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斯弦的眼神慢慢转阴,他看着手下,一字一句道:“你觉得残忍是吗?可笑,他的命是毁在他自己手里……谁叫……我是她最好的听众呢。”
当清晨第一抹阳光射入窗内,十二醒来睁眼看到的第一幕便是门外疯癫巅的肖一瞳惨叫着向自己的床沿奔来,他还未反应过来便看见对方冲上前死死揪住自己的脸蛋,反复以各种声调鬼叫着。
“你没死你没死你没死啊!”他的头发乱如鸡窝,浑身脏兮兮的。
“谁死了,”十二气急败坏的推开他:“肖一瞳你大早上的发什么神经。”
“不可能,”肖一瞳不依不饶的围着他乱蹦:“我确定你昨天晚上没气了,而且而且还魂飞魄散……”
“滚你的乌鸦嘴!做噩梦做的真他妈不吉利。”十二横气一脚踹开了同伴,悠闲的下床去洗漱去了。
肖一瞳木讷的看着此时正常的不得了的室友,使劲的挠那本来就乱的不行的刺猬头,回想着昨晚发生的事,咽了咽口水。
噩梦?噩梦会那么真实吗?
他的脑海中不停回响着昨天夜幕中响彻天际的钟声,自己的魂魄似乎在那一刻挣扎要从体内跳出来,满屋子的雾状灵魂以及他看见的浓雾背后的那双阴森的眼睛。
“改天有空我去医院看看神经科……”肖一瞳苦思冥想了半天,长叹了一口气。
二楼的网络中心,敲击键盘的沉闷声响和鼠标的“啪啪”声的交错上演着不停。
锦萝看了眼时间差不多了,便开始离开柜台,抱起一盒盒康师傅泡面和饮料在电脑和人群中穿梭着推销。“先生,麻烦不要抽烟,要抽的话请换到那边的吸烟区电脑间。”“小哥,要不要泡面,有免费的开水哦。”
比起在柜台坐着收费登记,她似乎更喜欢跑动着干这种极受欢迎的小生意,顺便可以时不时经过一个银发少年公子的屏幕前,指手画脚的说上两句。
“太好了,终于可以安静的打会儿游戏了,”少年被数落烦了,眼角突然从光滑的电脑屏幕反光中看见背后的门口走进一个男生,于是长叹了口气:“萝卜,他来了。”
肖一瞳走的蹑手蹑脚,一身的侍者服显而易见是刚刚溜班出来的。他瞟了眼空荡荡的柜台,那里除了一位缩在角落用红色呢绒布包裹住脑袋的怪人之外并未看到那个熟悉的女孩身影。他于是东张西望起来。
“找谁啊……”冷不防一个懒洋洋的苍老声音从柜台后飘渺的闯进他的耳膜,肖一瞳猛的转过身,便看见那个怪老人从柜台上探出头。那张皱巴巴的脸藏在鲜艳红色头巾中,说不上来的怪异。
“那个,我来找我朋友,有事有事。”肖一瞳心虚的向他点点头。不知为何,这个奇异装扮的老者犀利的眼神,无形的在给他施加着层层压力。
“肖,肖一瞳是吧……”老者突然叫出了他的名字,下一秒他颤颤的站起身来,趴在柜面上用布满皱纹的手掌拖起了尖尖的下巴,略带笑意的眼神审视着他:“我认识你哦,你的领班经常提起你……”
他吓了一跳,倒退了一步,结果不小心侧身撞在了门框上,口袋里的玻璃小瓶相互碰击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他赶紧捂住,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你的口袋里塞的是什么,能给我看看吗?”怪老人继续发话。
肖一瞳无声的抬起头。
“一瞳,你来啦。”锦萝小跑起来卷发飞舞,那一瞬老远奔来的模样如同小型的金黄色旋风,她拉住他的手腕两人迅速了离开了老者的视线范围。
米乔已经让电脑进入睡眠状态,悠闲的旋转着老板椅转过身来。
这个角落上机的人很少,一盆红豆杉恰好在此地遮挡形成了隐蔽的空间。锦萝拖出了椅子,让肖一瞳坐下,转身麻利的拿了罐冰可乐塞给他:“独眼龙,你跟那老爷子还有什么可说的?”
