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凝固在那份蛟龙奔舞意气挥洒的墨迹上,思绪却被捆缚住了,如同那七个凌云乱字,心事纵横,却挣脱不出方寸纸裁。
似乎有悟,待从头寻起,又一片空茫。只得重新盯住这行字,盯得眼睛酸涩,忐忑地赌一把,这句所指之人,是……是我?
心绪一时难平,莫非此前种种,不是他为规劝我从良的委曲求全?是我当局者迷,看不透人心?是花子酱一副画皮,更能旁观者清?
送他玉蝉,珍藏至今。赠我袖弩,自留同双。
相离徒有相逢梦,门外马蹄尘已动,怨歌留待醉时听,远目不堪空际送。
恁时相见已留心,何况到如今。
如意似洛姜,洛姜与我姑侄血缘近容貌似,如意,如以,我有口无心,他有心难言,去口便是姒,以姒本同源。
醉后那声唤,不正是重重?
一直,都是我错了?
这些年的过往纷纷扰扰自心头划过,纠结成一团,无力打理,也没人能替我打理。情感一事上,我果然是个粗犷的人。可是弄明白了又有什么好处?心间好不容易这些年熬出了跳跃的一点甜丝,立即又被黑沉沉的巨浪压服下去,那点蜜糖相当不甘心,一番挣扎后再度占据上风,无情的理智之海泛滥决堤,将蜜糖席卷稀释掉。
这番斗争折腾得我好苦,肺腑五脏快要碎掉了。
满口苦涩,悟出一个道理,暗恋容易相恋难,当一个人的事情变成了两个人的担当,便是世间最最复杂的问题。然而当两个人变成了三个人,便已然不能用复杂来形容,如此,世间一切的悲剧要素随之衍生,层层推进愈演愈烈直至毁灭。
这厢我正处于崩溃毁灭的边缘,那厢外头一阵喧闹吵嚷。
“相爷已歇息,有事明日再议。”是如意。
“刺客已被捉拿,为免夜长梦多,还需速速请简相拿主意!”是木统领。
“今夜刺客本已扰得相爷不得安歇,一个漏网刺客便要再扰他一回?”
“如夫人这是说哪里话?事关刺杀以及舞阳殿下的下落,半刻也耽搁不得!别说相爷睡了,就是相爷跟人洞房,本统领也得将他请出来!”
我忽悲忽喜,冰火交织的内心煎熬到了承受不住的地步,却也有些清明,不想他们吵了简拾遗醉眠,几步跨出去拉开了房门,闪身到了外面,再将门轻轻关上。
木统领作势要往房内冲,见我出来,及时刹步,眼神极其微妙,“原来如此……”
见我挡在路上,木统领有些不耐烦,伸手意欲扒拉开我,却在离我半寸的距离上又缩回手,甚为不悦道:“喂,你一个扶桑女子不要模仿我们大长公主的气势,还学得像模像样,说你是不是叛匪的同党?”
我站在房门前,不喜不怒不动。
“快快让开,不然……”木统领火气上脸,撸起了袖子,忽然身形一定,眼神溜到我身后。
众人都将视线聚到了后边,我也跟着转了身。
我身后,房门悄然而开。简拾遗半醉半醒倚在门前,一手扶着门廊,“有殿下的消息了么?”
看着他如此模样,我抑制不住欢蹦乱跳的心,正要上前,如意已抢先一步到他身边,扶着他,细声道:“木大人说捉拿到漏网刺客。”
“带来。”简拾遗离了门廊,沉稳地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