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解忧将此情不堪回首的木统领选择性无视了,甩开袖摆踱步到我跟前,细细打量。一直在一旁沉思的简拾遗忽然将我一望,“此事蹊跷,有请花小姐到内室一叙。”
我也觉着蹊跷得紧,难道真如简拾遗从前对我所说,最熟悉你的人莫过于刺客。
这也忒悲催了。
一间暗室内,简拾遗与何解忧分左右坐了,审案一般对着我。
“老师你觉着她与公主有几分像?”何解忧托着腮瞄着我,目中充满思考。
“神似三分,形似一分。”简拾遗幽幽凝眸,湖水涟漪一般牵动在眼底,流水潺潺,潜流暗动,却迷了方向。
“那便是只有四分像。世间六七八分像的人比比皆是,为何老师独独对她有些另眼?”何解忧悄然转动眸子,似玩笑,又似认真。
“我对她,不过是……”简拾遗微微敛了一下眼,湖底波光寂灭,“平常看待罢了。”
二人谈得投机,也没吩咐我一把椅子,是以只好站着听他们聊天。这句平常看待砸在心间,还真是有些滋味莫名,一时不知该将自己代入成谁合适。自己心头的纠结怕是别人体会不来的。这几步的距离,这张画皮的距离,便是超越了所有么。
“唔,原来如此。可遇刺时,她似乎是不想老师受牵连,宁愿自己挨下刺客一剑,若不是我们及时赶到。”何解忧敲着扇子回忆思索。
简拾遗噙着惘然难解的光,投视我一眼,片刻后,自解道:“在此之前,我救过她一回,投桃报李也无甚奇怪。”
他却不说,在此之前的在此之前,我是如何自己犯傻以身作肉盾想将他扑倒。是不值一提,还是这番话中的因果太过纠结复杂,只会越解释越是一团乱麻。
何解忧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不再纠缠我与他老师的这点细枝末节的关系,却转而目光灼灼地盯着我,嗓音一提:“嗳,这位花小姐,本侯要同简相审你一审,烦请你跪下答话。”
我在二人几丈外的距离上站得笔直,半垂着眸子,一动不动。
等了一阵后,何解忧倾着身子向简拾遗请教:“花小姐听得懂长安话么?”
“嗯。”简拾遗也有些意外,“她只是不会说而已,听应该是听得懂的。”
得到肯定回答后,何解忧再将音量抬高,“还不跪下?”
我抬起眼皮将他一扫,再将视线往上一撩,继续站得直挺挺。
“老师觉着此时此刻,有几分像?”
“八分。”
二人交换意见,达成了一致的看法。接着又尝试了各种试探的法子,然而即便在九分五的度上,也依旧没有十足的把握。
就在我快眯上眼睡过去时,何解忧郑重地一清嗓子,“那么,便只好走最后一步了。脱了她衣裳……”
我一个激灵醒来。
简拾遗神色一僵,某种疑惑不言自明。
何解忧娓娓道:“且看她肋下可有三处无法消去的伤痕。”
简拾遗面上十分震慑,四分因伤痕二字,六分因何解忧一副笃定的语气和态度。默然半晌后,如坠入虚无般的嗓音沉沉道:“解忧还知道多少?”
“唔,公主大腿上有一处剑痕……”何解忧努力回忆着。
简拾遗面色一分分沉下来,搁在桌上的袖角动了动,手指关节渐渐发白。
当着太傅的面,历数本宫身上的特征,何解忧,你当真是知道得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