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一生中会有很多很多的选择,在你走到一条岔路口时,向左还是向右?
选择无处不在,要说最难以选择的,估计只有生与……死!
璀璨的死?卑微的生?
是要奋起逆流而上,搏一个万紫千红?
还是默默顺流而下,清风为伴白云卷?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不同或……相同。
虽然方玺选择了卑微的生,可是生命不也能得到保证?他相信方国彦说的话,不是因为他是镇国公,也不是因为他是方阀之主,而是因为他是一个父亲!
一个父亲对于儿子的承诺,重比泰山,坚若金石!
方玺默默的站起身,望着远方天空上初生的红日,赤日耀天,煌煌其势!
他不是不知道方国彦这些年对自己的关爱,也不是真的去埋怨什么,毕竟若不是父亲对自己的关爱,他早不知死在乾阳城中的哪个角落了。
阴老……乃至暗处那些保护自己的人,不都是父亲一手安排的?
昨天如此作为,一方面确实有所怨气——父子十六年,待在一起的时间不过二十四小时,岂不悲哉?另一方面却要借此机会帮助父亲解开那个心结。
当年的事,母亲没有怪他,我……也没有!
愿来生能有幸,得缘与君长相伴,不思……
当年倒在自己身畔,衣襟染血,脸色雪白,却仍嘴角带笑说出那句话,如何会怪?只恨天不偿人愿!
骨肉血脉父母相赐,不闻哪吒割肉还母,剔骨还父,尚不能割舍那份父子之情。
我又如何去怪?怎能去怪?
心魔起于己身,能自结不能自解,那我就帮你剪了它!
而我自己的路,我要自己走下去!生,我只会选择生,因为这是两个人的生命,是我和……她!
…………
乾阳府摘星楼,无名院青锋阁。
前者指乾阳府中九十九层的摘星高楼,俯可观世间浮离,上可摘星辰万千。
后者指乾阳府中无名院,院中藏青锋,青锋可裂世间天地有无情!
这青锋阁便是方阀历代家主书房,取“我有青锋三尺剑,谁人敢试万丈血”之意,一应方阀重大决策全部都在青锋阁中议定,其中又收藏有世间三十六名剑之五,十大神剑之二,并有诸多镇派功法,乃是世上暗间探子、武者修徒……最想进入的地方之一!
阁为青锋剑,便要藏于无名。于是院子便叫做无名院,无名而有名,且有大名!
乾阳府中阕,无名藏青锋;青锋不过三尺利,却可划下万丈渊!
此刻,在这青锋阁中站有两人。
虽是天明,阁中却漆黑一片,只有了了淡淡幽光。
阁中装饰朴实精致,四面立有高入屋顶的书架,其上密密麻麻,皆是些功法典籍、风土人情志、兵法密要、奇巧工技……
《大岳凌云大碑手》、《悲煌咒》、《浮云剑指》……一系列世间绝顶武学放在架上。
阁中两人中的白发男子,环视良久,从一本本武学典籍上一观而过,最终停在《武经——筑基篇》上,看了很久很久,慨然一叹,回头对一直躬立在旁的另一个老人说道。
“榷老,我欲取暗寂,入血渊!”
一直侍立在旁,昏昏欲睡,就连百年前狼山之战的时候,都是一副泰山崩,而色不变的榷老听闻方国彦此言竟是陡然大变。而后轻声开口:“公爷对玺少爷的关爱,老头子也是看在眼里的,玺少爷经脉尽碎,众人无不为之扼腕。可这血渊之行……”
方国彦白色长发飘起,挥手打断榷老的言语,转身看向一处幽暗之处。
世有神剑名暗寂,剑长三尺三,通体漆黑暗淡,剑刃无形,乃排名十大神剑第九位。取幽暗寂天,黯然销魂之意,说是神剑,却有魔剑之名。
而这第九神剑便放在方国彦视线所看之处。
方国彦视线所落之处一片漆黑,只有一片黑雾。
许是感到有视线落下,黑雾翻腾凝聚,隐隐形成一个似哭似笑的鬼脸。一时之间,阁内气温下降,一股彻入心中的寂寥之意萦绕阁间。
阁中好似明亮了许多,其余各个方位有十数处散发出各种不同的光辉,对抗着侵入的寂寥之意。
那些便是这阁中存放的诸多神兵名剑,在暗寂跃动之际,一个个不甘寂寞,也都跳了出来。
方国彦和榷老却没有在意,榷老清咳一声,一道气息压住除暗寂之外一切光亮,阁中便又暗了下去,只有暗寂形成的鬼面仍然翻滚。
“我意已决!”方国彦走到暗寂身边,并不急着拿起,而是细细的观察。
外人见到的是哭笑并存的鬼面,而方国彦是何等人物?自然看的就是真正的暗寂剑身。
剑长三尺三,无锋无刃,却也不需锋刃,此剑伤身更伤心!
“况且血渊虽险,却也留不住我方国彦的性命!”方国彦背对着榷老,语气坚定,充满强大的自信。
血渊形成还要追述到约千年前大秦帝国建国之战。前朝为汉,虽是暮暮垂朽,但其死忠之士仍是如山如海。秦汉决战,龙战于野,其血玄黄,战后,千万秦汉双方战士葬身九幽之所,血流如海,汇而聚之,而后成泽,曰血泽!
