绑在一起的一角迟钝了一下动作,他低下头解开同心结,留给宓姬一句话:“你早点休息!”自顾的离开了房间,留下面面相觑的一屋子人。
滜灏这番举动出乎任何人的预料,大家想不到滜灏会用这样决绝的方式拒绝,太不给面子了。平日里滜灏就不是很合群,为人算是冷傲吧,但也不会当众拂了大家的面子!大家看了一眼一脸平静宓姬,再看看呆若木鸡的喜娘,陆陆续续的走出新房。
“喜娘,你们先下去吧。”宓姬平静的吩咐着,“刚刚贝勒爷只是应付那些人,你不要把这里的事情禀报王爷和福晋。”喜娘点点头,可怜的看了宓姬一眼,叹了口气走出了新房。终归是个妾,即使嫁入王府!
看着所有的人走出新房将门关上,宓姬缓缓的脱下大红嫁衣,然后狠狠的将它摔在床上,让满床的干果弹跳不停,有些落在了地上,雪白的莲子躺在地上显得那么孤单。宓姬蹲下身子,捡起那枚莲子放入口中,嘴角微微的扯动,整个脸显出奇怪的笑意。宓姬细细的嚼着,眼角慢慢的渗出泪来,默然,她扑到床上,将头深深的埋在了大红嫁衣里。
此时滜灏站在门外,他本想进来说些什么,但是新房内传来隐忍的哭声,让他止住了脚步。这哭声和外面冲天的喧闹声像两把利刃刺着滜灏的前心后背!滜灏看到天边的月色尚好,虽然残缺不圆满,但是很是皎洁。滜灏慢慢的不知不觉间竟然走到了潇湘馆的园门外,滜灏迟疑着要不要进去,如今自己走到这般地步,还有资格走进这里吗?院内的千杆湘妃竹随风摇摆,发出沙沙的声响,滜灏低下头,片刻后转身离开了!
滜灏的脑中回想着宓姬隐忍的与呜咽声,忽然眼前又浮现馨儿那微笑着哭泣的脸……不知为何,滜灏抬头竟然发现走到了馨儿的房门外,屋里传来嵂儿稚嫩的声音:“额娘,你为什么哭呢?今年外面的人都好高兴,他们说我又有新额娘了!”“嵂儿,额娘没有哭,只是眼里迷了沙子。”“那嵂儿帮额娘吹吹。”滜灏一刻也不能待下去,他转身离开。
滜灏回到沧雨楼,一把扯下身上的喜服,他抓起挂在墙上的宝剑,大步流星的走到院子里。他拼命的挥动手里的长剑,一剑一剑刺向不知名的虚空,似乎只是想要耗尽所有的气力!
这一场可笑的婚礼,这无奈难捱的洞房花烛夜!
家有娇妻美妾的生活却让滜灏向外的脚步更加频繁,偶尔回来一次也是向祈笙和音潞疏影请安问候一番而已,之后就会在沧雨楼闭门不出。所有人都弄不懂滜灏到底在想些什么,只有疏影看着滜灏离开的背影喃喃自语:“不是自己想要的,越多只会越寂寞而已!”
宓姬初为人妻倒是事事做的极为妥帖,对祈笙和音潞疏影孝顺有加,对锦端就像亲姐妹,对馨儿也很是尊重,使得阖府的人交口称赞,贝勒爷娶得小少夫人不仅貌美如花,而且贤惠淑德。本来馨儿脸上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是心里有的疙瘩也在宓姬一生又一声“姐姐”中渐渐解开,总之现在的德庆王府是妻贤子孝,和乐融融!只是月上柳梢头后,每个院落里的人儿的寂寞无人知晓。
每次回到海棠小筑,剩下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宓姬就会拿出那件绯红的嫁衣,细细的穿上,然后用桃木梳细细打理如墨的发丝,每次梳着梳着眼泪就会不自觉的流出来,直到最后那满是泪痕的脸上浮现奇怪的笑意,在月光的映射下仿若开出一朵诡异的花朵。
这时宓姬看到有个人影闪进海棠小筑,她浑身一凛,迅速脱下身上的嫁衣,随手拿起梳妆台上的丝绳将头发高高束起,然后起身走出房间。
“这是将军给你的信。”来人一身黑衣,低着头,刻意装成的沙哑的声音辨不清是男是女,但是宓姬依然发现来者不是以往和自己交换消息的人。“你不是他?”“这不是你该问的,不管来的是谁都不重要,你只要按照心中的指示做就好。”宓姬突然觉得眼前的人似曾相识,但是夜色扰乱了她的思绪。“这是王府最新的动向。”宓姬将贴身收着的一张纸条交给来人。随即,那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空留下宓姬,突然宓姬看着那个背影,觉得什么失去了!
