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过何解忧手中黄绢,站于大台之上,面向百官,展开手中飞龙诏书,念道:“惟德动天,玉衡所以载序;穷神知化,亿兆所以归心。用能经纬乾坤,弥纶宇宙,阐扬鸿烈,大庇生民。晦往明来,积代同轨,前王踵武,世必由之……”
洋洋洒洒一篇诏书念得秋风飒飒秋阳肃肃,满场屏息。我尽职尽责,一字未错,追忆太祖到先帝的功德,检讨自己监国的失误,赞美新帝的早慧,如今外有强国环饲,譬如扶桑,内有叛军作乱,譬如舞阳。鉴于我监国屡次失误,遂将朝政还于圣君,由长乐侯辅佐。
日晷偏移了一小段,才将这篇璀璨诏书念完,这实在是个虐身虐心的活儿,一起被虐的还有文武百官。再看小皇帝,听得一头雾水,也要保持严肃的神情。真想上去捏几把,不过这样的情形,只怕永远不会再有。
内侍托着监国大印,从我身边离开,代表收归,宣告了公主监国时代的终结。
最后一项,为表示皇权的至高无上,司礼监宣布——
舞阳大长公主跪拜天子!
小皇帝神情更加肃穆,何解忧面容坚定中带些复杂难辨的色彩,众卿眼神急迫中带些建功立业的忐忑。
我稍稍抬头看天,日头被云彩遮住了,天边,慢慢起了风,吹入广场中,掀起众人的衣角。
我看着风吹云朵,一片飘走,一片飘走,又一片飘走……
广场中略有躁动,众人不淡定了。司礼监清清嗓子,再宣布——
舞阳大长公主跪拜天子!
小皇帝的脸色白了。
我的侄儿啊,你受得了姑姑这一拜么?
既然你们都想看这一幕,那我就不吝膝下黄金,跪给你们看就是。我提了裙角,上前一步,屈膝半跪下一条腿,另一条腿还没来得及跟上,忽闻场外一声——
慢着!
空谷回音。
小皇帝自椅子里站了起来,何解忧抬头远望,神色一定。
我也跟着转了头。百官不约而同回身,无不诧异。
为什么原本应该在天牢蹲着的简拾遗会出现在此时此刻此地?
为什么原本谋逆罪加身还绰绰有余的简拾遗会身着二品宰相紫袍?
他一步步,正往高台走来,谁也没有想到要去阻拦他。
何解忧沉音:“阁下所为何来?”
简拾遗步步踏在大明宫中轴线上,以郁美风姿、俊朗之仪,边走边答:“清——君——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