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后,沐浴毕,华灯撤,香帐上。
何解忧闲闲坐在床沿,半闭眼眸,睫毛覆下一层暗影,光泽润滑的面部肌肤在寝殿内柔和宫灯的映照下越发如玉,鼻梁挺拔,嘴唇仿佛染了胭脂,红得醒目。
帷帐飘浮在四周,暗香隐隐。一朵娇艳的洛阳花此际正在夜里盛开。人,自然是年少俊美,风流无双。夜,自然是寂静安宁,幽晦半明。
三尺外,我背贴帷帐站着,脚下千斤重,挪不开去。从前藏娇阁并非没有胡闹过,然而此一时彼一时。以身荐枕,所求不过是一场各自心知肚明的交易。
僵持了太久,何解忧缓缓睁开眼,作势要走,“为难就算了。”
“不难不难。”我甩开帷帐,大步上前按住他,半只膝盖跪压在他身边的床沿上,替他解散了束发,整理在肩头,按着步骤认真执行,接着弯身去腰带,解开衣襟,沐浴后的清新气息顿时弥漫。
他好整以暇地享受着我的伺候,同时配合地抬手脱去外袍,宽掉中衣,毫不掩饰的目光一直在我脸上打转。忽而抬手摸一下我脸颊,“很热么?”
我抬起火热的面孔,呼吸都发烫,给一个男人宽衣解带,老子能淡定么,“还好。”
给他一层层剥皮,终于快剥光了,薄衫单衣,依旧坐在我面前。我腿发酸,手发软,还有点颤。他一声笑,将旁边半跪着的我拉到身上,三两下除了我腰带,我捂着衣襟跳了开去。
也不阻止,他身着单衣往床上一躺,头枕夫妻鸳鸯枕,黑发散了半枕,一副欢迎来睡的形容。权衡再三,我蹭上去,慢吞吞解了衣裳,保留一件单衣,褪了鞋,爬去床上半尺距离外。
再三观察,他闭着眼,睡相纯良,我这才爬近一分。听他呼吸很是淡定,我再靠近几分。经一盏茶时光的腾挪,我凑上了枕头。瞧他模样,应是不打算主动,全要我执行。
不过是场交易,不过是睡一夜,又有什么要紧。有些事情不去想,一闭眼一睁眼也就过去了。躺在他身边,却半分松弛不下来,汗透衣背。又过得一阵,什么也没有发生,我的汗水渐干,防备渐渐松懈。
这时,仿佛已入眠的何解忧忽然一个侧翻身,半压住我,左手轻覆我右臂,一寸寸上移,直到箭伤处,附耳低声问:“是不是恨我恨得要死?”
我忙应声:“没有。”
“说谎。”他右手在我腰间一搂,双唇继续在我耳边流连,“再给你一把剑,你也一样会毫无犹豫将我刺穿。重重贵为公主,怎会甘愿对我委曲求全,怎会甘愿自荐枕席,怎会甘愿我夺你天下。可是重重也会骗人。你骗自己也骗我,还骗天下人以为你有多喜欢我这个自荐的驸马,害我都险些当真。”
我推了推他,没推动,喘口气,“你到底要什么?要睡赶紧。”
他按着我手心,手指相交,仍旧耳语:“重重百般姿态,可治国,可嬉闹,可求全,可杀戮,千娇百媚不失铁血手腕,妖娆魅惑不尽杀伐果决,若为男子,你必是风流帝王,可生为女子,你如何在权柄漩涡中求得万全?”
“驸马是在为我算卦?”
“岂敢。”他低沉至极的嗓音透入耳膜,“在庐州时,我就想见一见传说中的大长公主,看看她究竟是怎样的荒诞不羁,是否如传说中那般容颜难描,乃至民间众说纷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