宓姬恍恍惚惚走进房间,依靠在床边,忽然传来敲门的声音。宓姬立刻将手里的心迅速塞进枕头下面。她打开门看见滜灏站在外面,心中一惊,随即担心是否刚才的事情让滜灏看见。
“对不起,这么晚还来打扰你!”宓姬听到滜灏如斯说,还有脸上平静的表情,心中的担心减了一半。“公子请进吧,外面风寒露重。”“不了,我就是来看看你。”滜灏似乎有话要说,踌躇许久终于开口,“婚礼那天对不起你,让你受委屈了。是我太自私没有考虑你的感受,我只是……”宓姬没有想到滜灏会说这些,一股暖流涌进心头:“公子不必这样说,宓姬知道公子的难处,是宓姬自己心甘情愿嫁给公子,公子能够娶宓姬是宓姬的福气,哪谈不上什么委屈,倒是宓姬让公子为难了!”
滜灏看着宓姬那张美丽的脸,这样的红粉佳人任谁都会拥入怀中疼爱有加吧,只是自己……许久,滜灏像是决定了什么似的:“宓姬……我会像待馨儿那样待你!”这就是说滜灏终于从心中承认宓姬是自己的女人了!
“相公!”宓姬掩饰不住颤抖的声音,“还是进来再说吧。”“今天太晚了,其实我来是想把这个给你。”滜灏从怀中拿出一支玉钏,“这是我在街上看到的,就想买了送你,只是这个似乎太过便宜,希望你不要嫌弃。”
宓姬心中的暖流肆无忌惮的奔腾在身体中的每一根血管:“能否请相公为宓姬带上。”滜灏将玉钏斜斜的插在宓姬发间:“真好看。”宓姬伸手轻轻扶了扶玉钏,脸上飞起了桃花。“你早点休息!”滜灏说完转身离开了。宓姬倚在门边,看着滜灏的背影,猛然想起塞在枕头下面的那封密信。
第二天,德庆王府难得的所有人都聚在一起用早膳,往日里不是祈笙上朝早早就走了,或是滜灏没有回家,即使在家也不用早膳。看到全家人都在,音潞很是高兴:“这饭桌上许久没有这样热闹了。这不正好,今天清晨青梅和子清就着人送来了清凝小馆新出的点心让我们大家尝尝,还热着呢!”站在四周伺候的丫鬟将碟上覆着的盖碗一一拿去。
“太漂亮了!我都舍不得吃了!”锦端看到桌上的糕点眼睛简直放光了。“哎呀。连我的小锦儿都说舍不得吃了,这真是稀罕事啊!”祈笙看着锦端夸张的样子忍不住逗弄起她来。
“是啊,这丫头整天没半点女儿家的样子,王爷该找个人管管她了!”音潞看着锦端嘟嚷着小嘴。“是啊,锦端已到了出嫁的年纪了!”很少说话的疏影也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阿玛,大额娘,额娘,你们……”此时的锦端又娇又羞,想站起来跑开。“锦端要是走了,这好吃的点心就全是我们的了。”馨儿夹了一块放在音潞面前的碟中,然后站起来帮大家盛粥。“姐姐,我来吧。”宓姬连忙跟着站起来。“没事,我离得近。”宓姬这才缓缓的坐下。
这边锦端听到馨儿这样说,扁扁小嘴,最后还是讪讪的坐下,惹得所有人暗地偷笑,脸站在一旁的丫鬟也忍不住掩嘴。锦端低下头不看大家,径直夹起一块点心吃起来,边吃边小声的低估着:“我知道你们就是想我走开,想多吃点点心,我才不会上当呢!”
