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间的堪舆在她眼前延展开,她走了三天三夜,把刘家先人的魂魄安置在大别山的一片宝地,更好的风水都是皇族权贵的地,张素宁怕刘家只是普通百姓,承受不起太多福气。
七天之后她悠悠转醒,再也没做过和堪舆相关的事。
我听完,心里久久不能平静,我没想到这件事这么曲折,想想也是,刘老爷子是风水先生,难道人家会回答一句“在群里认识”的?
他看我表情激动,稳稳地喝了口水,“原本我对风水啊,也就是叶公好龙,看着玩的,可徐先生这么一说,我就坐不住了。”
老爷子张开五指笑了笑,“我在南京算是小有名气,除非真有必要提醒人家,我从来都不会乱说话,小年轻结婚啊,和气最重要,真正八字相克的人实在太少,能碰见才叫不容易。我啊,能说吉利的话就尽量说好听的。”
理由很容易想见,张素宁为了当初风水先生的一席话,前半辈子都惶惑不安,好似千斤重担压在肩头,好像生活中每一件坏事都是自己造成的。刘老爷子当然不希望,有人再走这样的路。
我心想,没想到您这位道行高深的人,倒和我这个大外行路子相似,嘴上当然不能说,否则就是拆自己的场子。我问他,“老爷子,那照您这么说,徐先生玩得不是歪门邪道,可那两个人是怎么回事?”
甭说什么其他的,身有异样肯定不是好事,刘老爷子承认,他见过跳大神鬼打墙,也没听说过这种毛病。我忽然想起来问他,去盲算的那天,您带手机没?
刘老爷子说带了带了,说着竟掏出一只黑色iPhone来,“现在不带手机太不方便了,可惜我只会打电话发短信,玩其他的东西,老是按错键。”
他又连问几次我知不知道徐先生的蛛丝马迹,看我真的什么都不知,脸上难免露出失望的神情。
不过难得能跟“懂行”的后辈说话,老爷子也挺高兴,说最近满大街都是些不知所云的家伙。我问他,您去徐先生的家看过没?他说去过,从窗子外面往里看,东西都没动,可人不在。
我“啊”了一声,惊讶道,“徐先生住九楼啊!您怎么从窗户——他不是住在鸡鸣寺的朝云小区里吗?!”
我那一声“啊”把刘老爷子吓了一跳,他愣住了,随即摆摆手,“小邵你搞错了吧,朝云小区还没建完呢,哪里有人住?徐先生住在中山陵那边啊!”
我结结巴巴把上次的事说出来,刘老爷子说那可能办公和住家不是一个地方,显得不是很在意,只是嘀咕徐老先生到底能去哪。
我一看表都已经九点二十,忙起身送老爷子回病房,有几个年纪大的已经睡觉了,其他陪伴的家属也都是低声说着话。老爷子兴致正高,要把保温瓶里的鸽子汤热一热喝掉,还问我要不要,我连连摆手,说不用了,我去找下顾西杰。
普外办公室的门半开着,我瞥见顾西杰在给一个龇牙咧嘴的年轻人处理脑袋上的伤口,估计是板砖拍出来的,另一张办公桌上居然又是那个赵先生。
他和稍显年长的大夫在说什么,不过这次坐在他旁边的不是那位中年妇人,而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女生,长得清丽甜美,黑色长发垂在腰侧。那位妇人站在两人身后,长发一丝不苟地盘在头上,看向女生的目光十分怨毒。
那女生摇着男人的手撒娇,“老爸,你看我一比完赛就来了!听到这种事,我都要吓死了!你就算不为自己想想,也为我想想嘛。”
中年男子一改先前的态度,好声好气安慰女生,“雯雯,其实爸爸真没事儿,你看连叔叔都说了,只是血小板有点问题,不是大事,你说对吧连大夫?”
说实话,我看对面连大夫的表情绝对不在说“没事”,他似乎和赵先生关系不一般,他点了头,那个叫雯雯的姑娘才放松下来。
顾西杰看见我,把手上剩余的活干完,脑袋破相的年轻人哎呦一声,给旁人扶着出去了。
“小同志,跟老参谋长谈了什么?有收获吗?”他拿我开玩笑。
我心说有收获,要是你想听故事,今天晚上就大饱耳福了,虽然保不准有多少夸张的成分,我在高爷爷身边待的时间长,很信这些,顾西杰就不一定了。
他玩这个完全是叶公好龙,不太当真,要是高爷爷或他孙子在这,差不多才能聊起来。
茶馆快到关门时间了,我着急回去,没再多说就走了。
其实我不惦记茶馆,小方很有责任心,不等我回去不会打烊,我是着急想看手抄本。
我记得非常清楚,书上“现代风水”里写了,住在未落成的小区或房屋里是非常不好的。现在有不少民工都会住在没建好的工地里,人多年轻火罡旺,估计出不了事,可徐先生七老八十了怎么还去凑热闹?
何况朝云小区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没建成的样子,悬吊机械都撤走了,不过刘老爷子这么一说,我确实想起来,那个小区外边没挂任何房产广告。如今哪个房产不在开盘前大肆宣扬?
这么一想,就不免觉得那里阴森森的。
我回到茶馆时,店里早就没人了,小方坐在店门口的位置发呆,我让他早点回去睡觉。
我坐下来仔细翻看那本书,为了找东西方便,我早就叫小方帮我标一下页码,他至今都没弄,倒是在封面上帮我写了三个字,《北陇志》,装起逼来更加有模有样。
我盯着封面的三个字发呆。
要说我不想学风水,绝对是假的,从小我就想学,可我从不敢跟高爷爷说。我倒希望自己有顾西杰那死缠烂打的本事,但是我不是高家人,我也没有任何天赋,爷爷只传给了他的亲孙子高怀笠。
高怀笠出名很早,名义上他不是风水先生,他是个玉商,腰缠万贯行走千里,他从不轻易给人看堪舆。这几年过年回去,我都很少见到他了,也不知现在在什么地方。
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我拿起来,是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两个字,“小邵”。
我想这什么鬼东西,过了三四分钟又冒出来第二条短信,“明天陪我去赵云小区,刘齐风”
我心里好笑,老爷子不会用手机,老是按错,发条短信的时间比算八字还长,可刘老爷子真是不依不饶,大概觉得上面那条一副命令的口吻不礼貌,又发来一句,“你有时间就去”。
我回复,“明天我一定去,您老好好养伤,争取早日康复。”
能跟刘老爷子一起去,我心里高兴得很,可惜我说了自己是高鸿的传人,要是临场食言,我怕他再也不肯搭理我,不然这真是个绝佳的拜师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