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玄刚想帮贺郁黎津号脉,贺郁黎津就挥手拒绝了:“朕知道你和祈笙一起前来,是想弄明白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福明,帮朕端一碗参汤来,朕有些欠精神。”
“事情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也是朕始料未及的,本来朕想和太后提起璟烨的婚事,没想到被皇后抢先一步,说找到一个和蝶儿相似的女子,希望把她招进宫来陪伴臣。你们知道这些年朕有多想蝶儿,听到皇后这样说朕是动心的,可是朕不知道那个和蝶儿相似的女子竟然就是璟烨的意中人,璟烨没有和朕提起过啊!就在朕恍惚间,皇后已经奉了太后懿旨下了圣旨,朕想追回已经来不及了,就这样阴差阳错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可是从拟旨到颁旨是需要一段时间的,皇上怎会……”祈笙觉得事情甚是蹊跷,当年皇后和太后如何迫害蔓凝,她们的手段祈笙是见识过的,所以不相信皇后会单纯的只是想找个相似的女子代替蔓凝。何况皇后对蔓凝可谓恨之入骨,她怎会这样做,岂不是往自己的眼里揉沙子。
“哼!”贺郁黎津轻哼一声,“这都是皇后办事效率高啊,就在顷刻之间所有的事情已成定局,朕想追回圣旨时,那圣旨竟然已经快马加鞭到了郑玄那。璟烨就是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才病倒的。”
殿内一片安静,一切都是皇后的阴谋,她把对于蔓凝的恨转嫁到了璟烨的身上。
“那个,郑玄,那个女子真的很像蝶儿吗?”贺郁黎津犹豫着问出藏在心中的疑问。“青舞确实很像蝶贵妃,几乎是一模一样。”郑玄看到贺郁黎津的眼里闪现着一样的神采,那是一种莫名的渴望,那是一种在漫长的暗夜等待之后,突然看见曙光的悸动。“只是她的脾性和蝶贵妃完全不一样。”郑玄只能这样说来让贺郁黎津清醒些。
“陛下,那现在该如何是好?”祈笙知道贺郁黎津的心里已经开始动摇,但是现在璟烨听到消息就成了现在这样,以后青舞入宫,成了皇上的妃子,他的庶母,那璟烨会怎么样呢?还会安然的坐在太子为上吗?
“朕现在也不知如何是好?”贺郁黎津的眼睛有点迷离,“朕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懦弱的帝王了,要是当初我能够坚强点,蝶儿也不会从我的身边溜走……”那是所有人的难以忘却的伤痛,那一天悲壮的如同宛如昨日刚刚发生鲜活的纠结在每个人的回忆里。
“可是这次朕真的无能为力,不是朕吝啬自己的名声,只是这关系到璟烨的将来,本来璟烨因为不是我的孩子,所以有些朝臣一直反对璟烨成为太子。朕可以下旨废除那道圣旨,让青舞和璟烨在一起,可是如果让那些朝臣知道太子新纳的侧妃原来是自己皇阿玛的妃嫔,他们会放过这个把柄来攻击璟烨吗?这将是璟烨一生的污点,作为未来的帝王这让他如何能够承受?”
祈笙也哑然无语,是啊!子夺父妻,这就是寻常百姓也是难以启齿的,何况皇朝的太子,难道就这样让青舞和璟烨面临这样痛不欲生的结局!
