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庄一战之后,云琪声名远扬。面对强大的青云宗,她机智勇敢,数次出击,打得凶徒找不到北,为家乡父老报仇雪恨。这些事迹大快人心,通过口口相传,再加上有心人添枝加叶的描述,她俨然已经成为这个民风剽悍的地区的一个传奇,大家心目中的女英雄。
也正因为如此,她也成了另一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必欲除之而后快。青云宗的首脑得知衣青全军覆灭的消息后大为惊怒,随即派出三位核心长老带领百余精锐悄悄潜入洛西镇追杀云琪。
他们买下洛西镇一处偏僻的大宅院作为营地,四处网罗党羽,对洛西镇以及周围的村落展开了密集的侦查和疯狂的报复。绑架、暗杀、威逼利诱——他们无所不用其极,但是始终没有找到云琪等人的下落。
秦玉川带人在山里足足搜索了半个月,两手空空地回到镇上自己的营地。一进院门,他吩咐手下赶紧回去休息,自己则闷声不响地向议事的正堂走去。
正堂里坐着两位长老。坐在上位的是一名精瘦老者,名叫章乙,他气息收敛,老成持重,是这次任务的指挥者。坐在章乙下位的是位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名叫侯立。此人满脸横肉,张扬跋扈,令人生厌。秦玉川一向瞧不起他。但是现在两人同为章乙的副手,心不合面也不和。
见秦玉川推门进来,两人停止了交谈,一起看向他。秦玉川走过去,坐进章乙左手的椅子里,沉着脸不说话。章乙知道他心情不好,关切地说:“秦长老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
秦玉川向章乙拱了拱手,叹了一口气说:“方圆百里每一个角落都查过了,还是一无所获。她真不愧山女这个称号,厉害。”
侯立哼了一声,冷冷地说:“秦长老,请恕在下直言。那个小贱人恐怕早就吓破了胆,逃到千里之外去了。”
秦玉川看了侯立一眼,懒得跟他多说。
章乙见秦玉川没有与侯立计较,淡淡地笑道:“宗主震怒,给我们下了死命令,务要捉拿那个小丫头回去正法。看来我们要做好在这兔子不拉屎的地方长住的准备了。秦长老,除了搜山之外,你可想过别的什么好办法?”
秦玉川盯着章乙,玩味地笑道:“章长老是不是有好办法?说来听听。”
章乙向侯立笑道:“侯长老,你来说吧。”
侯立打了个哈哈,阴冷地说:“我觉得对于这些蝼蚁之人不能过于仁慈。我准备大开杀戒,把那些敢于和我们作对的人杀一批,让所有人都明白惹了我们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青云宗的天威绝对不可侵犯,犯我者杀无赦。对此秦长老有什么高见?”
“就这吗?”秦玉川不咸不淡地问道。
他一向看不起侯立。此人曾经在青云宗的执法堂干过,杀人对他来说似乎有着无穷的乐趣。可是他行事太过,因此被调离了执法堂。没想到这倒成全了他。后来他在执行任务的时候碰到了一场大机遇,不仅修为大增,还因为杀伐有功而升任核心长老。这真是天不开眼。
他转向章乙说:“我无话可说,章长老显然是同意了?”
章乙没有说话。侯立不以为然地说:“必须杀鸡给猴看,彻底震慑洛西这些匪类,逼着那小贱人跳出来救人。她不是洛西人眼中的英雄吗?那就得救人,否则她的名声也就彻底臭了,不会再有人信她帮她。”
秦玉川笑问:“只有两个问题请教侯长老。一是侯长老方才还说那丫头已经吓破了胆逃到千里之外。那她怎么知道你在这里杀人呢?再说你凭什么确信这么做以后再不会有人相信她?”
“这——”侯立不禁语塞。
秦玉川觉得好笑,继续问道:“宗门已经确认这个小丫头就是天师偈语中所说的天命之人。这一点相信侯长老也知道。如果我们竭尽所能杀光她的亲人或者羞辱她,那么身为天命之人,她会怎样感谢我们呢?”
侯立的脸色白了红,红了白,半天才不耐烦地说:“无论如何我们都要宰了她。”
秦玉川转向章乙说:“天命之人如果那么好杀还叫天命之人吗?章长老,所谓一步错步步错。当初我们就不该屠村。好好地商量不行吗?许以厚利,好言相劝,即使不成也可以做朋友。而如今,陈家庄人的血已经将我们推到了火炉上,很难想象再增添怒火的后果,那样我们可能被烧得渣都不剩。”
侯立冷笑道:“怎么,秦长老怕了?人可是你们杀的。现在想把手洗干净是不是太晚了点儿?”
