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朝文武的目光齐刷刷地放射出光芒。洛姜却是一条道走到黑,抱紧了监国大印,昂头道:“本宫监国,简拾遗你不服又如何,姑姑生死不明,下落未知,你一句公主归来便归来?妄传国旨,你……”
我跨过了含元殿门槛,在满朝公卿的目瞪口呆与洛姜的忘词僵化中,行到了殿中央,四周寂静得呼吸可闻。洛姜睁大了眼,怀里的大印似乎化作了千金秤砣,抱得十分艰难。
简拾遗抬起了袍袖,伸出了修长而白净的手,五指展开,手心朝上。洛姜倔强地勒紧大印,却奈不过木统领几步上前从她怀里夺了去。失去大印的洛姜踉跄了一步,却依旧不服输,又笔挺地站在宽阔的檀木椅前。
木统领恭恭敬敬将大印交到简拾遗掌中,简拾遗收了印,目视洛姜道:“襄城长公主私窃监国之印,扰乱朝纲,假颁诏书,祸乱天下,依律……”
我咳嗽一声,扬了扬袖,打断他。众臣以为本宫此际当发表几句感慨兼之治国方针,遂愈发安静地候着聆听。唯有简拾遗与木统领认定我是个假的,且不能开口,今日纯粹是个傀儡旗帜,以皮相震慑乱局而已,因而对我这一举动很是吃惊。
简拾遗以陌生而又挑剔的视线凝视我这个傀儡,半是诧异半是不满。我负着袖子悠悠然从他面前走过,一步步走向洛姜身后的位置。见我走来,洛姜不自觉地往旁挪了挪。我便径直走到檀木椅前,转身,缓缓坐下。
简拾遗面色变幻不定地看着我,木统领更是木头一般杵在殿前,这两个偷天换日的主谋以各自不同的风格表达着疑惑与诧异。
洛姜捏着手心,凝望我,艰涩道:“姑姑这是不打算治我的罪?”
我点头。
满朝惊讶。简拾遗与木统领对视一眼,后者满脸懊悔似是不该轻易任用我这个傀儡,焉知傀儡不是敌方安插于自己身边的暗线?木统领手心已按在了自己的佩剑上,简拾遗虽是面色不定,最终却冲他摇了摇头。
身边洛姜却不买账,一身正气满面愤恨,指向我,“即便姑姑不治我之罪,我却要数落姑姑之罪!自父皇手中接过江山,姑姑不思励精图治严守国本,却任性妄为擅自变法,弄得贪官横行民不聊生,叛军连连战火绵延,百姓流离农田荒芜!如此监国,你不觉得愧对祖宗么?你不觉得愧对天下黎民么?”
我阖目,默然。
见我沉默,洛姜益发凛然:“犯下如此罪过,你还不引咎辞印?”
“放肆!”简拾遗沉声,“国家沉疴已久,墨守成规如何求得生存?不行变法,如何挽救黎民?殿下监国不过三载,帝国顽疾如何能于三载之间消除殆尽?历朝变法,不破不立,破除旧疾,重获新生,哪一朝不是阻碍重重,步履维艰?上行下不效,上令下不达,庇护变搜刮,这是殿下之罪还是贪吏之罪?是变法之错还是人为之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