“陛下,您还是保重身体啊,现在太子还没有能够担起大任,压制那些有野心的朝臣,还需要您的教导辅助!”祈笙看到贺郁黎津有些佝偻的背影,突然觉得贺郁黎津似乎老了。
“是啊,陛下,让微臣给您号号脉相吧,然后给您抓些药,您一定要保重啊,朝廷需要您,太子也需要您啊!”郑玄情恳意切的劝着贺郁黎津。
“你们放心,朕不会扔下一个烂摊子给璟烨的,朕会把一切都处理好,留给璟烨一个清平盛世。”贺郁黎津说话间已经挺直了腰杆,恰好这时福明送上了参汤,贺郁黎津接过来一饮而尽,许是参汤的缘故,贺郁黎津的脸色好了很多。
福明知道此时贺郁黎津肯定有话要和祈笙和郑玄商量,躬身退了出去。
“祈笙,朕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贺郁黎津的脸上又有了帝王那*纵生死大权的荣光和狠厉,“朕听说那个叶纥江流最近很不安稳,朕已经忍了他那么久该是收拾他的时候了。”
“回皇上,臣已经收集了不少他的罪证,这些年他是很猖狂,拉拢不少朝臣。微臣听说他经常以举办宴会的名义邀请朝中大臣,用美人,金钱收买大家,很多人都落入了他的圈套,连镇守边关的一些将领也遭到他的收买甚至还和一些江湖人士有来往。他的权势越来越大了,这气焰也是越来越嚣张,连带他的家奴都仗势欺人。前不久微臣听说他的一个家奴因为和别人言语不合就打死了人家,京兆尹居然将这起人命官司草草了案。不过他的一举一动微臣都帮皇上看着呢!就等着皇上什么时候动手了!”祈笙说起叶纥江流的罪状是气愤难当的,当年就是他故意延误战机让祈晟遭到敌人的围攻,终置有了那样的命运,有家不能回,而蔓凝也这样生生失去了幸福的机会。所以祈笙一定要报复叶纥倩碧,现在不光四家仇还有国恨。
“这个狼子野心的乱臣贼子,朕一定不会放过他,你们继续收集他的罪证,还有郑玄你要小心照顾璟烨,要将太医院抓在手里,不能让他们有机可趁,特别是璟烨这段时间在病中一定要小心他们动手脚,宫里这样的先例太多了。”
“微臣一定好好看顾好太子殿下,如今又有言御医在旁边照顾太子,陛下大可放心。”郑玄郑重向贺郁黎津承诺,这也是他对蔓凝和汀王的承诺。
“看着叶纥江流的越来越肆无忌惮看来朕应该采取一些措施了,祈笙,你刚刚说他的家奴伤了人命,那我们就从这件事情开始吧,先慢慢的拔除叶纥江流的爪牙,最后将他一网打尽。”贺郁黎津做了一个手起刀落的手势,“对了,你让滜灏多多盯着叶纥江流和江湖人士的来往,这些江湖人士神出鬼没,都是亡命之徒,朕怕到时候他们会打乱我们的计划。”
“滜灏一直在江湖上走动,也结交了不少江湖人士,实在不行,到时我们可以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只是最近叶纥江流似乎和江湖上一个叫做影阁的组织勾结上了。”祈笙将自己知道的尽数呈报给贺郁黎津。
“影阁?”
“这个影阁本是专司暗杀的组织,江湖上最好的杀手都在影阁,可自从有了新的阁主,江湖上的人都成他为重瞳公子。他改变了影阁的制度,现在的影阁不仅司暗杀,而且情报网络也甚是庞大,青楼,酒楼,医馆,布庄……等等明面上生意也是蒸蒸日上,如今已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帮派了。”这些都是滜灏告诉祈笙的,原本祈笙觉得滜灏是乌蒙家的后代,是德亲王府的贝勒,唯一的继承人,不应该和那些江湖人士鬼混在一起,可是慢慢的祈笙发现朝堂也和江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也就不反对了,何况那是滜灏自己的选择。
贺郁黎津握住祈笙和郑玄的手,满是信任:“朕和你们……我们一定要为璟烨留一个干净的朗朗乾坤。”“臣是死效忠皇上,效忠太子!”郑玄和祈笙双双跪倒,心情激动,喊出效忠的誓言。
“对了,皇上,青舞……”郑玄觉得应该把青舞也病重的事情告诉贺郁黎津,这样也能够让贺郁黎津知道太子和青舞是如何的生死相许,也许还有一线救他们的希望。“青舞小姐自从生于民间,郑御医怕青舞入宫可能不懂规矩,希望皇上能否不让她入宫,虽然她已经不能嫁给太子殿下,但是至少让她自由的在宫外呼吸啊!”祈笙猝然打断了郑玄的话,他知道郑玄想说青舞病重的事情,但是如果让皇上知道青舞病重,怕是不会坐视不管,到时又会掀起风波。
“朕会考虑璟烨的感受……”只是如今礼部已经着手准备,朝野上下怕是已经传开了,今天甚至有人到祥云宫向太后祝贺了,“这青舞进宫怕是势在必行了,不过朕不会把她当成一般的妃嫔,朕只想在想念蝶儿的时候能够从青舞身上看到一些她的影子就满足了!”