秦玉川铁青着脸愤愤地说:“当初要不是你们不听我好言相劝,哪里会有今天?!”
侯立不甘相让,起身厉声喝道:“要是衣青那个混蛋手脚利索点儿,今天还要我们在这里扯淡吗?”
章乙见双方声音越来越高,开始互相指责,连忙起身劝道:“事已至此,吵也无用。你们看这样好不好。我们就以这些人当人质,广发挑战书激她出来。当然,事情也不能做得太绝,安排一场公平的比武还是可以的。她赢则那些人活,她输则跟我们回宗门。一切以比武结果来定。为了救人,我想她来的。女人嘛,难免有些妇人之仁,何况她才十六岁。这样的安排她会拒绝吗?”
侯立觉得可行,连忙附和说:“对,还是章长老有远见。”
“她是个烈性女子,又非常狡猾,就像他们常说的岩狼般的狡猾。以我对她的了解,你要这么安排的话她肯定会来的。”秦玉川阴沉着脸说,“可是怎样才算公平?万一我们输了怎么办?真的掉头就走吗?要知道这个丫头很难对付。我已经吃过她好几次大亏了,想给她设套的话,要先算好别掉进她的圈套才好。”
“我们在文字上玩点游戏,到时候没人能说什么。只要她现身,你以为她还能跑得出我们三个的手心吗?”
“这事总要请示宗主的意见。太玄。”秦玉川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问起另外的事,“章长老,官府那边一直没有动静,你不觉得有些奇怪吗?”
“官府能怎么样。那些官僚除了会保自己的乌纱帽以外还会什么本事?对了,也不是没有动静。你不在的时候他们送来了请柬,约我们到府学一叙。你看,这就是他们的本事。呵呵,我们没有理睬,他们也没了下文。”
“府学?”秦玉川神色一凛,“我觉得最好还是去一趟,跟他们谈谈。”
侯立冷笑道:“有什么好谈的?懒得跟他们扯淡。”
秦玉川横了侯立一眼,对章乙说:“这可不是小事。我们——”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门外有人报告:“报告几位长老,有消息报告说有人在莽苍山里曾经见到过吕良等人。”
秦玉川噌的一下跳起来喝问道:“在哪里见到的?快带我去找那人。”
他急急忙忙向外走,仍然不忘回头对章乙说:“我要立刻带人进山。章长老务必听老夫一言,去跟官府的人谈一谈得好。另外我有不好的预感,不同意安排你说的比武。”
说完,他匆匆走了。
侯立等秦玉川去远,出言讥讽道:“他这是钻山钻上瘾了。”
章乙淡淡地说:“那不好吗?既省了你的腿,又省得有人跟你吵。好事啊。我们还是商量比武的事吧。”
章乙和秦玉川交情尚可。两人各有所长,论办事能力他还略逊于秦玉川。但是秦玉川在洛西吃了大亏,宗门长老们对他颇有微词,青云宗宗主无奈,只好让极不情愿的他来洛西坐镇指挥,还给他派了侯立这么个副手。
他对秦玉川言听计从,但是因为拖延日久,他的心里也很焦躁,所以在侯立的极力撺掇下最终还是决定要试试侯立的办法。
就在两人计议的时候,一条黑影冲天而起,风一样消失在黑暗里。
距离大宅院不远的密林里,黑影来到两个罩着黑袍里的人面前,单膝跪地,将一枚黑色的石头奉给为首之人,报告说:“师傅,真凶已经查清,证据确凿,就是青云宗干的。”
为首的人握着石头静了一会儿,扶起弟子称赞道:“很好。”
他身后的人问道:“师傅,任务已经完成,我们这就回去吗?”
“不急。我对他们说的那个小丫头很感兴趣。留下来看场好戏再说。如果她真的有胆量跟青云宗比武,那这个丫头就是你们未来的师妹,我要带她走。明白吗?”
“哦?师傅既然有此意,那姓秦的带人去山里抓人,弟子就暗中跟着走一趟。”
“嗯,一切都要在暗中,一旦被小丫头看出来就没趣了。”
“弟子遵命!”
一阵清风吹过,三人同时隐入了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