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穿着套青布衣服,本来很新,但现在已满是泥污、汗垢,肘
间、膝头已也被磨破。
他身上也很脏,头发更乱。
但他远远站在那里,“叶开”都能感觉到一股逼人的杀气!
他整个人看来就如同那柄插在他腰带上的剑。
一柄独孤九剑!
是路霁风!
路霁风毕竟来了。
世上也许只有路霁风一个人能追踪到这里!
最狡猾,最会逃避,最会躲藏的动物是狐狸。
最精明,受过最严格训练的猎犬,也未必能追得着狐狸。
但路霁风跟随路小佳的时候,十三岁时就曾经赤手空拳捉住了一条老狐狸。
这段追踪的路程显然很艰苦,所以他才会这么脏。
但这才是真正的路霁风。
只有这样,才能显出他那种彪悍、冷酷、咄咄逼人的野性!
一种沉静的野性,奇特的野性!
“叶开”居然很快恢复了镇定,笑道:“原来是霁风兄,久仰久仰。”
路霁风冷冷地瞧着他。
“叶开”道:“兄台竟真的能追踪到这里,佩服佩服。”
路霁风还是冷冷地瞧着,他的眼睛明亮、锐利。
那和盖松死灰色的眼睛正是种极强烈的对比。
“叶开”笑了笑,道:“兄台追踪的手段虽高,只可惜却也被这位盖先生发觉了。”
路霁风的眼睛瞧着盖松。
盖松也在瞧着他。
两人的目光相遇,就宛如一柄剑刺上了冰冷灰暗的千年岩石。
谁也猜不出是剑锋锐利,还是岩石坚硬!
两人虽然都没有说话,但两人的目光间却似已冲激出一串火花!
“叶开”瞧了瞧盖松,又瞧了瞧路霁风道:“盖先生虽已发觉了你,却一直没有说出来,你可道是为了什么?”
路霁风的目光似已被盖松吸引,始终未曾移开过片刻。
“叶开”又笑了笑,慢慢悠然:“因为盖先生本就希望你来。”
他转向盖松接着笑道:“盖先生,在下猜得不错吧。”
盖松的目光似也被路霁风所吸引,也始终没有移动过。
过了很久,“叶开”又大笑道:“盖先生希望你来,只有一个原因,因为他要杀你!”
陈琦立刻接着道:“盖先生要杀的人,至今还没有一个人能活着的!”
路霁风的目光这才移向盖松的剑。
盖松的目光几乎也在同一刹那间移向路霁风腰带上插着的剑!
这也许是世上最相同的两柄剑!
这两柄剑既不是神兵利器,也不是名匠所铸。
这两柄剑虽然锋利,但太薄,太脆!都很容易被折断!
盖松的苍穹神剑,根本就是一片并不锋利的铁片打造而成。
路霁风的独孤九剑,则更是连破烂也不如。
剑虽相同,两人插剑的方法却不同。
路霁风的剑插在腰中央,剑柄是向左的。
盖松的剑却插在腰带左边,剑柄向右。
这两柄剑之间,似乎也有种别人无法了解的奇特吸引力!
两人的目光一接触到对方的剑,就一步步向对方走过去。但目光还是始终未离开过对方的剑!
等到两人之间相距仅有五尺时,两人突然一齐停住了脚步!
然后,两人就像钉子般被钉在地上。
盖松穿的是件很短的黄衫,衫角只能掩及膝盖,袖口是紧束着的,手指细而长,但骨里凸出,显得很有力!
路霁风的衣衫更短,袖口几乎已被完全撕了下来,手臂也很细,很长,但却很粗糙,宛如砂石。
两人都不修边幅,指甲却都很短。
两人都不愿存有任何东西妨碍他们出手拔剑。
这也许是世上最相像的两个人!
现在两人终于相遇了。
只有在两人站在一起时,你仔细观察,才能发觉这两人外貌虽相似,但在基本上,气质却是完全不同的。
盖松脸上,就像是带着个面具,永远没有任何表情变化。
路霁风的脸虽也是沉静的,冷酷的,但目光随时都可能像火焰般燃烧起来,就算将自己的生命和灵魂都烧光也在所不惜。
而盖松的整个人却已是一堆死灰。
也许他生命还未开始时,已被烧成了死灰。
路霁风可以忍耐,可以等,但却绝不能忍受任何人的委屈。
盖松可以为一句话杀人,甚至为了某一种眼色杀人,但到了必要时,却可以忍受任何委屈。
这两人都很奇特,很可怕。
谁也猜不透上天为什么要造出这么两个人,又偏偏要他们相遇。
秋已残。
木叶凋零。
风不大,但黄叶萧萧而落,难道是被他们的杀气所摧落的?
天地间的确充满了一种说不出的萧索凄凉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