“那微臣先告退了。”“微臣再去看看太子殿下。”祈笙和郑玄双双退了出去。
“主上,逍遥散准备好了。”凤凰像往常一样为默影奉上调好逍遥散,“温度刚好,请主上享用。”这逍遥散是凤凰专门为默影配置的养生汤剂,因为默影一直以来都被噩梦缠身,不能安寝,服了凤凰配置的逍遥散,默影就能晚上睡个好觉。只是最近默影觉得这逍遥散有些不对劲,总是隐约有一丝血腥味,在袅袅的热气和淡淡的药味中,若有若无。
“凤凰,这逍遥散……”默影没有说完只是静静的看着凤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在等着凤凰自己说。“回主上,因为今日属下见主上有些心肺有些燥热,于是加了几味清火的药材,所以主上觉得味道有些不同往日。”凤凰的眼中闪现一丝惊慌,但是她掩饰的很好,自己所做的事情现在还不能让主上知道,现在还不能!
“原来这样啊。”默影微微扯动嘴角,转身将碗中的药汁一饮而尽,然后将翠玉碗递给凤凰,“你先下去吧,让朱雀过来见我。”默影对于凤凰的话不能完全相信,但是他确定的是凤凰绝不会毒害自己。约束手下不一定只用高压手段,有时感情也是一件工具,默影知道凤凰对于自己的感情,凤凰就是一只风筝,而这份感情就是握在他手中的线,凤凰觉不会逃出他的手心。
朱雀依旧一身红衫,摇曳生姿,步步生莲,仿佛弱柳扶风,转瞬已到了默影面前,让人觉得朱雀不是走来的,而是飘来的。“不知主上找奴家来有什么吩咐啊?”朱雀庸庸懒懒在一旁的楠木雕花椅上坐下,红衣盖住了椅子的扶手,让人产生一种朱雀此时仿佛被一片红云簇拥着的感觉,“是不是主上的那些宠妾伺候的不周,不过主上不是有凤凰吗?怎么还会想念奴家呢?”
朱雀脸上的笑容仿佛掺了情蛊,诱惑着默影的每一根神经,可是默影的每一分骨血此时都是冷的,所以不管朱雀如何妖媚入骨,对于默影只是一道无关紧要的风景。“最近叶纥江流有什么动静吗?”默影看向远方,白楼的不远处是一片青郁的树林,那青色那样的美,甚至每一篇青色的树叶都仿佛在舞动着。
“那个家伙好像已经接受主上的建议,已经开始实施。据可靠消息,皇上在不明所以的情况下颁下圣旨,如今覆水难收,一切就如主上计划的那样,我们只需继续看着这场戏码继续演下去就好。”朱雀取下鬓上插着的一枝白色牡丹花,一片一片的扯下花瓣,放在嘴边轻轻吹起,白色的花瓣纷纷扬扬落在绯红的裙衫上,仿佛可以绣上的一般美丽动人。
默影伸手接住一片白色的牡丹花瓣,握紧手掌,转瞬,白色的牡丹花瓣消逝不见。“帮我继续监视叶纥江流,记住还要多多收集他的把柄。”默影看着娇媚的朱雀,伸出两指勾起她的下巴,“我听说那叶纥江流已是你的入幕之宾?”
“哈哈……”朱雀笑得花枝乱颤,仿佛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他也配!”说出这三个字时,朱雀的眼中满是鄙视,眼神变得飘忽起来,那个白衣如雪的身影无声无息的浮上朱雀的心头。
朱雀将手中光秃秃的花茎轻轻谈落到楼下,什么都可以抛弃,唯独心绪剪不断理还乱,纠结着自己,挣不脱逃不开。
朱雀的异样表现落入默影的眼里,他微微一笑:“德亲王府的滜灏贝勒新纳的侧室好像原是叶纥江流身边的舞姬?”朱雀不自觉的身子一抖,随即以香帕掩面,娇笑声肆无忌惮从她的嘴里荡漾开来。“主上真是消息灵通啊,我这朱雀堂看来要更加卖力了,不然迟早要被主上废弃的。”朱雀狠狠剜了默影一眼,“这不正要告诉主上一则新消息,这次皇上新纳的妃子好像在接到圣旨后开心过度,乐极生悲,病倒了。”
朱雀不允许任何人玷污自己的心念,即使那个人是默影也不行,谁能嘲笑谁,谁又比谁高明,都只是爱情的囚徒,走不出泥沼的可怜虫罢了!