“他是这里的工作人员?”肖一瞳皱了眉头:“不是我说,看起来真怪异。”
锦萝没好气的看着他:“他有些精神病,当然怪异了。也不知道是怎么的,这个样子还让他继续留在这工作,不喊我的名字还好,一喊就喊的阴阳怪气的。”
他还知道我的名字呢。肖一瞳无奈的耸耸肩。
“进展怎么样?我们来这里也有好些天了吧,”银发少年突然开口,眼睛眯成弯弯的弧度:“对了,独眼龙,我送你的生日礼物还喜欢吧。”
肖一瞳用眼神杀回去,咬牙切齿道:“喜欢,喜欢的不得了,放心银子,我会记一辈子的。”
“现在连二楼的人都知道负一楼酒吧有个服务生死命和我抢女朋友了,哈哈……”
“咳,”肖一瞳坐直了身子,看着两人恢复正色:“言归正传,我是发现了一件很恐怖的事才来找你们的,昨天夜里……”
等他将在慈善中心发生的诡异的离魂之事一五一十吐出后,一直笑嘻嘻的银发少年突然冷了面容。
“你说他们的魂魄轻而易举离开了身体,然后又在次日好好的物归原主,只因为听见了什么钟声?”米乔的明眸划过一抹不可思议:“不可能,这完全违背了灵魂界的规则!灵魂脱离本体,结果只能有一个:他们都死了。”
“是真的。”肖一瞳的模样绝非撒谎。
“米乔说的没错……就像我,十年前死于意外,我亲眼看着自己的魂魄离开了本体,肉体被熊熊大火湮没,现在获得新生的躯体也只是借助一瞳哥的夜月终极术法‘瞳印’,用强大的精神力重新凝成,否则,我早就不在了……”锦萝咬着下唇,撇过脑袋,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
肖一瞳怔了一下,却慢慢起身,伸手摸摸她那柔软的头发,笑道:“傻丫头。”
“讨厌,不要挠我。”锦萝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打开他的手臂,突然想起了什么:“其实,一瞳哥说的事情之前也不是没发生过……”
“什么?”两人一惊。
“那个时候米乔还没回家,一瞳也还没解开灵媒封印,所以你们可能不知道,就在海芒市发生过一起怪异的现象,惊动了不少术师,当时我记得……嗯,好像米峰大哥也收到邀请帮忙进行收魂工作。”她顿了顿:“那一阵子说是只要到了晚上,便有无数个魂魅出现在海芒城市里,可笑的是他们都不是死人的魂魄,就像梦游一般,会在早上回到主人体内。”
肖一瞳和米乔同时倒抽了口气。
空调的温度被调的很低,冷风突然从扇叶口吹来,激的三人直直打了个寒噤。
“我也曾在一些总部的资料中了解到,七年前那一场恶战,血族岳斯弦亦是做过这样的违禁试验,才被术师总部下令由清剿部追拿,”米乔细细回忆着,继续补充道:“当时他们的组织名为‘复活节’,是个非常严密的组织,那场追捕活动似乎是上上下下出动了总部近半数的高层术师才将岳斯弦拿下,后来他的魂魄应该是被判处囚禁了。”
“现在又发生了这样的事,难道是他的后继人作祟?”肖一瞳有些无奈:“违禁试验,你说这是图什么目的呢,唉……不过话说回来这和我们考试的课题有什么联系?”