其后数百年,有惊才艳艳之辈,另辟蹊径,不修真气,独修血气,而后借万丈血泽成就神位,踏入神境,号血河道人。
后血河道人桀骜不驯,屠戮众生如蚁虫,引得民生哀怨,大秦帝国大柱国称号无天剑神的陈祁老祖,提剑“九渊”,斩血河道人于血泽。
是战,天地崩碎,有九幽之气自下而上,冲出青天。
而后血泽化渊,深不见底,后人探寻,疑是通往九幽。
血河道人虽然身死,但其意志却难以磨灭,盘旋于血渊之中。血泽中的血液落入血渊,和九幽之气并着无处不在的血河道人意志一合,形成一种奇特的生命——血妖。
血妖形态各异,强弱无踪,弱者只比寻常大汉,强者可比法相武者!
这便是血渊,其中有血妖,又有血河道人意志存在,凶险异常!
不过,传说血渊之下,有血神子,乃血河道人一生修炼之精血,也是血河道人能修炼血气之道的原因。
“要想取得血神子,怎么也要深入三千丈,这其中费时,不如就让老头子代公爷一行,有百年没有活动活动,到也生出些无聊之意。”榷老跟在后面继续说道。
“此事怎可由人代替?父亲给儿子的第一份礼物,怎么也要让我亲自去拿才是。况且昨天一夜,境界又有所松动,正要精进猛冲!”方国彦说罢,猛的伸手在鬼面的嘶吼声中进入鬼面,拿起一柄无锋黑剑——暗寂!
霎时,阁中风起,这风不是春、夏、秋、冬四季之风,也不是东、西、南、北四方之风。这风,直入心底,吹的是人心幽暗寂寥之处,吹的是悲、哀、怨、愁!
方国彦白发倒束,儒雅脸上黑气缭绕,眼睛赤红,身后一个漆黑身影缓缓显现,如同从幽暗深渊中走出,如同从地狱中跨出!
轰!
仿佛跨过了一条界限,方国彦身后黑影凝结成形,赫然和方国彦面目眉宇一斑无二,发色漆黑。无边气息骤然升起,一股更大的寂寥之意威临青锋阁。
阁中各处,符文一一亮起,保护着不被方国彦无意破坏。
自古情之深处,唯黯然销魂!
榷老见着,眼中露出喜意。虽然是与暗寂神剑相和才有着武道法相之威,可也能见出公爷修为又精进一步,至少有着天一之力了。
或许,公爷此行可破入武道法相之境!
“我走后,府中一应事就劳烦榷老了!”方国彦的声音仿如从九幽深处传来,飘忽不明。
说完,身后仿若魔神的方国彦与白发方国彦合在一处,身上燎起黑色的火焰,而后渐渐变淡。复归于平静,只是眼瞳深处有一尊漆黑魔影盘坐。
方国彦转过身来,也不见动作,暗寂藏于无形,然后对着榷老微微一笑:“玺儿便交由榷老了!”随后身形一转,化为一道几不可见的流痕黑影,直从青锋阁顶射向西南。
榷老眼睛望向阁外,一路跟随方国彦所划黑影,直到血渊。
榷老收回眼神,望向府中一处院子,笑呵呵的道:“玺少爷可莫要辜负公爷的一片苦心啊!”
以神入魔一夜尽白发,而要化魔为神,却更是要难上加难啊!
…………
血渊。
方国彦虚空而立,白发飘飞,深深的看了血渊一眼,随后长啸一声,气动八方惊,飞身直入血渊之下。
而后,一道道神识从四面八方横扫过来,片刻之后,带起一声声惊咦,最后又归于平静。
…………
没有人发现府主镇国公消失不见,只有那些高层人士才知道镇国公方国彦去了哪里,是为了什么而去。不过,不用多虑的是,乾阳府建府数百年,其中运转自成体系,并不需要府主事无巨细的处理。
方玺自然也不知道父亲镇国公去了什么地方,更甚的是他并不知道父亲在不在府中。因为当天,府内大管家榷老便和他深谈良久,其间并没有提及镇国公。
第二天,方玺便带着一些散碎银子,腰间悬了一柄普普通通的青钢剑。
换下了一身锦绸,穿上了青布短打。
在没有惊动府中任何人的情况下,出了乾阳府,走出乾阳城,一路向东南,帝国京都所在之处走去。
当方玺走出乾阳城,回头望着高大城墙上“乾阳”二字的时候,耳边榷老的声音依旧在回响。
“走出去吧!”
“去那天地之间,江湖之上走走、看看……”
“相比天下,乾阳府太小、太小……”
…………
乾阳城,乾阳府!当我再临时,望踏着七彩云霞,披着七彩虹……
或是,麻布粗衣,腐朽于田边野陌……
龙?虫?
璀璨?卑微?
虽已选择,但也要去拼一下!
没有真气,便凭意志动天地!
转身,握剑,起步,向着夕阳,离去!
心中陡然升起一股豪情。
天下英雄谁与试?
…………
一年之后,巍巍秦京,浩瀚京都。
北门。
一青衣少年,执剑,满脸污垢,杂乱的黑发随意的披散在头上,狭长双眸细微眯起,望着北门上“秦京”二字,眼神微亮。
束剑,起步,入城门。
秦京,我方玺……来了!
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