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榻上,皇帝陛下正和军部以及后勤大臣交流着行军事宜,此时见另外三位也到了,便向他们微微颔首。
几个月不见,伊占斯消瘦苍老了许多。那头金色的头发已经完全变成了衰弱的银色。
不过他脸上的表情是欣慰甚至是自豪的,因为安东尼打了胜仗,他亲自教养的小狮子,已经在战场上称为了一头威风凛凛的雄狮。
对于北境男儿来说,战功意味着无上荣耀和权力的垫脚石。
即使衰老的自己撒手人寰了,有安东尼守护这片国土,伊占斯心无有憾。
“陛下”贝尔福德等三人上前问礼请安。
伊占斯道:“三位爱卿,这段时间我久病不起,辛苦你们操劳国事了。”
三人见礼完毕,贝尔福德切入正题道:“陛下深夜传召,所为何事?”
伊占斯思索了片刻,方缓缓道:“西北战事告捷,值得庆贺。但我久病不愈,找你们来,是要讨论新帝登基事宜。”
如今的朝政由皇后把控,但是伊占斯并没有让安若兰出席,这次深夜密会显得尤为特别。
“陛下,臣以为安东尼皇太子此次北伐亲征,战功彪炳,顺位接替,名至实归,只是,太子殿下尚未大婚,仓促登基,未免不妥。”罗萨奇此前着手的联姻计划尚未完成,这时候正好放上台面。
“恩,确实要帮安东尼物色一位好公主了。”伊占斯沉吟道:“罗萨奇,这方面的工作,之前一直是你在操办,有什么进展吗?”
罗萨奇道:“我军此战耗资巨大,急需资金,南方富庶,且技术先进,从南方八国中挑选一位公主,对我们似乎更有利。”
军部斯兰德和后勤部维克托尔也都深以为然。
伊占斯将目光转向贝尔福德,打趣道:“财政部长,你怎么看?”
贝尔福德道:“这自然是好的,只不过白天殿前皇后陛下也同我们商量过玛丽公主的婚事。如果公主也嫁往南方,又再从南方娶一名公主回来,那么我们南方势力渗透的同时,北方就会脱离掌控。”
“哦?”伊占斯有些惊讶道:“你说玛丽?”
“怎么没有人告诉过我,玛丽的婚事已经定下来了吗?”
四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应答。
伊占斯将目光锁牢贝尔福德,贝卿于是斟酌着,缓缓说道:“这事今日下午在议政厅有所论及,但也只是一些初步看法,尚未思虑周全,恐扰陛下圣听。”
伊占斯朝向右手边看去,垂手作揖一旁的侍从移步上前,听候差遣。
“桑德,你去请皇后陛下过来。”
内务总管桑德执掌后宫多年,为人老陈且不多话,此时颌首领命,悄无声息退下。
伊占斯这才回过头来,目光却飘向远方,仿佛沉浸在往事中,喃喃自语道:“我的玛丽,我已经许久没有见到她了呀。”
罗萨奇和贝尔福德交换了一下目光,看来,陛下尚且不知玛丽惹下大祸,被皇后驱逐出宫,遣往阿农特神庙这件事。
皇后瞒着皇帝驱逐亲骨肉,皇帝瞒着皇后召见群臣。
两个最亲密的人,却无法互相信任。
如此显而易见的隔阂,外人看得真真切切,却装作糊里糊涂。
不过,一谈到玛丽,伊占斯仿佛是枯木逢春般,流露出不同一般的精神气来。
“你们最近可有见到朕的小女儿?”一说起玛丽,这个暮年昏老的君主,语气变得活泼喜悦,“我想她是不会好好读书的,她若是个男孩子,恐怕安是操碎了心也难管教。”
“说来也怪,这孩子像她母亲,安年轻时候就是这样。可是这青出于蓝胜于蓝,玛丽的脾气比她当初还倔呢!”
伊占斯仿佛陷入年少时甜蜜的回忆,当着众臣的面,浑然不觉的唤起妻子的小名。
罗萨奇、贝尔福德、卡麦、斯兰德、维克托尔全部出席了下午的议政例会,亲眼目睹了下午发生的事,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敢出声打断伊占斯。谁都不想做那个多舌之徒,谁都不想捅破那张纸。
北境的男人从不屑于做这种饶舌的鸡婆。
然而,纸是包不住火的。
这分外戏剧化的一天,在门外传来的疾呼“陛下”声中,迎来了它的高潮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