“上次你说皇上有意让锦端成为太子妃?”音潞突然想起什么,转头问着祈笙。“对,但是太子拒绝了!”“一定是太子殿下知道咱们的锦端多么能吃,怕被吃穷了,所以敬谢不敏!”滜灏看到一家人其乐融融也心情大好。
这时锦端学乖了,知道大家今天打趣的对象就是自己,索性充耳不闻,埋头吃点心。“我也不赞成锦端进宫,她这个性在那后宫如何生存,当初蔓凝……”“姐姐不用担心,太子不是拒绝了吗?何况现在不是说太子殿下已经答应要和流风国和亲娶梦婵公主吗?”疏影接过馨儿手中的粥放在音潞面前。
蔓凝……宓姬不止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她从锦端的口中知道那是他们的姑姑,是个几乎完美的女子,不但倾国倾城,而且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无所不能,无所不精。如今和他们的姑父逍遥的悠游于天地山水间,过着神仙眷侣的生活。宓姬还发现,每次滜灏听到蔓凝的名字,眼中总会有异样的神采。“哥哥最是喜欢姑姑,小时候和姑姑最亲,姑姑也待哥哥极好的!”锦端曾经这样解释过。
馨儿为滜灏盛了一碗粳米粥,这是宓姬夹了一点送粥的小菜放在滜灏面前的小碟中。滜灏将小菜放入粥中,一起吃了下去。“粳米粥和小菜搭配,才会有滋有味!”音潞开心的看着滜灏,馨儿和宓姬三人,当初让滜灏娶宓姬滜灏不是很情愿的,只是为了乌蒙家的香火自己不得不强逼,现在看到他们三人,看来一切担忧已经烟消云散了!
自从那次的失态后,青舞和默影之间气氛变得奇妙起来。青舞依旧按照约定和默影共进晚餐,只是每次总是一言不发,自顾吃完然后离开,甚至连帷帽也不再摘下。
青舞看着满园不断增加的奇花异草,知道默影的良苦用心。她不由自主的走到那次他们醉酒卧倒的凉亭,她抚摸着默影当日坐过的石凳,上面似乎还有默影的温度,青舞探出手轻轻的抚摸着石凳,忽然飞快的收回手来,有什么灼了她的手。
昨天收到信,凤莳萝想念自己,想让自己回凤薇宫一聚。园中前段时间种上的莳萝花已经开了,青舞决定明天去凤薇宫看望凤莳萝的时候顺便带上一捧莳萝花。想到凤莳萝,青舞的心里有了暖意,记得当初自己离开清蔹谷踏入纷乱的江湖。本想凭借医术换得小小的安身立命的地方,没想到这也是不容易的。自己好不容易在一间小小的药堂谋得一个坐堂诊病的机会,好在那个药堂的老板是个女人,不然也不会留下自己。
虽然自己一心只想要救死扶伤,但是自己奇怪的装扮还是惹来来地痞流氓的骚扰,不过不知为何每当这时总会有人出手帮忙,但是她却始终看不清来人更加别谈知道身份了。渐渐的,大家都知道暗处有人保护自己,再也没有人骚扰自己,而那些神秘人也就消失了!直到有一天自己出诊,回药堂的时候天色已晚没想到遇到了强盗了,本来随身带着迷药,倒也不用担心害怕,但是自己还没有出手,那个强盗就倒下了。不远处站着一个女子,即使站在这乡村野路,依然如置身于雕梁画栋的华堂之中,绝代风华让周围的一切染上光晕。
她淡淡的笑着,轻轻的抬脚,那个强盗的身体就飞出好远,嘴里鄙夷的说着:“败类!”下一秒换上温柔的笑脸:“小姑娘,夜路可不安全,让我送你回家吧。”口气很是轻佻,让青舞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如此风情万种的人竟像个调戏良家妇女的登徒子。青舞不自觉的再次握紧手中的迷药,随时准备出手。没想到对方已经觉察自己的用意:“姑娘不要这么紧张,我没有伤害你的意思,你大可不必用你手中的东西对付我!我可是刚洗了澡,出来想散散步,没曾想走远了,就来到这,不过遇到你,真是意外的惊喜!”