默影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涌起的怒气中泛着沉沉的杀意,朱雀好不惧色的迎着默影的直视。忽然默影收起了目光,满怀倦意的挥挥手:“你先下去吧。”
朱雀看着默影苍凉的背影,脸上再没有笑容:“用尽全力的握紧,嘴中只会如手中的沙,不知不觉的从指缝间溜走罢了。”
朱雀的话像一把细细的小刀轻轻的温柔的捅进默影的心。曾几何时,自己也是只要看着青舞就好,甚至为此改变了自己,看着她在别人怀里承欢巧笑,可是换来的只是青舞一句轻描淡写的“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就是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彻底粉碎了默影最初柔软的心意,让默影变回那个只要自己想要的就会不折手段的得到的重瞳公子。所以他辣手摧毁了青舞所有的幸福,甚至将她推入万劫不复的境地,既然不会有爱,那就彻底的尽情恨吧,恨也会拉近两人的关系吧。
刚刚朱雀说青舞病了,大概是心伤成疾吧,不过她的养父是太医院的首席御医,应该会好好照顾她,她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青舞还不知道一手毁了她幸福的人,把她从云端推下深渊的是我,她不会也决不能有事,她还没有恨我啊!默影在心里不断的暗示自己,终于还是按不住心中的渴望,飞身消失于那一片青郁中。
凤凰看着默影冤屈的身影,紧紧握住手中的翠玉碗。凤凰从没有离开过,她只是静静的隐在一角,朱雀和默影的话全部落入她的耳中。“主上,你不会对青舞放手,我也绝不会让你离开,绝不会!”凤凰一仰头将碗底剩下的一点残汁一言而尽。逍遥散的味道真的很好!美好的让凤凰流下了眼泪!凤凰曲起食指,将眼泪抹去,然后舌尖轻舔食指,眼泪的味道是咸的,苦涩的!记得母亲曾经说过只有幸福的泪水才会是甘甜的!
青舞自从听到圣旨后就一直昏迷不醒,渐渐的连汤药也进不了了。流苏急得不停的流泪,惠泽也在一旁坚持不懈的不停的往青舞的嘴里喂药。墨色的药汁总是被青舞苍白的嘴唇挡在外面,顺着嘴角缓缓流下。
“小姐,你张开嘴啊,喝了药才能好啊!”惠泽说着用手绢擦去青舞嘴角的药汁,然后接着喂,“小姐,惠泽求求您了,您张张嘴吧。”惠泽的眼泪在眼里不停的打着转,终于当手绢已经浸湿的时候,惠泽的泪水滚滚滑落。惠泽趴在青舞身上痛苦着。
“你先起开。”滜灏看到痛苦的惠泽终于忍不住了。滜灏自从青舞昏倒就一直没有离开,看到滜灏的神情,流苏也不好下逐客令,只能委婉的劝道:“灏儿,好几天了,你不会王府,王爷和福晋该惦念了!”“我已经派人通知阿玛和额娘,告诉他们我暂时有些事情处理,不回去。”滜灏直截了当的回答了流苏。此时他也顾不得什么,青舞这样的情形他怎么放心离开,有什么事情以后慢慢解决吧。
滜灏端起床边高几上的汤药,一手将青舞轻轻扶起,让青舞依靠在自己怀中:“青舞,你争点气,来,张嘴!”滜灏用将小银勺放到青舞嘴边,可是青舞依旧紧闭双眼没有任何反应,滜灏强制用勺撬开青舞的嘴想要将汤药送进去,可是一切只是徒然,汤药仍然从嘴角缓缓流出。滜灏看着青舞苍白如纸的脸,努力想要寻找一丝青舞活着的迹象。可是青舞紧闭的双眼,那样寂静,仿佛已经失去生命所有的活力。滜灏的心里涌起无限恐慌,他不能就这样看着生命一点一滴的从青舞身上溜走,终于滜灏抿抿嘴,将药碗送到自己嘴边喝了一小口,然后……然后轻轻靠近青舞的双唇,以口代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