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琦嘴里叼着一根刚从路上草丛中摘的草根,看着太阳要升上正空。
他穿着一身黄色麻衣,腰带上别着一把剑,剑柄朝右。
他这把剑没有剑鞘,而且这把剑的剑身看起来就像生锈了一样。但是,这只是表面,这把剑是全天下最好的能工巧匠打造出来的,这剑削铁如泥,而且韧性极好。
他的人也如剑一般,看着似乎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甚至连一个普通人也不如,但是就算是兵器谱排名第一的开滦铁笛也不一定能胜他。
既然他这么厉害,那为什么兵器谱上没有他的名字?
是因为他家主人“叶开”和万事通共谋大事,要隐藏实力?抑或是他根本不懂武功,只会杀人的快剑?
五个月前,“叶开”手下的浪花剑客将叶开的女儿叶墨漓抓来了,准备今天交给张天林,让张天林与叶开,李多仁拼个你死我活,坐收渔利。
午时到了,陈琦看见盖松走了过来,于是整个人的精明干练一下消失了,变的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他懂得凡事要留一手。
陈琦道:“可是苍穹神剑?”
盖松道:“是。”
陈琦道:“请上马车。”
盖松没有多说话,陪他上了马车。
车马在城市中心最繁华热闹的地区停下,停在一家气派很大的绸缎庄门口。
叶墨漓就被藏在这里么?
“叶开“不愧为厉害人物,很了解“小隐隐于山,大隐隐于市”这句话,知道最热闹的地方,越容易避人耳目。
陈琦站起来,陪笑道:“请。”
盖松道:“你先走。”
到目前为止,他只跟陈琦说了两句话。
他不愿走在别人前面,不愿有任何人跟在他的身后。
他们在掌柜的和店伙计的逢迎礼笑中穿过店铺。
后面就是堆存绸缎的仓库。
叶墨漓被藏在绸缎仓库里么?这到真是个好地方。
但陈琦还是没有停留,又走了过去。
再后面就是后门。
后门外也停着同样一辆马车。
陈琦这次并没有再说什么,向盖松躬身一礼,就上了车。
原来叶墨漓并没有藏在这里。
陈琦这样做,只不过是躲避追踪的烟幕。
这“叶开”想得比任何人都更深一层。
车马自后街转出,颠向郊外。
然后就停在郊外的一家米仓前,但这米仓也不是囚禁叶墨漓的地方。
他们在这米仓后门,右换了次车。
这次换的是辆运米进城的牛车。米包堆中,只有两人容身之地。陈琦陪笑道:“委屈了。”盖松连一个字都没有说。
牛车又驶回市区。
他们不但计划周密,行动迅速,路线的转变,更出人意外。
就算是以追查贼踪名震**的九城名捕,人称“九鼻狮子狗”的万无一失,追到这里,也万万追不下去了。
牛车转入一条幽静的长街,这条街只有七户人家。
这七户人家不是王侯贵胄就是当朝大员。
定上这条街,其中有一家的偏门突然开了。
牛车竟直驰而入。
这一家谁都知道是当今清流之首,左都御史樊林泉的居处。
江湖豪杰绝不可能和这种当朝清要搭上关系。
叶墨漓难道会被藏在这里?
这简直绝无可能。
但站在大厅石阶上含笑相迎的,却偏偏是“叶开”。
盖松一下牛车,“叶开”就迎了上去,长揖含笑道:“久闻盖先生大名,今日得见,快慰平生,只因此台必须避人耳目,是以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这“叶开”如此一个精明的人物,为什么也变得如此谄媚了?难道是为了扮猪吃老虎?
盖松死灰色的眼睛只是凝视着自己的手,连瞧都没有瞧他一眼。
“叶开”还是笑容满面,道:“堂上已摆了迎风之酒,但请盖先生喝两杯,稍涤征尘。”
盖松站着,动也不动,只是冷冷道:“叶墨漓就在这里?”
“叶开”笑道:“这里本是樊林公的寓所,只因樊老先生日前突然动了游兴,皇上也特别恩准给假三月。”
说到这里,他面上不禁露出了得意之色,接着道:“樊休公独居终生,他老人家既已出游,这里的管家又恰好是在下的好友。是以往下才有机会借这地方一用。”
说穿了,他能借得到这地方并不稀奇,因为“有钱能令鬼推磨”,但别人却的确是永远想不到的。
这也实在难怪“叶开”得意。
盖松还是在凝注自己的手,突然道:“你以为没有人能追踪到这里?”
“叶开”脸色变了变,瞬即笑道:“若是真的有人追踪到这里,在下情愿向他们叩头为礼,以示敬意。”
盖松冷冷道:“好,你准备叩头吧。”
“叶开”笑道:“若是……”
只说了这两个字,他面上的笑容突然冻结。
陈琦随着他主人的目光转首瞧了过去,苍白的脸色也发了青。
墙角站着一个人。
这人不知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哪里来的。