少年点点头:“但愿不要有联系,独眼龙,可能是你比较倒霉,什么巧事都撞上了。”
肖一瞳撇过脑袋:“得,全当是我做的一场噩梦好了。”
“言归正传,一瞳哥,最近对负一楼酒吧各包厢的勘察结束没?”锦萝见状凑了上来,大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要我说,与其在这里无聊的工作,倒不如赶紧找到什么幕后老板尽快结束考试才是王道。”
“还好意思说,你们的计划事先也不跟我商量,累死我了。”刺猬头男生没好气道:“让我想想,嗯……据我的猜测应该是E104的VIP包厢。这几天我来来回回钻了通气道几次,几乎搞清楚了所有的包厢装潢,只有这间跟所有的监控画面都对不上号。而且我观察了下,似乎好几晚上这个房间都是挂上了有客的标志,却没有任何服务生去送茶点……”
肖一瞳正说着,身后却突然传来沉闷的脚步声,他突然噤声,随着两人的视线望去。
是那个红色呢绒布包裹脑袋的怪老头。
“锦,锦萝,给我去下面的酒吧那领一打苏打水上来。”他眯着眼走近了,弓着背来回打量着他们,声音自干燥的喉咙经过,格外沙哑怪异。
三人无声的与他对视了数秒,金黄色头发的女生才轻轻叹了口气站起了身:“好。”
“嗯。”老者点点头这才缓步离去。
肖一瞳不自觉的将十指紧扣,亦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压低了声音:“我就是觉得这个家伙不对劲,萝卜,要不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锦萝一口回绝了:“你是翘班的,回去岂不是被抓个正着?没事的,你想多了,我去去就回。”
“好吧。”他只好作罢。
锦萝走了好一会儿米乔才从沉思状态恢复过来,伸出手无意的去拨动红豆杉翠绿的小叶片:“你说这个老爷子不对劲……说实话吧,我觉得这次的整个考试都不对劲,要说吧我是参加过大陆年度术师考试的,这一回……折腾了这么久为什么到现在为止都没有任何头绪呢。”
没有要收的魂魅,没有难以对付的恶魅。肖一瞳倒是觉得清闲了,可是这似乎并不是他想要的过程。难得我对考试这么有精神……他闷闷的想。
这时米乔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肖一瞳一个激灵:“不会是萝卜……”
少年捏着手机放在耳边,也不知对方说了什么,几秒钟后他狐疑的看了自己一眼,居然将东西递了过来:“一瞳,找你的。”
肖一瞳茫然了,他的手机自从发现被人安装了窃听器后便暂时离岗了,现在居然有人知道他同伴的号码打过来,难道有急事?
“肖一瞳!小兔崽子!你现在在哪?哈,都开学多少天了还不知道回校!”
肖一瞳吓了一跳,对方那雷鸣似的嘹亮嗓音就如手机按了免提键一般刹那间惊动了四周,在周围人的各种眼神中。他忙不迭的捂住了话筒,讪讪的对上同伴惊愕的目光,低声道:“完蛋了,忘了开学这码子事被老杜发现了……”
“老杜是谁?”
他一字一句悲哀的说:“除了我那辅导员还能有谁……”
米乔抱着肚子怪笑起来,过了半晌,在同伴哀怨的的目光中他夺过手机,站起身,狡黠的挑起了眉眼:“亲,我来帮你解决。”
他死命挠着头发:“真的?”
“相信我。”
肖一瞳于是只好郁郁的看着少年拿起手机走到安静的角落里开始嘀嘀咕咕起来,虽然他很怀疑那白毛家伙的话是否真心,但迫于形势也只好作罢。
事实证明,少年是个优秀的诈骗人才。
“搞定了?”肖一瞳望着洋洋得意的米乔,疑惑的吐吐舌头。
“嗯,”他不知从哪捞出来一盘开心果,美美的倒在皮椅上嚼了起来:“我假扮了一个中年人的声音,然后告诉他这里是派出所……你的学生么,几天前夜里醉驾,被行政拘留了……”
肖一瞳嘴巴张得暴大:“然后老杜怎么说?”