青舞真的弄不懂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现在她又戴上了一张无赖的面具,自顾挽着自己的胳膊,好像久别重逢的老友。“忘了自我介绍,我叫凤莳萝,你呢?”“青舞。”青舞淡淡的回答。
“我猜一定不是轻舞飞扬的轻舞,而是青色的青!”青舞很诧异,每次说出自己的名字,别人第一个想到的总会是轻舞飞扬,只有她说自己是青色的青。“你穿着青色的长衫,更重要的是你的心没有飞扬,沉沉的。”此时的凤莳萝又变得好温柔。
从此,凤莳萝三天两头来找青舞,弄得青舞不厌其烦,但是凤莳萝就是不知趣,似乎赖上了青舞,还自作主张管青舞叫“小舞儿”。刚开始青舞不习惯凤莳萝的亲昵态度,慢慢的也接受了。
渐渐的青舞的医术越来越闻名,于是有很多武林人士也来求医,甚至有些泰斗级的人物求医于青舞,不过为了安全和保密,青舞时常需要出诊。每当这时凤莳萝就会出现,而且都是易容后的模样,她将自己易容成青舞的丫鬟,帮青舞提药箱。“我想窥视那些武林泰斗的秘密啊!”凤莳萝是这样解释自己随青舞出诊的原因。但是青舞知道她是想保护自己而已,慢慢的青舞把凤莳萝当成了自己的亲人,除了青飏,凤莳萝是第一个走进她心的人。
后来,青舞离开了药堂,因为找她求医的江湖人士每天多不胜数,为了一争先后打斗拼杀搅得小镇失去往日的平静,药堂更是不能开门做生意。何况青舞觉得耗费精力救治那些将生命抛弃于那些无意义没有休止的血腥争斗的江湖人,太没有意义了。青舞随着凤莳萝来到了凤薇宫,那时青舞才知道凤莳萝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凤薇宫的宫主。
“我第一次见到你,你沉重的心让我想起我的母亲,在我的记忆力她从来没有笑过,直到去世笑容都没有出现在她的脸上。”凤莳萝脸上那从不消失的笑容此刻居然消失了,露出悲伤的神情,“所以你让我疼惜,我把你当成妹妹,当成我的女儿!青舞,我想你快乐,告诉我你不快乐的原因!”
青舞沉默良久,终于再次回忆起那段不知甜蜜还是痛苦的回忆。以前自己一直不敢触碰,哪怕午夜梦回,现在一点点将往事撕开,青舞颤抖的几乎站立不住。但是手臂上凤莳萝传来的温暖和力量给了她面对的勇气。
青飏……青飏……一字一泪,红颜白发,殇情断爱!
没有和默影告别,青舞只是和济世药堂的掌柜打了招呼,让他告诉前来问诊的病患休业几天。
“小舞儿,终于见到你了!”刚刚走出济世药堂的门,就看到凤莳萝站在了面前,温暖的笑脸。凤莳萝熟络的上前挽住青舞的胳膊,看到青舞手中拿着一捧莳萝花:“这是送给我的见面礼吗?”也不管青舞如何回答就自顾的将莳萝花拿了过来。“这花真好看,叫什么名字?”“和你一样,莳萝花。”青舞没想到凤莳萝居然不认识莳萝花。
“这就是莳萝花啊,凤薇宫最多的就是紫薇花,我原以为莳萝只是母亲随便取得名字,没想到是这样美丽的花,果然像我一样美丽,名副其实!”凤莳萝得意的挥舞着手中的花。
“青舞,这么久没见,你还是不爱说话,还是没有笑容。我原以为重瞳那个家伙可以让你有所改变,不过他倒是为你做了很多改变,好像没有什么效果,看来注定那家伙要伤心的!”凤莳萝的话中带着一副看好戏的幸灾乐祸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