“他说,我知道了,那兔崽子……嗯,暂时不用回校了……”说着米乔还抛了个媚眼过来。
肖一瞳舒了口气,瘫倒在椅子上。
米蓉的雕花拐杖重复击打着地面,从脸色看,她的心情并不好。
这次一回来,她便直直上了三楼的厅房,独坐在躺椅上生闷气一般不做声。
“怎么了?在会长那边碰上不顺心的事了?”老爷子走近了,吐着烟圈,笑眯眯的问道。
米老太太点点头,忽的长叹一口气。
会长这次的命令,是要她利用大陆术师协会元老的权限,指令并协助赤州地区的分部展开对逃犯岳斯弦及其下属的调查。赤州地区正是她们米家所在的锦川、海芒一带,据分部的可靠消息,岳斯弦曾是在这附近出没过,可是到底他隐藏在什么地方,协会的人是一点头绪也没有。
“老实说,我真想不出来这个‘复活节’组织到底想要做什么,岳斯弦啊岳斯弦,他到底在策划什么?他们这回不同以往,吸取了教训没有再大张旗鼓,反而就如同在世间蒸发了般……肖翰那小子和他的清剿部应该不久后也要从总部过来了,人一多反而容易打草惊蛇,这样一来到底从哪里开始调查好呢……”
“会不会是你们想多了,”老爷子总是乐呵呵的模样:“或者人家根本不打算搞什么动作呢……”
米蓉毫不客气的瞪了老伴一眼:“老不死的,这就是你为什么到现在为止也没在术师界混个头衔的原因。”
老伴举起烟杆,笑而不语。
“妈,您回来了。”米雪艾推开房门,一件深色调的披肩搭在肩膀上,显得沉稳而高贵。她一进门便径直走了过来,扬起了嘴角:“您知道不,乔儿回家了。”
“真的!”米老太太显然高兴坏了,从躺椅上站了起来,扶住女儿的胳膊:“哟,我的小孙子终于知道回家了!那他……他现在人呢?带我去见他。”
米雪艾怔了一下:“妈,您先别急,肖一瞳、锦萝去锦川市参加大陆年度术师考试去了,乔儿也跑去了,说要做他们的助手。”
米蓉的手僵在半空中,她的眉头慢慢地搅在了一起:“你说什么?考试开始了?我从总部回来怎么不知道,奇怪,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锦萝站在吧台前等待对方取物,一双漂亮的杏仁眼无聊的开始左顾右盼。球状的彩灯在天花板上旋转闪耀,加上刺耳激荡的流行乐,和楼上相比,实在犹如另一个世界。
“不好意思,苏打水这边没有了,我带你去那边的仓库取吧。”服务生拿起钥匙,客气说道。
锦萝自然点点头,跟着他向一边的小道走了过去。
这里的两边均是VIP包厢,走道越深,光线越黯淡,也安静了很多。
尽头的仓库一到,服务生熟练的打开了库门:“拿吧,拿好了到我那边登记一下便好,我先回去了,走前记得关门。”
“好。”锦萝点点头。
带她过来的人很快便走开了,锦萝独自钻了进去麻利的找到了需要的苏打水,拎好便出了门。走过一排排包厢,那些华丽的金属门上烫金的编码极为耀眼,吸引着她的眼球。
“E104。”她下意识的在这间包厢门口停了下来,张了张口。
一瞳哥说的那间不一般的包厢应该就是这个……她的大脑飞快的运转起来,一股好奇的劲儿瞬间涌便全身细胞。
咬了咬下唇,锦萝见四下无人,便轻轻放下手中的那打苏打水,踮着脚尖走到门口。手指刚一触到冰凉的金属门表面,门面悄然开了小小的缝隙,这扇门并没有关上。
鬼使神差般,她将自己迅速转化为魂魅状态钻了进去。
里面本是漆黑一片,只有角落里一盏金色镶丝花纹的台灯散发着微弱的光。她左顾右盼,猛然发觉另一边的真皮沙发上坐着一个低着头的白衣男人。
糟了。她只希望此人看不见魂魅状态的自己,缩了身子想赶紧一走了之。
转身之间,那个隐匿在黑暗中的男子却突然开了口,嗓音低沉:“丫头啊。”
锦萝浑身一颤。
瞳孔紧缩,她抽着气缓缓回头,那个男子已经抬起眼皮正在无声的看着她,那张略显沧桑的脸和医师的职业装散发着那么熟悉的气息。
“温墨前辈。”她不可置信的叫了出来。
全身缩在角落沙发里的肖一瞳仰面喝了一大口冰饮料,那种冰爽的感觉顺着喉咙迅速流淌进全身细胞,霎那间夏日典型的昏昏沉沉的脑袋瓜清醒了许多。
他眯着眼看了看开始在网游中奋战的银发少年,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没有说话,倒是那家伙先打破了沉寂。
“独眼龙,其实我之前参与过有关‘复活节’组织的工作。”米乔头也不回道。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